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由己不由天》第3/653页


  “父亲可曾用过早膳了?女儿从膳房带了醒酒汤来。”
  她微微抬眼打量沈太师的面色,见他眼中丝毫倦怠也无,便知他昨夜没有喝多。
  心中不免暗忖,沈太师的寿辰,就连皇上都派内监送了赏赐来。
  难为他还如此谨慎,时刻保持着清醒。
  沈太师在外自是有万种风雷手段,对着自己的嫡长女,也没了那些警惕的心思。
  他望了一眼在门外提着食盒躬身而立的浣纱,微微点头像个慈父一般道:“为父已经喝过了,难为你一番孝心。”
  是喝过了醒酒汤,还是不便直言他在自己的寿宴上根本没喝多少酒?
  沈风斓心里有数,面上只是仍旧笑得乖巧。
  沈太师看着越发欣慰,作为太师府的嫡长女,沈风斓无论才貌气度,都没有给他丢人。
  这也是嫡妻病逝了两年,他却不急着续弦的原因。
  沈府人口简单,不过一子二女,有一个妾室抬起来的姨娘照管着家宅琐事也就罢了。
  嫡长子在外州府任职,嫡女又这般不让人操心,府中没有主母也未尝不可。
  他想到此,语气越发温和,“五月初五长公主府的送春宴你可预备好了?需要什么衣裳首饰,只管和管事的婆子们说了去制。”
  沈风斓闻言下意识地皱了眉,未等人看清,一抬头双眉仍是如远山般秀美。
  她眼角带上了盈盈笑意,似乎对春宴饶有兴致。
  “是,父亲。”
  沈太师是在朝堂上举足轻重的人物,自然不会在内院事宜上多嘴。
  不过是因为府中没有主母,所以特意提醒沈风斓一句罢了。
  沈风斓料定他这话完了就会命自己退下,没想到沈太师似乎犹豫了片刻,抿着唇又道了一句。
  “春宴上宁王也会在,你要格外注意自己的言行。”
  沈风斓眼皮一跳,接着难以控制地抖了起来。


第3章 沈风翎
沈风翎五月初五送春宴,如今正值春暖花开时节,还有一个月余。
  沈太师之所以特特提出来,是因为那时距宁王和沈风斓的大婚之期已不远,按照礼俗,沈风斓那时该在深闺之中闭门绣花。
  偏偏长公主最疼侄儿辈,想让宁王和沈风斓能在大婚前多加接触,日后方能和睦。
  沈风斓心思灵透,听沈太师提到宁王便明白了,当下应承他绝不会在宴上失礼。
  ――这是句空头白话,更失礼的事情,早就已经发生了。
  离了正房,她抿着唇一言不发,路上遇见的丫鬟婆子朝她行礼,她也没看见。
  沈府上下皆知沈风斓将要成为宁王妃,只当她是待嫁之心忐忑难安,故而也没有在意。
  待走出正屋大院外的穿堂,转过紫檀木架子的大插屏,隐隐听得身后有人在呼唤。
  沈风斓停下脚步,转身看去,十步开外一个笑盈盈的少女迎了上来。
  她一袭绿裳,衬得肌肤雪白,面庞和沈风斓有三分相似。
  只那一双眼相去甚远,一个浓眉圆眼稍显稚气,一个柳眉杏眼顾盼生姿。
  原来是柳姨娘所出的三小姐沈风翎,比沈风斓小了一岁,尚未行及笄之礼。
  “二姐姐。”
  沈风翎笑着迎上来,双手自然而然地挽着沈风斓,一副亲热模样。
  “姐姐今日去得早,也不等我一等。”
  往前走便是抄手游廊,两侧种满了翠竹,沈太师最喜翠竹的品性,清正中直。
  沈风翎的衣裳融入翠竹之色中,叫她一时看得晃眼。
  不过须臾,她面上露出淡淡笑意。
  “我昨夜喝了两杯也去迟了,哪里知道你比我更贪杯呢?”
  话语间似乎和浣葛她们戏谑沈风斓一般亲热,只是趁势拂了她缠在自己臂上的手,又扶了扶头上那支金丝缠枝步摇。
  她不惯与不熟悉的人如此亲近,何况沈风翎是庶妹,并非一母同胞,难保和自己同心。
  沈风翎顺着她的手看向那支璀璨的步摇,金枝底下缀着两朵叶形石榴花,就连纹路都清晰可见。
  那是去年沈风斓的及笄礼,宫中贤妃赐的贺礼中极其寻常的一件。
  贤妃,宁王的生母。
  沈风翎的眼神暗了暗,有些不自在地将双手垂下。
  “是啊,”她喃喃地解释,“昨儿是父亲的好日子,有众多贵客前来……”
  她说到这里一顿,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沈府昨夜的确来了许多贵客,只是那些贵客要说话也是找沈风斓,关她一个庶女何事?
  想到沈风斓那里众星拱月,她也不过饮了两三杯酒,此刻自己要是承认喝多了,岂不显得轻狂?
  待要转移话题,沈风斓的神色却比方才还柔和了些,拍了拍她的手。
  “我不胜酒力,还要回去歇歇才好,就不陪你说话了。”
  沈风翎正愁不知拿什么话岔开,见她如此说,乐得顺着她的话。
  “那二姐姐快些回房歇着罢。”
  沈风斓也不多客套,点头一笑,便由浣纱扶着走过了抄手游廊,往内院深处而去。
  沈风翎站在原地,望着青石径上零星飘落的凤仙花瓣被沈风斓的裙摆拂起,微微地打了一个旋儿又落在了青石上。
  再抬眼去看沈风斓时,只看见重重叠叠的丫鬟婆子们的背影。
  身后的丫鬟见她呆立半晌,便轻声道:“小姐,二小姐已经走远了,可以不必目送了。”
  嗤。
  她眸中掠过一丝不屑,嘴角翁动了两下,到底没有说出来。
  何必解释?
  就让丫鬟觉得她是在目送沈风斓好了。
  就好像她的父亲沈太师,分明是忌惮沈风斓外祖家的权势不敢随意续弦,偏还要装出一副为嫡妻守孝三年的赤诚来。
  “咱们也回去罢。”
  她敛了目光,径直朝着抄手游廊一侧转去,转入抱厦之中。
  地上零落的凤仙花瓣被踩在绣鞋之下,鲜嫩的汁水溅出,花香浓郁中带着腐烂的气味。
  沈风斓身后的仆妇,见她若有所思,都识趣得跟得远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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