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拐圣僧》第12/70页


  闻远哑然失笑,却一点儿生不出责怪之意,只觉得小姑娘脾气可爱。他继续道:“那再写几个字试试。”
  “嗯。”曲月升乖乖点头,顺着闻远的劲儿在纸上勾画,不多时便抄完了《心经》的第一段,虽然写个别字时还是有些抖,总体却比之前好上了太多。
  “好棒啊!”曲月升颇为兴奋地道。
  闻远不找痕迹的放了手:“你自己再试试。”
  曲月升轻咬下唇,担心的看了他一眼。
  闻远坦然一笑:“曲姑娘很有天赋,比贫僧第一次写的字好看多了。”
  曲月升眼睛一亮:“真的么?”
  “出家人不打诳语。”
  曲月升又笑眯了眼,信心十足的拿起笔接着往下写,这回虽说不是鬼画符了,不过比之前闻远带着写的字丑了太多,字体歪歪斜斜不说,每个字的大小都不一,让人想起了小学生刚开始学写字的样子。
  好不容易堪堪写完了一句,曲月升叹着气放下了笔,一双大眼睛没精打采的半垂着,仿佛比美失败的孔雀。
  “可能我在这里真的只能算个文盲吧。”她想起当初小侯爷的退婚就是因为她没文化,现在圣僧肯定也这么想,说不定以后都不会理她了。想到这,曲月升沮丧的都快要哭了。
  “受想行识,亦复如是。”闻远低声念出她方才写的内容,定睛看着她,浅浅一笑:“写的不错。”
  曲月升瞪大了眼:“你……你不嫌弃我是个文盲啊?”
  闻远摇摇头:“曲姑娘很好。”
  很好,是哪里很好?还是什么都好……但从字面上来说,这句话实在很容易让人心猿意马,可是配上圣僧光风霁月的神色来,却让人觉得多想一点都是亵渎。曲月升低下头,双颊涨得通红:“哪……哪有啊,圣僧惯会鼓励人的。”
  话是这么说,但她却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乌黑的鹿眼又重新焕发了光彩。
  闻远循循善诱:“再写几句试试,下笔要坚定有力,手不要抖。”
  “好!”
  曲月升喜滋滋的拿起笔,按照闻远说的要点一笔一划的写,渐渐的可以把字收小,笔画也不再颤抖得厉害,虽然还是笔锋全无,但起码能让人认出写了些什么。在闻远的鼓励下,她也是越写越得劲儿,竟然一口气抄完了半部《心经》。
  闻远注意到她的指尖已经微微泛红,再练下去只怕会手疼:“凡事过犹不及,今天便先到这儿吧。”
  “好。”曲月升毫不犹豫地放下笔,活动了一下五指,脑袋里灵光一闪,乐滋滋的问:“圣僧,我是不是很有天赋啊?”
  闻远看了一眼纸上犹如三岁孩童写的字,点头道:“曲姑娘素来是个聪慧的。”
  “嘿嘿,我就知道是这样。”曲月升双手捧脸,满足的傻笑,露出八颗瓷白整齐的牙齿。
  闻远也被她感染,抿唇轻笑,一扫之前阴霾。
  曲月升眼睛一亮:“你笑了!”
  现在再敛笑也来不及,只好让她再得意一些了。闻远点点头。
  “那就好,方才看你神情苦恼,吓得我的都不敢跟你说话了。”她眨巴着大眼睛,半开玩笑半正色的道。
  闻远愣了愣,约莫是没想到自己的情绪竟然如此彻底的在她面前摊开,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反应。
  曲月升匆忙捂嘴,湛黑的瞳孔里写满了慌乱,焦急的宛如存不到粮食过冬的小松鼠。她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望着这样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闻远反而平静了下来:“曲姑娘说的对,贫僧近来确实颇为烦恼。”
  曲月升歪着头,疑惑地望着他,却并没有冒冒失失的追问。
  闻远轻叹一声:“明日,有人约了贫僧论战。”
  “论战?谁啊?”曲月升对论战的概念还停留在高中课本上的鹅湖之会(1)以及现代大学里过家家似的辩论赛中。
  “南泱国的慈渡大师。”闻远神色如常的道。
  “他啊……”托忠实信徒二娘的福,曲月升对南泱国的慈渡大师也了解一二,他是南泱国颇负盛名的圣僧,尤其以辩论闻名,从十三岁开始第一次辩论,至今未尝一败。不过他现在都四十几岁了,却主动约闻远这样二十出头的人论战,未免太有失风度了吧。此事只怕内有乾坤。
  “要是输了有什么惩罚么?”她问。
  闻远刚刚舒展的眉头又微微皱起:“胜者可以到败方的国家传经。”
  传个经好像也没什么吧?不过看着闻远眉头紧皱的样子,曲月升感觉到事情没那么简单,不由地深想了些――南泱国与东篱国素来多有摩擦,是近几年才消停了些。传经也就是传播文化和价值观,就像汉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现代米国的文化霸权主义一样,是想通过文化来潜移默化的控制改造一个国家!
