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想守寡》第114/153页


  这下魏狄和单青都犯了难。招兵之事若停,正中段荀下怀,日后在想重新征兵必然困难重重。可若不停,短时间内他们也很难分辨招进来的究竟是真有心应征的新丁还是别有意图的细作。
  二人将此事告知溯辞,溯辞权衡之下很快得出方案――招兵之事不能停,薛铖的汤药饭食皆由专人准备,旁人不得插手,同时这间屋子其余人皆不可靠近,违令者军法处置。
  此虽非万全之策,但以眼下局势,也只能防一手是一手了。
  如此严令下达,令不少人心生忐忑,生怕薛铖一个不好他们又要变成失去庇护、任人鱼肉的弃卒。众人惶惶,单青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这躁动的情绪安抚下去,忧心向魏狄坦言:“大人,薛将军若再不醒来,只怕要生变。”
  魏狄怕了拍单青的肩头,道:“营里弟兄们的情绪劳你多费心,将军这边只要有溯辞姑娘在,不会有事的。”
  单青不知溯辞的本事,对这句话将信将疑,却也不好出声质疑,只得点头道:“好。”
  等到夜里,溯辞将薛铖交给魏狄,单枪匹马直奔土地庙。魏狄差了几个暗卫暗中跟着,以防万一。
  这夜万里无云,圆月高悬,月华倾泻,令满天星辰黯然失色。溯辞在夜色中疾驰,很快抵达土地庙门口,抬眼便看见那个男童袖手里在庙门前,见她来了,那双乌黑的眼轻轻一眨,拱手作揖,道:“我家主人已恭候多时。”
  溯辞翻身下马,随男童走入庙中。
  此时土地庙里点着遍地的灯火,给这破败的庙宇平添几分柔和的亮光,大蛊师仍旧盘膝坐在雕像前,只是这回他带上了深深的兜帽,面前摆了一张矮桌,竟备了热茶。
  见她入内,大蛊师抬手斟上一杯茶,笑道:“姑娘果然守约。”
  溯辞在他对面坐下,却不接茶,直接道:“我今日是来求解药的。”
  “不急。”大蛊师也不恼,将那杯茶推到她面前,道:“我这里也没什么东西招待姑娘,薄茶一杯,姑娘莫要嫌弃。”
  溯辞按捺住内心的急切,慢慢抿了一口茶,道:“这解药于我而言十分重要,若你真有解跗骨之毒的法子,就直言需要什么做交换吧。”
  大蛊师放下茶盏,笑道:“人人都说我是个古怪的人,求蛊求药全看眼缘,而我看姑娘第一眼就觉得有缘。今日姑娘既然来了,何不平心静气地听一个故事,我所要的东西就在这个故事里。”
  话既至此,溯辞只能点头同意。
  “十二年前,南境的蛊王大会上有一个年轻的蛊师,凭借一种只在古籍上出现过的蛊虫夺魁胜出,名噪一时。”大蛊师伸手拨了拨燃烧的烛火,慢慢道:“那个蛊师,名叫那迦。”
  那迦因蛊王大会名扬南境,令南境各部落和国家争先恐后想请他做大祭司,也有无数蛊师慕名而来,想要拜入他的门下。那迦千挑万选,只收一个贫寒的少年做唯一的弟子,隐居山林,潜心研究古籍上种种奇异的蛊虫。
  那迦看淡名利,拒绝了无数的邀请,一心只想炼出古籍中记载的万蛊之王。外头的人见无法动摇那迦,便开始从他的弟子下手。少年出身贫寒,无依无靠,那迦虽然在蛊术上天赋异禀,却没有教人为人处世的经验。
  身处眼花缭乱的金钱权势的诱惑中,少年的心在一天一天地发生变化,而那迦丝毫不查。
  就在他即将炼成蛊王的那一天,尽得他真传的少年闯进了他的房间,在最紧要的关头对他痛下杀手。那迦分心,遭蛊虫反噬几乎丧命,而少年则盯着那迦的名号出山离去。
  蛊毒发作了整整七天七夜,将那迦折磨得脱了人形。幸而上苍眷顾,给他留了一口气,侥幸活了下来。
  等到那迦调养好身体离开山林寻找那少年时,南境已是另一番天地――所有人都说那迦死在了自己的蛊虫手下,而少年则凭借那迦传授的本事,夺得了这一届蛊王大会的头筹,离开了南境。
  从那时起,那迦隐姓埋名前往中原、西境甚至北境寻找少年的下落,然而多年下来一无所获,加上这副身躯被蛊毒侵害支撑不了多久,他只得返回南境寻找奇珍异草延续寿命,慢慢停留在南境和中原接壤的这一带,不断打听少年的下落。
