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的报恩》第15/178页


  这种感觉太令他眷念,睡梦中的南河隐约感到不安,自己已经失去那样的日子很多年了。
  如今,他是这世界上唯一的天狼,孤独又寂寞地在昏暗的森林中穿行了上百年。像这样的雨夜,他应该独自蜷缩在冰冷潮湿的石洞中,戒备着敌人的追杀才对。
  为什么能这么地舒适温暖?
  即便在梦境中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也不太愿意醒来,他在梦中抬起脖颈,那里皮肤堆积,毛发密集,是自己最容易不舒服的地方。果然那体贴的手指就立刻挠到了脖子底下,好像带着魔力一样,舒服地让他想呻吟几声,把自己的肚皮露出来。
  南河一下睁开了眼睛!
  屋外哗啦啦下着冬雨,他不在森林,而是依旧在人类的屋子内,躺在那个雌性盘坐着的腿上。那个女人一边煮着茶,一边用手指轻轻挠着他的脖子。而自己刚刚在梦里竟然生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想要将自己最脆弱的肚子翻出来,任凭她抚摸。
  袁香儿伸手将一杯煮好的茶摆在端坐在地上的蛇妖面前。
  蛇妖所坐着的地面绘制了一个四柱天罗阵,用来限制她的行动。而她也早已变幻回人形,端端正正地安静坐在那个囚禁自己的阵法中心。
  她伸手接起袁香儿递来的茶盏,右手二指捏盏沿,一指轻托盏底,左手举袖遮面,侧身在广袖的遮挡下,将香茗一饮而尽。放下茶盏,伸出青葱般的两根手指在茶盏边的地面上点了点,以示感谢。
  这会,她不再是狰狞疯狂的样子,而是成为袁香儿初见时那副疏冷美艳的模样。一套标准的品茗动作做下来,比袁香儿这个人类还更像人族。
  “刚才不好意思,我叫虺螣(hui teng),你可以叫我阿螣就好。”虺螣礼貌地自我介绍。
  这个世间大部分的妖魔都有一种慕强的心里,不论大小,只要你光明正大地将他们彻底打趴下,他们基本都会用一种尊敬仰慕地态度对待你。
  “所以,你到底和我师父有什么仇怨。”袁香儿好奇地问,她对师父余摇的了解实在太少,难得来了一位师父的旧识,虽然是敌人,但她也想通过这只蛇妖了解到一点有关师父的信息。
  “五十年前,我犯了点小错事,先生教训了我一通,把我封在一个罐子里,压在荒山中的一座凉亭下。”蛇妖回忆起封印自己的余摇,不仅没有流露出不满的情绪,甚至还带着点尊敬和向往。
  “他答应过我,只要五十年,就解除我的封禁,让我一圆自己的心愿。可是我遵守着和他的约定,一直等呀等,终于等到过了五十年的时间,但自然先生却一直没有来。”说到这里的虺螣,面孔上出现了愤愤不平的神色。
  四柱天罗阵的虚影在空中闪过几道电流,提醒着她不能妄动。
  “你刚刚是说多少年前的事?”袁香儿问。
  “整整五十年前,亭边的老梅树花开花谢了五十回,我闲极无聊,一年年地数过。”
  “师父答应你五十年放你出来,现在正好五十年,你不是已经出来了吗?”袁香儿奇怪地说。
  “可是,先生说五十年解我封禁,我为了守约,一直在那里等着他亲自来解封。”
  “师父说的是五十年后放你出来,只要你出来了,不管他人去没去,都不算是他违约。”袁香儿给这位死脑经的妖魔捋顺主要逻辑,“也许他老人家法力高深,当初贴的符箓就只有五十年的效用呢?”
  虺螣歪了歪脑袋,似乎在左右思考袁香儿所说信息的正确性。
  她们这里正说着话,睡在自己膝盖上柔柔顺顺任凭自己撸毛的小南河突然醒了过来,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惊吓,猛得从袁香儿膝上一跃而起,一脸慌乱地看了袁香儿片刻,自己小跑到靠窗的角落里蹲着,双耳折了下来,带上了种极为明显的粉色,问他也不说话,只肯用屁股对着袁香儿。
  袁香儿专业撸毛多年,自认为练就了一身出神入化的撸毛技术。不论是怎么样傲娇的毛茸茸,只要在自己手下撸上个五分钟,没有一只不是开始服服帖帖地哼哼。今日想不到老司机也有失手的时候。
  她看着墙角里只肯用尾巴对着自己的傲娇小王子,心里充满了挫败感。
  真想把他一把抓过来,按在地上,这样那样肆意妄为地揉搓一遍。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乖乖自己躺平了,让我尽情撸一把银白色的毛绒绒啊。袁香儿恨得牙痒痒。


第15章
  “啊,这个栗子酥真是好吃,好怀念人类的食物。”虺螣举止优雅地吃罢茶水点心,侃侃说起往事。
  她喝了袁香儿几杯茶,就开始自然而然地熟捻了起来,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此刻还是人家的阶下囚。
  “你应该知道的吧?”虺螣说,“自从人间界灵气日渐稀薄,妖魔们或是举族飞升,或是另劈灵界,渐渐的许多曾经的伙伴就不再在此世间出现了。”
  “但在这诸多灵界之中,譬如狐族所居之青丘,我族所在之中山,鬼物汇聚之酆都等,因地缘和人界毗邻相接,久居其中的妖魔依旧喜欢时常到人间玩耍……”
  虺螣咋一看十分清冷矜贵,事实上却很爱说话,很快就说起了五十年前发生在她身上的那些往事。
  那时候,虺螣初从故土溜到人间,一时被人世的繁华热闹迷花了眼,流连忘返了起来。
  用她的话来说,为了在人间节省灵力,方便行走,她将自己变化为一位容貌普通,平平无奇的少女。
  袁香儿看了眼坐在对面那位有着闭月羞花之貌的美艳女子,心里知道要把妖魔们说的话打一个折扣来听。
  据虺螣口中诉说,在某一个清风朗月的夜晚,她这位平平无奇的少女来到一座破旧贫瘠的宅院外,透过院墙的孔洞,看见了一位在月色下苦读的书生。
  那位李姓的才子容貌清隽,温文尔雅,和虺螣一路所见的农夫大不相同,令小蛇精一时动了春心。于是勾引出一段才子佳人,月下逢狐的桥段来。
  “不能吧?”袁香儿没想到自己能听见这么古典的狗血故事,她几乎能猜到虺螣所要面临的结局,“所以你不仅以身相许,还倒贴金山银山,全力帮扶那个穷小子发家致富,功成名就去了?”
