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的报恩》第19/178页


  他的步伐轻盈,肌肉的流线在行动中带动起来,有一种野性的美,是一只在丛林中纵横驰骋的强大精灵。
  袁香儿心里很舍不得,但其实她已经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做为一个理性的现代人,她其实知道不应该因为自己的喜好,束缚他人的自由。
  何况对方还是一位和自己一样有着智慧情商的强大生灵,是袁香儿心中早已认可的和自己地位平等的朋友。
  袁香儿抬起手,摸了摸南河变高了的脑袋,好在那里的毛发还是一样的柔软。
  “行吧,那我送你一程。”


第18章
  袁香儿的家在阙丘镇的最南面,背靠着连绵不绝的天狼山脉,再往南已无人烟。
  顺着泥泞的羊肠小道,袁香儿慢慢往山里走去,她的身侧默默跟着一只行罕见的银狼。
  走到森林的路口,再往前是更为幽深的原始森林,也是妖精时常出没的地界。
  袁香儿停下脚步,撅起了嘴,伸手摸了摸那对软乎乎的毛耳朵,心里酸溜溜地想着: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这一身的好皮毛也不知道都便宜了谁。
  她依依不舍地松开手,“回去吧,给你自由了。”
  直到听见了这句话,南河才确定袁香儿是真的愿意让他离开。
  当初,自己伤重难支,她就是从这个路口把自己背出灵界,背进了人类世界。
  那时候,他灵力枯竭,双腿折断,被装在竹篓里,几乎满心绝望。他觉得这个人类一定会趁着自己最为虚弱的时候,强制他签上奴隶契约,从此将自己当做奴仆肆意驱使。
  但想象中的痛苦和屈辱一直没有到来,他又被送回了这里。
  这时候南河甚至觉得,如果袁香儿此时此地施展法术,强制他结契,他也许会不忍心反抗。
  但没有,什么都没有,那个人只是轻轻松松对他说,“回去吧。”
  银色的天狼钻进丛林,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人站在山路上拼命向自己挥手:“小心些,别再受伤了,如果有事,再回来找我。”
  她的身后是色彩斑斓的人类世界。那是一个由温柔和卑劣,善良和残忍交织出来的世界。
  喧哗,热闹,有一个温暖的垫子。
  南河转回头,银色的身影消失在森林中。
  ……
  院子里,
  袁香儿站在檐栏边上劈柴,她双脚站定,抡起利斧,干净利落地将一截木材劈成两半。
  平日里蹲在檐栏的地板上看她劈柴的那小小的一团不见了,竟然就使得院子空落了许多。
  她叹了口气,认命地继续劈柴。
  “怎么一口气劈这么多柴?看你这满头的汗。”路过的云娘喊住了她,掏出怀中丝帕给她擦汗。
  “趁今天没下雨,多劈一些,晒干了好收进柴房里。”袁香儿把小脸伸过去,让师娘帮着自己把满脸的汗都擦了。
  师娘的帕子是天青色的,角落里绣着一副鱼戏莲叶图,一条蓝色的小鱼活灵活现,游戏花间,十分雅致。
  “香儿,小南去哪里了?我做了酱大骨,正想叫它来尝尝,到处找不见它。”云娘问。
  袁香儿顿了顿,捡起一截木柴摆在柴墩上,“他跑了,回山里去了。”
  斧子啪嗒将柴劈成两半,她又捡起一根摆了上去。
  “哎呀,这就跑了吗?我还以为会一直留在我们家呢。”云娘站在边上看了一会,想起小姑娘进进出出都带着那只小狗子,知道她心里舍不得,
  “香儿,你要是喜欢白色的狗子,师娘再去集市上给你买一只好了。也正好和家里的小黑凑成一对。”
  小黑听见有人提它的名字,撒着腿跑过来,欢快地拼命摇尾巴。小黑这几天很开心,自从那只狼崽子不见了,院子又成了它的天下。
  “不用的,谢谢师娘。”袁香儿勉强冲着师娘笑了笑,一脸的委屈就差没崛起小嘴了。
  浑身银白,没有一丝杂色。毛发又浓又密,摸在手里柔柔顺顺的。银丝溜溜指缝间滑走,脖颈处短短的绒毛却又有一丝扎人,留给指腹刺刺痒痒的感受,这样美貌好吸的狗子去哪里买?
