《天字五号房》第24/26页


  低首看着那封信,开阳没想到上官如意的行动比她预期还来得早了些,也没料到,她总是惶惶猜测着还有多久的这等美好生活,结束的时问也即将到来。
  回想在一开始,与斩擎天一块待在深山野林里生活时,她满脑子都在想着,她要到何时才能自颠沛的旅程与山路里得到解脱,可后来她却发现,当斩擎天在夜里搂着她入睡时,她总是在想,这样的生活还剩下多久?能与他如此在一块的时问,还能持续多久?
  温柔甜蜜容易使人耽溺,淡淡的情意则使人容易醉了不醒。
  原来在不知不觉问,她已变了个彻底,习惯了斩擎天的陪伴、习惯了斩擎天的一言一语总飘绕在她的耳际,她原本以为对于那些,她是可以潇洒抗拒的,可到头来……总是不曾在棋盘里真正认败的她,却好像是在某方面还是败在那个好人好事代表的盟主手里。
  手端着托盘进房里来的斩擎天,发梢上沾了两朵今年初自天际飘下的新雪,开阳看着那薄薄的雪花,在药盅揭开来漫起蒸腾的雾气时,很快地即消失不见了,就像那个她曾经自认不会陷入情海漩涡里的自己。
  “慢着。”在她拿起药碗大口就要喝下时,怕她烫着,斩擎天适时地制止了她总是粗鲁的举动,拿起搁在一旁的汤匙,一口口吹凉后,再喂向嫌麻烦的她。“待妳解了身上的毒后,妳想做些什么?”
  她侧首想了想,“我想住在民间中,闲暇时陪陪街坊老人下棋打发时间,或是四处游山玩水寻访隐世的高手磨练棋艺,这也挺不错的。”
  “以往妳曾这么打算过吗?”
  “老实说,不曾。”她边说边喝着,一个不小心,就将药汤洒落滴在她的长指上头。
  已经很习惯她吃相的斩擎天,慢条斯理地自一旁取来帕子为她拭净,再低首一一亲吻着她被烫红的指尖。
  “日后妳想怎么做,就都顺遂着心意去做吧。”
  开阳微笑地看着他亲吻的模样,“盟主大人,你眼中的江湖,可有价?若我想拿我与你的江湖来相较,只能二选一的话,你选择的会是哪一个?”
  “只要我身为武林盟主的一日,那就不会是妳。”斩擎天回答得没有片刻的犹疑,“但伪了妳,我愿抛弃这个身分,只求能好好的照顾妳。”
  够了……
  这样,就很够了。
  “怎么了?”见她目不转睛地瞧着他,他有些不自在地问。
  开阳霍然站起身,以力拔山河的气势一路强拖着他往寝房走去,在来到床铺时,以纯熟的手法将他给推倒在床上,再跳上去压坐在他的身上,接着,她取来挂在床边的帘绳,拖过他的两手,再以不熟练的手法将他两手牢绑在他的头顶。
  “……妳想做什么?”犹呆在天外天的斩擎天,怎么也想不出她怎会从方才逃到没处躲的情形,一反过来主动无比。
  “虐夫。”她握紧一拳昭一丁着她邪恶的决心,“我老早就想好好凌虐你一回,以报先前之仇了。”
  他期待地挑高了两眉,“是吗?”她早说嘛,他这人最喜欢配合别人了。
  “我保证我会让你尝到什么是腿软下不了床的滋味。”她含笑地拍拍他的面颊,打算对他来个先礼后兵。
  “妳确定妳不手下留情点?”在她开始脱起他的衣裳时,他还刻意装作楚楚可怜地问。
  开阳一把扔开衣衫,“甭客气了!”