  曲月升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那你答应论战了?”
  “战书已经贴在城门口,贫僧不得不应战。”
  这也太无赖了吧!曲月升忿忿不平的跺脚,又像想起了什么,在下一秒飞快的强行转成一副笑脸,自信十足地道:“那就应战呗,你绝不会输的。”
  闻远难得沉默了一会儿,定定的看着她:“曲姑娘何出此言?”
  “不为什么啊,就是相信你。”
  曲姑娘的眼睛,是他这一生中见过最纯粹最干净的。她的心事明明白白的写在眼睛里,瞒不了人,更瞒不了佛祖。闻远怔了怔,浅浅一笑,恢复了往昔的从容沉静。
  “圣僧,你论战的那天,我可以去看么?”曲月升双手合十抵在唇边,歪着脑袋问。
  她的眼里有明明白白的期待,闻远无法拒绝这样的纯粹,他颔首:“当然可以。”
  “那太好了!”曲月升惊喜的一拍掌,连忙把闻远往外赶:“不多说了,你快回禅房准备论战吧。早知道你明天有这么重要的事,我就不来打扰你了。”
  “不是打扰。”
  “啊?”正推着闻远出门的手猛地一滞。
  “是启发。”闻远看着那双干干净净的小鹿眼,正色道:“修行佛法,本来就是一个思维相互启发的过程。曲姑娘,多谢你。”
  “……”曲月升一头雾水,把疑惑都挂在了脸上。
  若是凡事都能像曲姑娘这样简单,人世间大概会少了许多烦恼吧。
  闻远再次浅笑,浅灰色的瞳孔折射出一圈又一圈的光晕,就像海面流光溢彩的水纹,自信的光芒照得整个古旧的藏经阁都熠熠生辉。
  “贫僧必定不负曲姑娘信任。”
  作者有话要说:  注解(1)鹅湖之会:程朱理学代表朱熹和陆王心学代表陆九渊曾到信州鹅湖寺相会,就“为学之方”展开辩论,讨论学术问题,史称鹅湖之会。

☆、前夕
  论战前一晚,注定是个不眠夜,只是眼下睡不着的竟不是当事人闻远,而是把自己当成烙饼在床上反复翻滚的相府千金曲姑娘。这架势,简直比当年参加高考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咚――咚!咚!咚!”门外传来更夫敲锣打更的声音。
  四声响,这是四更了?曲月升掰着手算了算,四更差不多是现代的凌晨一点,也不知圣僧这时候休息了没。
  她又在床上烙了一会儿饼,发现自己一点睡意也没有,竟然提着灯,鬼使神差的走向了闻远的禅房。
  屋里亮着烛光,时不时传来书页翻动的声音,从门外仅能看到一个端正的黑影坐在灯下,袈/裟未解,佛珠绕颈,虽看不见神色,却让人自然的妙目明心。
  他果然也没睡,也是和我一样紧张么?曲月升默默的想着。
  料峭春寒,夜风袭人,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五感变得异常清晰。在离论战不到三个时辰的紧张深夜,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肚子好饿。
  想到这,曲月升像忽然被风附了身似的,扭头就走,小碎步在空旷的庭院里格外清晰,一嗒一嗒的踩着风声拐进了厨房。
  多亏了出家人过午不食的戒律,厨房一点吃的都没剩下,曲月升就着现有食材和了面,其中浪费了多少团面不提,总之最后她还是捏出了巴掌大疑似馒头的面粉团,又从门外搬来一些劈好的干柴,火折子一点,盖子一合,馒头就蒸上了锅。
  可是干吃馒头太不营养了吧,曲月升捧着脸思考了很久,忽然灵光一闪,厨房里的白菜又遭了殃,一大堆碧绿的叶子被扒开,只留下里面嫩绿的菜心,扔锅里焯水一煮,就算不放半点油腥也很清甜。不过要是抠门的方丈看到这浪费的一幕,大概……会哭吧?
  想到这,曲月升把扒下来的菜叶洗干净,放回了原来的地方。
  很快馒头也蒸熟了,曲月升迫不及待的把盖子揭开,滚烫的水蒸气扑面而来,糊了她一脸,她立刻像蟋蟀一样灵活的逃开,脸还是给烫的绯红,手也有些红肿,她毫不在意的用凉水冲了冲,包着布把馒头给端了出来。
  青菜配馒头,怎么看怎么寒酸。曲月升想了想,灵机一动,强忍着烫手把馒头从中间剖开,用筷子把煮熟的菜心夹进去,也算一份偷工减料版的三明治,她多又泡了一壶香茶,连着一起放进了食盒,食物的香味混着香茶的清爽扑鼻而来,驱走了春夜的寒意,却让人更加饥肠辘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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