  当初放手放得有多爽快,如今心里就有多憋屈。
  “要是舍不得呢,你就多去山里找一找,没准还能找回来。”云娘在她身边找了个木桩坐了下来,“师娘小的时候,也养过一只小鱼。他搁浅在了海滩上,被我发现了,带回家里养在我院子中的水缸里。”
  “我特别喜欢他,每天进学之前,我都要先趴在水缸边上和他说一会话,那只小鱼好像特别有灵气,每次我去看他,他就会顶开水面上的浮萍,露出他那个圆溜溜的小脑袋来。有时候,我趁他不注意,就偷偷在他那个脑袋上亲一下。把他吓得溜回水底去,甩我一脸子的水。”
  云娘白皙的手指支着下颌,回忆起童年往事,岁月似乎特别眷顾她,几乎在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苍老的痕迹。
  袁香儿放下斧子,揉着手臂听住了。
  “可是有一天他突然不见了,院子就那么小,我找了许多地方,问了所有家里的下人,都没人知道他的去向。”云娘把视线投向天边,青山之外还有缥缈云霞,
  “那后来呢?就找不到了吗?”袁香儿忍不住问道。
  “当然没有,我怎么可能让他就这样跑了。”云娘笑了,“师娘我那时候还年轻,脾气很大。找不到他我就去海边找。在他当初搁浅的地方,天天冲着大海数落他忘恩负义,不告而别,毫无礼数,无情无义。终于有一天,海面上又出现了那个圆圆的小脑袋,灰溜溜地看着我。”
  “于是我哈哈大笑地把他装在盆子里,抱回家去了。”云娘站起身,捻着帕子搓了搓袁香儿的脑袋,转身进屋去了。
  “还能这样的吗?”袁香儿听了故事,心情好了一些。云娘养的那只小鱼显然是只妖精,或许因为喜欢云娘,最后又回到她的身边。
  云娘还只是一个普通人呢。
  自己应该也有机会,遇到心甘情愿留在自己身边的小妖精,而不用喊打喊杀地把他们强制软禁在身旁。
  袁香儿拾起散落一地劈好的柴,整齐地交错垒在空地上,等着它们在太阳下晒得干透了,再收进角落里的柴房里去。
  正弯腰捡着,突然看见劈柴的墩子上趴着一只穿着衣服的长脖子鸡。小小的身体,穿着一件小小的长袍,脚下是一双小巧的登云靴,衣领的上方却是一条长长的鸡脖子,正死乞白赖地贴上木桩上等砍头。
  这不是自己小时候,经常出现在家里的那只砍头鸡吗?
  “怎么会是你?”袁香儿又惊又喜,把那只鸡从墩子上抱起来。惹得他发出一连串咕咕咕的叫声。
  袁香儿装了一碟炒香了松子,摆在那只远道而来的小妖精面前,又给他端了一杯茶水。
  看见他端端正正地坐在树墩前,从袖子里伸出人类模样的小手,端起茶杯喝水,捡着碟子里的松子吃。
  “谢,谢谢……咕咕咕。”
  这还是袁香儿第一次听见他说话。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袁香儿笑眯眯地问他。
  “他……他们都说,你在这里。”
  这是一只灵智还没有完全开化的妖精,他还不擅长顺畅地用人类的语言表达自己的意思,但却走了这么远的路来找自己玩耍。袁香儿到了阙丘这么久,连自己的家人都不曾来看望过她,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老家里的人呢。
  “那你就住在我这里,做我的使徒好不好?”她带着期待问道。
  那只正双手捧着热乎乎茶杯喝茶的鸡呆住了,眼珠子朝不同方向来回转了转,突然咻地一声消失不见,茶杯从空中掉落下来,在草地上滚了一滚。
  袁香儿看着那个掉落在地上的茶杯,不甘心地捡了起来,重新倒了一杯子水,就着水面看了看自己的倒影,是因为自己长得没有师娘那样美貌,所以不但小狼不愿意留在自己身边,连小鸡都不愿意的吗?
  视线的余光里,那只砍头鸡又悄悄摸回了树墩边上,伸两只小手将碟子里的松子扒拉进自己怀里,然后捂着衣服偷偷摸摸地溜走了。
  冬季的田野是黑褐色的,看不见什么新鲜的绿色。
  袁香儿蹲在田埂边上,用一只胡萝卜勾搭荒草丛中的一只野兔子,
  “喂喂,你愿意做我的使徒吗?”她提着胡萝卜绿色的枝叶,摇晃着那只橙红色的萝卜。
  不出意外地,那只野兔惊慌失措蹬着后腿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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