  如狼似虎,吃干抹净,气喘吁吁,筋疲力尽……此乃天字五号房内两位房客,此刻他们心情的最佳写照。
  “知道厉害了吧?”全身筋骨疼痛,趴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开阳,在窗外的晨曦微微透亮的鸡啼时分,两眼无神地问向身旁的同伴。
  “斩某佩服……”趴在她旁边,不慎扭到了腰,两脚发软,还真有点下不了床的斩擎天,下场完全没比她的好到哪去。
  已经记不得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他们,在把话说完后,双目无神地看了彼此一会儿,而后动作一致地趴回床里,不约而同有些后悔起,做人为什么总是想要争那一口气,而搞得他俩现下如此狼狈。
  “下回……咱们就别这么残暴的虐待彼此了好吗?”斩擎天提不起劲地坐起身,边说边伸手拉了拉床畔的悬铃,提醒丹心派人送桶热水来天字五号房。
  “深有同感……”打死她也不再这么做了。
  窗外清晨的薄雾渐渐散去,一线日光穿过了纸糊的窗扇映至寝房里,开阳侧过脸,瞬也不瞬地瞧着下床后只着了一条长裤的斩擎天,他那具宽阔的背影,她不禁在想,她多希望她是个画家啊,那么,她定会一笔一画的描绘下他此刻的身影,收在画轴里,再藏到心底深处去。
  她也多希望自己是个著书之人啊,这样的话,她就可以将眼中的他,一字一句地,都给详细写在心版上永不遗忘。
  虽然说……每日一早都满困难的起来这一点,让她着实有着满怀的恨意就是了。
  在丹心差人送来一桶净身用的热水后,斯擎天抱着她一块坐至浴桶里,让热水柔柔舒缓了他俩筋骨与肌肉方面的不适。聆听着开阳心满意足的叹息声,他侧首看看气色似好多了的她,而后抬手主动为坐在胸前的她按起她酸疼的两肩。
  舒服得两眼都瞇上的她,在他按完了肩头时,顺手扬起右臂示意他继续。
  “你今儿个这么坐怀不乱?”
  “昨晚都乱几回了?再乱下去的话,蔺言少不了又要唾弃咱们俩纵欲过度。”拖她一块下水的斩擎天轻描淡写地问:“别说我好面子,妳说,妳有那个脸面为了这理由再上门找她一回吗?”
  她面色微诽,“没有。”她的脸皮才没他的那么厚。
  “那妳就安分点,别再继续虐夫了。”他以掌心拍拍她的头顶,抱着她一块浸在热水中,享受着这难得的亲昵。
  带着热意的水气扑面而来,彷佛身下所浸着的,是一场温热的午后梦境,开阳靠在他的胸前,看着他取来置在浴桶旁的木梳,有耐心地为她梳着她的湿发。
  “开阳姑娘,客栈外有人找妳。”几乎就在开阳快睡着时,奉命前来的丹心,站在门外拍着门扇轻唤。
  “谁找她?”斩擎天在开阳整个人都坐直了身子,一手按住她扬声朝外头问。
  “吏部。”语气急得似一刻也不能等的丹心再禀,“盟主大人,咱们整间客栈已遭人派兵被包围了,东翁要开阳姑娘尽快出去解决问题。”
  “我知道了。”不给斩擎天有发问的余地,开阳在差走了丹心后,随即起身着装。
  当她自衣柜里取出上官如意早就为她备好的一套官服穿上,并梳起他人从未看过的官髻时,早已着好装站在一旁的斩擎天,蓦然明白了,一直都悬在他们心坎上不曾道出的别离日期,原来就是在这么个飘着薄薄雪花的清晨里。
  刻意别开了脸,不去看斩擎天探询的目光,开阳在打点自己整齐后即转身步出房内。在这两两无言的路上,有一度,开阳再次在有间客栈错纵复杂的巷弄里迷了路,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斩擎天,不语地改走在她的前头为她领路后,她这才能顺利地走到本馆大门。
  伸手打开本馆大门前,斩擎天忍不住止住了手边的动作旋过身子,定看着好似早就下定决心的她。
  “妳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没有。”开阳漾出了他难以理解的开朗笑靥,走上前一掌重拍着他的肩,而后爽快地推开门朝外头走去。
  早已被人潮挤得水泄不通的客栈大厅里,一张张宫中熟悉的面孔,在阳光下看来,显得格外模糊不清,开阳先是走上前对打扰了东翁的生意致歉,在东翁错愕的目光下,她再转首朝一早就待在客栈里的上官如意颔首致意,接着,无视于一直站在她身后的斩擎天,她在官员的引领下,大步迈出客栈大门走向那顶候在雪地里的官轿。
  东翁走至斩擎天的身旁,对他连拦也不拦的举动感到满心不解。
  “盟主大人,你就让她走得这么潇洒?”他以为她往后还有机会出宫不成?