  那迦静静说着,伸手取下兜帽,露出一张遍布疤痕枯瘦的容颜,眼窝凹陷,但那双眼却闪动着逼人的锐光。他说:“云浮圣女,我的确有解跗骨之毒的办法,而作为交换,我需要你告诉我他的下落。”
  溯辞暗自心惊,问:“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那迦轻轻一笑,伸手从身后抽出一张画卷,递给溯辞,“看看吧。”
  溯辞狐疑接过,慢慢展开画卷,只见泛黄的纸上画的人赫然就是年少时的自己!而这幅画,与当年她在月桑部落、在北宫政手里看到的那副几乎一模一样!
  “你怎么会有这副画像?!”溯辞顿时大惊。
  “这么多年,唯有一次我几乎就可以找到他。”那迦慢慢说道:“六七年前,我在西境发现了他的踪迹,那时他和一伙人在一起,在寻找一个人。可当我找到他的落脚处时,这群人已经匆忙离去,我翻遍他们遗留下的物品,只有这幅画还算完好,我多方打听才知道画上人是云浮圣女。作为唯一的线索,我将这幅画保存至今,没想到老天开眼,竟然让我在这里等到了你。”
  溯辞低眸看着画像,静默片刻后道:“这幅画出自北魏国师黎桑之手,若真是你徒弟的东西,想必他应该和黎桑有过交往。”
  那迦摇摇头,说:“我不是没有去过北魏,国师黎桑我也听说过,但他身边没有蛊师。”
  “可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些了。”溯辞慢慢卷起画像,还给那迦,“我和黎桑有过照面,也不曾在他身边看到过蛊师。你若想从我这里知道你徒弟的确切下落,恐怕要失望了。”
  “不。”那迦断然否认,“你知道的,你会知道的。”
  溯辞愕然,“可我并未见过你徒弟。”
  “不需要见过。”那迦倾身上前,蓦然伸手扣住了溯辞的手腕,眼里的光芒亮得骇然,“云浮,在云浮有一种秘术,只有圣女可以施展,能凭借一丝一毫相关的东西寻找到一个人的命星所在,甚至可以卜算出这个人的生死气运。”
  溯辞的面色慢慢沉了下去,一字一顿道:“这是云浮禁术,历代圣女无一人敢施展,你是从何得知的?”
  “你不用管我从哪知道的。”枯瘦的手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那迦紧紧盯着她,低声道:“你只要知道,若想让你的心上人活下去,只有替我找出我徒弟下落这一条路。”
  四目相对,溯辞眸光闪烁,那迦眼里是狂热的光芒。对视良久,溯辞捏紧的拳头慢慢松开,垂下眼睑,道:“好。”
  那迦面色顿时一喜。
  “不过,你要先让我看到解毒之蛊。”溯辞重新抬眸看向那迦,目光坚定毫不退让,一字一顿说道。


第97章 解毒(4)
  那迦当年培育蛊王, 虽在最后关头被人破坏,但已得培育的法门。这么多年他除了在寻找徒弟下落之外,也在重新培育蛊王。
  “我尝试了无数的法子,终于养出了这种蛊。”那迦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匣子,在溯辞面前打开。
  只见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木匣中,静静躺着两只蛊虫,均不足米粒大小,紧紧依偎着。小的那只呈暗淡的青铜色,稍大的那只隐有红光流转。
  不过一瞬, 那迦重新合上匣子,道:“这蛊名叫同心蛊,每只母蛊仅有一只子蛊, 双蛊同生共死,是仅在古籍中出现过的蛊王之一。”
  “跗骨之毒就算是在南境也是一味十分棘手的□□, 但同心蛊由千种毒虫毒草喂养长大,子蛊专吃各种毒物, 只需将子蛊给你的心上人种下,跗骨之毒自然可解。”
  溯辞眼里燃起希望,但隐隐觉得此事并不会如此简单,又试探着问:“解毒后子蛊能否取出?”