  “穷小子什么的有关系吗?”虺螣用一副很奇怪的表情看着袁香儿,“人类的钱财对我们妖族没有任何意义,我管他穷还是不穷呢?”
  袁香儿举茶壶给她添茶,对这种人妖之恋有些好奇,“那你图的是什么?”
  虺螣云鬓高挽,脖颈白皙,举止端庄优雅,实际上口中说的话却全然不是人话。
  “当然是图他的容貌,馋他的身子呀。”她很理所当然地说道。
  袁香儿差点把手中的茶水失手打翻了,如果不是来至现代社会,还真的会被这位想法独特的蛇精给吓着,
  “所以后来呢?”
  “后来我就天天缠着他,他当然也很喜欢我,夜夜都和我在一起。我们真的过了一段很开心的时候。”虺螣回忆起往事,不善于流露表情的面孔上也微微带了点笑意,“可惜的是,虽然我每天都很快乐,但他似乎总能有许多不开心的事,我一直想让他和从前一样开心起来,终究是没有做到。”
  在故事的最初,那位李生也只不过是心烦食物不足,衣物寒碜,住宅破旧。
  这些对虺螣来说都是举手抬足就能解决的小事,她当然也乐于让自己心上人高兴。
  “郎君郎君,你看我找到了什么?”虺螣带着李生在人迹全无的草塚下挖出了一坛子的铜币。
  李生高兴地把她举起来,在空中转着圈,“啊螣,你真好,总给我带来好运。能与卿卿相知相守,乃是我李生这辈子的福气,我们永远都在一起,白首不分离。”
  看见自己心爱的人高兴,虺螣心里也觉得高兴,草长莺飞,周围的一切都在眼前快乐地不停旋转。
  白首不分离是什么意思?虺螣心里想,
  反正我的头也不会白,是不是说我和郎君永远不分离?
  幕天席地的,两人滚进荒草丛中,虺螣拿出浑身系数盘他,快乐的声音肆无忌惮,将野草压低了一片又一片。
  但随着时日的渐长,李生的苦恼却变得越来越多。好在对虺螣来说也还不算难事,蛇族本就有旺宅之力,哪怕她不刻意而为,只是在李生的家里住着,李家也一日比一日兴旺。
  眼看着李生的衣物越来越考究,往来的朋友非富即贵,宅子也从最初的茅屋变得雕梁画栋了起来。但不知为什么李生反而对虺螣越来越不满意。时常说她不够端庄,不通世故,帮不上自己的忙。
  于是虺螣开始学习人类的礼仪,模仿人类的举动,她也尽量让自己少说点话,回避家中的下人,以免让自己的心上人不高兴。
  “郎君请了夫子来家里教我,我学了很多人类的东西,像是插花呀,茶道呀,这些事情其实还挺有趣。我一直学得很开心。可惜那些女夫子们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总是气鼓鼓地走了。李郎说是我太过顽劣所至,可是我真的并没有怎么捣乱呀?我甚至都没有盘到她们身上去过一次。”虺螣颦起眉尖思索了一会,展了展衣袖,“你看看我,是不是学得很像?”
  “你这只是壳子像,里子一点不像,你明明是妖,又何必勉强自己做人。”袁香儿打击她,“就你这个说话方式,那些读圣贤书的老学究听到了只怕要疯。我猜那位李先生最后也只敢把你藏在院子里。”
  虺螣哼了一声,“那又怎么样,你的那只小狼,估计连尾巴都收不回去,所以才不得已用狼形在人间活动的吧?”
  蹲在窗边的南河一下转过身来,龇牙吼了一声。他当然知道以人形在人间界活动最为节省灵力,伤势恢复得也会更快。但人类的身体远远不如兽形灵活,而那个女人又总喜欢对自己的耳朵和尾巴动手动脚,如果化为人形……
  想到自己变为人形逃跑不及,被这个女人按在地上揉耳朵摸尾巴的画面,南河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抖了抖自己的小耳朵。
  袁香儿伸手把别扭的小狼捞过来,不顾他四肢挣扎,将他一把按在自己身边的垫子上,给他摆了个小碟,从茶点中捻出一块栗子糕放在他眼前。
  小狼似乎愣了愣,不搭理地转过头去。
  袁香儿又在碟子上添了块玫瑰火饼,看着小狼悄悄瞥了两眼,最终还是没有动静,于是又添了一颗桂花糖。
  闹情绪的白毛团子别扭了半天,总算伸出粉粉的小舌头,飞快地把那颗糖一下卷进口中。他吃完糖,舔了舔嘴,顺便把那栗子糕和玫瑰火饼一起吃了。
  袁香儿洗了一个茶盏,用滚水来回冲烫了两遍,倒上一杯清茶放在茶托里推到南河面前。
  南河闻了闻那散发着淡淡茶香的一欧清茗,感到喉咙确实有些渴,又忍不住舔着喝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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