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拐圣僧》第13/70页


  曲月升强忍着偷吃的欲望,把东西统统装进了食盒。
  方才做馒头的时候听见更夫打五更,加上耽搁的时间,现在应该差不多凌晨四点,天色还是漆黑一片。曲月升一手提灯,一手提着食盒往闻远的禅房小跑而去。就像童话故事中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捧着自己满满的一番心意去寻找爱人,越是小心翼翼,越忍不住偷偷窃喜。
  闻远的禅房依旧灯火通明。她深吸一口气,期待的敲了敲门。
  大概是没想到这么晚还会有访客,闻远怔忪片刻,见门外的黑影娇小玲珑,颈边垂下的发丝被夜风吹得鼓起,影影绰绰的映在门外。如此长的头发,他心下了然,却并不去开门:“深夜来访,不知贵客有何事?”
  “圣僧,是我呀。”曲月升低声道:“你快开门,我带了好东西给你。”
  闻远不动如山:“曲姑娘虽是带发修行,但毕竟男女有别,深夜来访恐怕多有不便,若真有东西想交予贫僧,明日遣个小沙弥送来也就是了。”
  “明天再给你可就凉了啊,你先开门再说嘛。”曲月升撒娇道。
  闻远沉吟了一会:“曲姑娘带来的可是食物?”
  曲月升嘿嘿一笑:“圣僧就是圣僧,果然聪慧过人。”
  闻远轻轻地摇头,温和的语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气度:“不必了,出家人饮食定时,不到寅时是不能进食的。”
  “啊?”曲月升愣了愣,好像白天的时候闻远跟她提过这条规矩。她掰着手把前几天背过的十二时辰表数了数,寅时也就是现代的五点,差不多还有一个小时吧,她庆幸的道:“那也没关系,我用布包住了食盒,等寅时再吃也应该是温热的。”
  闻远单手竖掌,行了一个佛礼,从门外仅能看到他的影子动了动:“寅时进食是出家的戒律,曲姑娘只是带发修行,可不必遵守此律,不若早些回去,吃了宵夜尚能休息一阵。”
  “这样啊。”曲月升失望的低下头,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大抵是她自己也没想到忍着困意忙活了半天,捧着一番心意满怀期待的来送早餐,却连门都没能进去吧。
  “啊嚏……”一阵寒风吹来,曲月升打了个喷嚏,当下脸涨的通红。如今这情景也算是饥寒交迫了,她略显尴尬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就走,不再打扰圣僧,可是双腿怎么也不肯挪动半步——大概,还是想多看一眼,哪怕只是他的影子吧。
  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曲月升闻声抬头,竟然看见了弯腰的闻远,只觉得手上一轻,食盒竟然被他接了过去。
  “多谢曲姑娘好意。”闻远单手竖掌,礼貌的道。
  他太高,曲月升要仰着头才能看见他的眼睛。她忽然又傻笑了,还没来得及说话,闻远已经摊开搭在手上的袈/裟,按在曲月升身上。
  “更深露重,曲姑娘请回吧。”
  曲月升呆了呆,赧然低头,轻声自语:“第二次了。”
  “嗯?”闻远拉长了尾音,表示疑惑。
  这个低音炮把曲月升秒的晕头转向,就像刚打通了任督二脉的张教主,目的已经达到,再待下去只怕就要走火入魔,还是先溜为上:“那什么,圣僧,我就先回去了。你……记得吃。”
  话音未落,曲月升就红着脸飞快的逃开,只听得闻远在身后喊:“曲姑娘,灯!”
  她懊恼的停下“凌波微步”,长吐一口气,不得不转身回去。她先装作若无其事的笑了笑,飞快的提起灯扭头就走,耳边若有若无的传来一声低笑,把她苏的双腿一软,差点就摔下去。
  “曲姑娘,小心路滑。”
  身后再次传来闻远一本正经的声音,她却更觉得没脸见人,加快脚步飞快地奔了出去。
  回到自己的禅房许久,曲月升才从走火入魔中脱离出来,现在离论战开始还有一个多时辰,她怕睡过头,索性不睡了,出门打了盆水,就着凉水好好把自己收拾了一番。
  这场代表了两个国家立场的论战,地点选在人流量最多的长宁街,听说连陛下都惊动了,早在前一天就派人搭好了论战台,还派了官兵围场。等曲月升赶到的时候,虽然只是寅时刚至,但整条长宁街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曲月升望着前面的人山人海,总算体会到望洋兴叹的感觉了,这阵仗别说人了,只怕连只苍蝇也挤不进去吧?