  那迦摇头道:“蛊王性烈,一旦种下, 非死不可脱身。”
  溯辞心下一沉,问:“同心双蛊同生共死,我若种下子蛊, 母蛊将如何?”
  “你倒是警觉。”那迦闻言而笑,扯动满面伤疤,令这笑容显得格外狰狞,“子蛊除了吞噬毒物外,需依附母蛊而生,你若给子蛊寻到了宿主,也必须给母蛊寻一个宿主。不仅需由母蛊宿主引渡子蛊至对方体内,而且每月月圆之日,需已母蛊宿主的心头血喂养子蛊,方可保子蛊存活。”
  见溯辞面色变幻,那迦又道:“放心,我对操控你的情郎没有兴趣,只要你能找出我徒弟,这对同心蛊我都会给你。”
  溯辞看了看那迦,又低眸看向那只小木匣,沉默良久后轻咬下唇,待重新抬眸时眼里犹疑之色散尽,斩钉截铁道:“好,我帮你寻人。”
  ***
  云浮的占卜术都必须与占卜人有实质的联结,唯有一样例外――云浮禁术。
  云浮禁术只需要占卜人相关的物件,便可卜算出一切想知道的东西。但禁术历来只有圣女可以施展,并且极其看重时机、耗费心力,风险极大,稍有不慎或被阵法反噬,有性命之忧。
  溯辞自幼研习云浮宫中各种古籍,对禁术并不陌生,但从小到大嬷嬷对她耳提面命,严令禁止她使用禁术,今日她也是头一回施展。
  问那迦借了只碗,溯辞起身走到院中,抬头看了看九天圆月,犹豫片刻,终于从袖中抽出匕首取血。不同于往日,这回她足足放了一碗血,用鲜血在院中绘制出偌大一个圆阵的图案,而后取出石子,压在阵中各个方位。
  待布完阵,她从那迦处取来他徒弟早年的贴身物件和那副画卷摆在阵的中心,随后慢慢走入阵中。
  月华从头倾下笼罩周身,地面的血迹仿佛活了一样暗光流动,溯辞俯身将一抹血涂在旧物之上,又在眼睑上各涂一点,而后微微垂下头,眼眸轻合,双手在身前结印,低低吟诵着不知名的咒语。
  奇异而绵长的唱腔在夜色中弥漫开来,腕间的伤口非但没有愈合,反而殷殷向外淌着鲜血,顺着小臂低落阵中。
  阵中似有雾气升腾而起,光芒从她脚底向四周漫开,起初只是暗淡的亮色,随着咒语的吟唱竟渐渐可与月光争辉!
  在光芒盛极之时,溯辞蓦然睁开双眼,瞳孔涣散,仰头直勾勾盯向夜空。腕间的鲜血疯了一般向外涌出,她的脸逐渐失尽血色,发白的双唇翕张,喃喃道:“看到了……”
  此刻在溯辞的眼里只剩下无垠星空,漫天星辰沉浮其间,每一颗都代表了一个人,或细如米粒,过光华灼人。她看到了无数熟悉的命星,但来不及细看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向更深的星空处行去。
  直到牵引着她的画卷在一颗星辰旁一闪而逝,溯辞的视线也随之停在那颗命星之上。
  找到了。
  鲜血不断流逝,但溯辞手上的动作却毫不停歇,反复变幻手印,眼珠乱晃。
  一旁的那迦心里也悬着大石,双手交握,只盼这次的希望不要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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