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心理师》第15/115页
贺顿说:“我不能肯定,听医生的。如果医生说没有那么严重,单纯做心理治疗就行,那就欢迎您再来。”
这时文果走过来,对贺顿说:“这就是需要我陪同的人吗?”
贺顿就又向她叮嘱了一番,然后送两个人出门。临走的时候,老李问:“都是这个待遇吗?”
贺顿一下子没听懂,说:“您指哪个待遇?”
老李说:“专人护送。是因为咱们俩认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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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顿说:“谁都一样。不管我认识还是不认识,觉得有必要通知家里人的,我都这样做。”
老李点点头,很欣慰的样子,说:“恭喜你,过关了。”
贺顿没听懂。抑郁症病人常常会说一些正常人听不懂的话。这时她突然想到那个重要破绽——刮风下雪吃鲍鱼那一天,沙茵已经到太平洋上的小岛度假去了,根本就不可能告知老李去接她。心中一惊,贺顿拨通了沙茵的电话,问询此事。沙茵说:“老苏瞎猜一气,我根本就不认识你说的老李这个人。”
老李究竟是谁?渊博、绅士、富贵、智慧……还有强大的控制力。
第四章 从钻石到花岗岩的王老五
从钻石到花岗岩的王老五
齐台对钱开逸说:“上面的领导堵车的时候,偶尔听到了你主持的心灵七巧板节目,特别喜欢,说不知道咱们还有这么一档有趣的节目,让你做个压缩版送上去,可能会拿大奖呢!尤其是两个声音的配合,那叫一绝!我告诉你领导的原话,你可不要骄傲。领导说:天作之合!天籁之声!”齐台说完了,拍拍钱开逸的肩头,手掌力度很大,鼓励和敦促的含义,尽在其中。
钱开逸心情复杂。一是备受鼓舞。声音这种资源,非常稀少。当然这是指好声音,至于噪音杂音,已是四处泛滥。二是充满遗憾,因为领导的鼓励来得晚了一点,因为心灵七巧板和另一档更为挣钱的节目冲突,刚刚停播了。不管怎么样,先争取得奖,再争取复播。他开始整理与贺顿合作以来的所有资料,准备报奖。
声音是具有魔力的。当你长久地倾听一个人的声音,就像长久地端详一个人的照片,会对这个人产生爱慕和依恋之情。图片毕竟还是死的,声音则充满了动感,如同活蹦乱跳的一只虾。当晶莹的水珠和翠绿的水草缠绕在你手上,你就和这只虾产生了休戚与共的感情。
连续几天,钱开逸躲在工作间里,完成作品的最后合成。他从来没有这样细致地体验到一个女子的一呼一吸,在起承转合中回眸一笑百媚生。当初直播时,心境紧张,来不及体味到的精妙之处,都在寂静的工作间里悄然复活。没有了压力,更可以感受到语言的魅力和思维的张弛。节目当然是公开的,但公开的东西在千百次私下揣摩中,就有了亲密的隐私感。被一个女子的动人声音百转千回地萦绕,休戚与共的感受妙不可言。
贺顿的声音具有一种无可比拟的诱惑力。它不像一般女子的声音,单纯是性感而娇柔。它有一种柔滑的力度,柔滑让人生出怜爱,力度不等于膀阔腰圆的强悍,而是润物细无声的坚韧。贺顿的叹息也很有特色,先是轻轻的一个嘘声,然后是短暂的停顿,好像是叹息者不忍将心中的万千感慨和忧伤传及他人,正在进行着小小的犹豫。片刻之后,她好像作出了最后决定,轻轻的呼吸如同悠扬的风笛渐鸣渐响,虽然极微细,却连绵不绝,逐渐地响亮起来。又不是震耳欲聋的那种霸道,依然保持着优雅和高贵,绵延不绝。在叹息抵达顶点的时候,再次出现一个小小的停顿,好像是一个勤奋的登山者在临近山峰的路上暂时歇脚,极目四望浏览周围的景色,心胸渐渐豁然开朗。之后,叹息骤弱,不像一般女子的叹息柔肠寸断,而是在某个瞬间戛然而止。正是这种没有前兆的消失,更给人留下了追怀和惦念的韵味。
贺顿不常出现这种叹息声,但正是这种偶然出现的叹息,让她的声音魅力达到了巅峰。她的叹息和播出的内容没有必然的联系,只是自我跋涉的灵魂在不倦地行走中要求歇息的一个信号。钱开逸相信没有人能像自己一样,深刻地理解这个女子内心的忧伤和远大的抱负。当然,这一切,目前都潜伏在她小小的瘦弱的躯体之中,还只是一颗种子。如果假以时日,如果能得到很好的专业训练,这个嗓音将是无与伦比的辉煌。
可惜目前的情况是——对于声音的价值和穿透力,贺顿自己茫然不知。
在极端安静的状态下,钱开逸甚至听到了贺顿胃肠的咕咕叫声。感谢那些高保真的设备,把所有的声音都收集在案,如今听起来依然惟妙惟肖。钱开逸还听到了眼泪的声音,那是在做一次关于孤儿的节目时,贺顿流下了泪水。当然,收音机跟前的听众不知道贺顿流泪了,钱开逸当时忙着操控机器和接收听众短信还有预报气象路况等信息,也顾不得照料贺顿的情绪,事情就过去了。此次重复收听的时候,钱开逸听到了贺顿泪洒衣襟的声音,分辨出了那滴眼泪坠落时空气的咝咝爆裂声……他一遍一遍地倒回带子,听着这滴眼泪的历程。当时不是一个很煽情的时刻,起码钱开逸没有一点要流泪的意思,但是贺顿哭了。
她为什么哭呢?她有着怎样的身世?是什么触动了她敏感的心灵?钱开逸不知道。
整理到他们刚刚进行过的告别讲话。很多听众依依不舍,用短信和热线电话进行告别。导播把听众的声音切进来,听众情深意切地说:“你们不再进行广播了,到哪里才能再听到你们的声音?”
贺顿当时不语,扭头看着窗外,街市华灯初上光华灿烂,播音室里反倒显得比较幽暗了。有关方针政策性的问题,贺顿作为一个客座主持人是没有资格回答的。钱开逸说:“一个节目也像一个人一样,有它的生命周期,有生老病死……”
热线电话那头的热心听众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应声说:“那你们这个心灵七巧板是病了还是死了?”
这难不住钱开逸。他说:“我的比方不一定合适,请你原谅。心灵七巧板既不是病了更不是死了,而是涅槃。凤凰涅槃,就是再生。”
热心听众说:“好,涅就涅吧。只是,我再到哪里听你们说话?”
钱开逸报告了自己将要主持的新节目。
听众沉默了一会儿,好像是在记录新的节目播出时间,然后说:“那贺顿呢?她主持什么新节目呢?”
这是一个难题,好在钱开逸也有应答,他说:“贺顿因为有更重要的工作,暂时不再主持节目了。”
此话一出,电脑显示屏上短信来电的数目激增,指示灯不停地跳跃着,钱开逸打开一看,都是问候贺顿的。
“贺顿小姐到哪里去了?担当什么重要的工作?有什么工作比人民的喉舌更重要?”
“贺顿你是不是出国了?别到外国去,你的声音那么好听,只有说汉语才能最充分地发挥你的才能,说英语就糟蹋了。”
“贺顿,你是进步了吗?是当干部了吗?是到更高一级的广播电台了吗?告诉我们你到哪里去了,我将追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