  斩擎天不语地站在原地,张大了双眼似要将眼前的一切都牢牢刻画在眼底般,一直目送着开阳逐渐远去的身影。当开阳在上轿之前,回首别有用意地看了他许久,又在下一刻毫不犹豫地上轿后,没有再目送着那顶官轿子离去的他,只是转过身,默然地走回了那一间仅仅只相隔一日,在没有了她之后,格外寂静冷清的天字五号房。
  开阳被请回宫的次日,在回栈的住户们的怂恿下,被迫赶走客栈众客出门只纳自家房客的东翁,在请来闭门不出的斩擎天后,即坐在客栈大厅里,详细地听着上官如意对他们这些局外人解释起开阳的身分。
  直至今日,他们这才知道,开阳的身分乃是皇帝御前侍棋大夫,无道王朝有史以来第一位破格晋等的女官,亦是当今皇帝除了又爱又惧的千里侯步青云外,眼下百官中最疼爱的一名官员,据说为了将她留在身边,打从她入宫以来,皇帝就从不曾让她出宫过。就在数月前,当她出宫奔丧不过百日,皇帝即已等不及地命人将她给迎回宫中,岂料她却在那时失去了踪影。
  而就在前几日,宫中传出了宫变的传闻,身为皇帝亲弟的豫王有心夺嫡,早已拉拢了泰半朝臣与皇亲,准备着手进行叛变夺下帝位。虽然这传闻尚未得到证实,可开阳却听说是这场密谋里百密一疏的唯一人证,也因此为免走漏风声,宫里宫外急欲对她灭口之人多不胜数,只是就在她已逃了那么久后,宫中亲帝派的保皇党与亲王派的两造人马,却在这时连手逼她入宫,全然无视于她的性命安危。
  听完了她的话后,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始终不发一语的斩擎天。
  “烦恼不是我的作风,若有问题,那我动手解决便是。”坐在客栈里,任由众人对他投以疑惑目光的斩擎天,不动如山地喝完手中的香茗。
  “说得好。”现实派的封浩很认真地问:“但该怎么做?”
  “将她抢回来?”武人派的左刚,所说的当然是最直接也不顾后果的办法。
  坏事做多的东翁一脸无所谓,“不然呢?”收效最是迅速,又能确保开阳的安全。
  “盟主大人所抢的对象,可是陛下最心爱的官。”封浩第一个投反对票。“再说陛下也知他与一号房的同居一个客栈,你要他拖累一号房的,或是牵连这间客栈?”谁能担保身为一国之君的皇帝不会因颜面而对他人做出什么事来?
  “这你就不明白了。”东翁朝他摇摇指,“话说,陛下是当皇帝的,一号房是当官的,而咱们的盟主大人呢?草野莽夫一个,不就只是个江湖的武林中人而已?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这与当皇帝或是当官的何干来着?”
  “可是……”
  东翁鼓励地朝斩擎天点点头,“所以说,那个下定决心的,你就去抢吧,我想现今应当还没人敢与你这连任十六年的武林盟主作对才是,因为就算是要打,恐怕也得等到个天才出现才能打得过你。”
  “就这么简单?一号房的怎么办?”
  “一号房的若是咳个两声,无论是皇帝或是朝廷那方面,不就什么事都摆平了?”长久以来不都一直是这样?
  左刚举起一手,“可姓步的小人摆明了他这一回不掺和这事。”
  被召来客栈里开家庭会议,却始终被人干晾在一旁无视的上官如意,满心不是滋味地为自己倒了盏茶。
  “你们的话一昙全都只绕着那位姓步的侯爷,敢情我不是一号房的房客来着?”这些男人偏心呀?
  根据步青云的密报,老早就知她与开阳密谋的斩擎天,在人人都转过头去看她时,淡淡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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