  她动了个脑筋,从钱袋里掏出一大把碎银子往外一抛,大喊了一声:“哎呀,谁的银子掉了?”
  人群不约而同的往后看,她当着大家的面又抛出了一把碎银子,大喊:“散财啦,散财啦,大家快去捡!”
  所有人立刻冲过去捡钱,曲月升面前空旷了起来,她连忙提起裙摆欢乐的往里面跑,忽然,两柄长/枪横在了她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稍微短了点,后一章补上~

☆、论战
  曲月升抬头一看,竟然是两名围场的官兵。
  “你们这是干什么啊?”她不解的问。
  两个官兵约莫三四十岁,显然是守门围场的“老油条”了,见又是个小姑娘来了,自然而然地端起了长辈的架子,沉声道:“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看着一起做过早课的僧人和比丘尼都陆陆续续走了进去,曲月升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我哪里闲杂了啊?”
  一个官兵颇为不耐地指了指里面:“这是佛门大师之间的论战,来的都是比丘尼和僧人你一个小姑娘,哪里不闲杂了啊?还不赶快回家去!”
  “我也是僧人啊!”曲月升理直气壮地道。
  两个官兵对视一眼,指着她爆发出一阵大笑。
  曲月升低头一看,身上昂贵的袄裙映入眼帘。
  来到灵觉寺之后,她再也没有穿过僧袍以外的衣服,可今天不同,今天是闻远的大日子,她想以最美的姿态陪闻远一起迎来胜利的曙光,于是特意换上了一身名贵的袄裙,上衫浅绿,下裙绣了精致的小白花,头发绾成一个最简单的髻,用浅碧色的碎花簪子固定,脸上薄薄的施了一层粉,用自制的眼线笔勾勒出小鹿眼的形状,还添上了桃花色的眼妆。
  ——这幅样子,怎么看怎么不像个出家人。
  曲月升颇为无奈的解释:“我是灵觉寺带发修行的尼僧!”
  其中一个官兵不客气的嘲笑她:“我说小姑娘,想看闻远圣僧你也找个好点的理由吧?你瞧瞧里面人的穿着,那都是灵觉寺统一的僧衣,你再看看你,一身绫罗绸缎的,说你是尼僧谁信呐!”
  曲月升也在心里把自己骂惨了,早知道只有穿着灰不拉几的僧衣才能进门,她就不臭美了啊。可转念一想,她是相府千金啊,要是放在现代,那就是克强的女儿,这时候不狐假虎威更待何时?
  她清了清嗓子,洋装傲慢的道:“本姑娘乃相府千金,前几日入了灵觉寺修佛,如今出寺观看论战,自然换回了女装,你等难道要拦本姑娘的路么?”
  两个官兵对视一眼,竟然爆发出更加夸张的大笑。
  曲月升愣了愣,心中暗想:东篱国到底是什么神奇的地方啊,丞相和夫人是爱女狂魔,一堆世家子弟都是饭桶,灵觉寺方丈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这回连请来两个守门的都是疯子……
  那两个“疯子”笑够了,看傻子似的看着曲月升,其中一个脾气稍微好些的“疯子”耐心劝道:“我说姑娘,我知道闻远圣僧长得俊俏,你们小姑娘都想来看看,这也无妨,但你也找个稍微靠谱点的借口啊!个个都冒充相府千金,这曲丞相哪怕有一百个女儿也不够你们冒充呐,你还是快些回家,免得真正的爹娘担心。”
  莫名其妙被“山寨”一百多次的“正版”曲月升出离愤怒,怒不可遏地道:“我真的是相府千金!”
  好脾气的官兵还要再劝,另一个官兵大脾气的拦住他,手上的长/枪砸地,发出震慑人心的声响,不耐烦地吼道:“行,小丫头,你说你是相府千金,这众所周知,相府千金武功高强,赤手空拳吊打新科武举前三甲,单枪匹马能打趴一个连的汉子!官爷我也不要求多了,你能把咱哥俩打趴下,爷就放你进去!”
  “……”
  曲月升瑟缩的往后挪了一步,敢情现在疯子都是一言不合就动手啊,还真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她拍了拍小胸脯,洋装力拔山兮气盖世道:“君……君子动口不动手!我跟你们去相府验明正身总行了吧?”
  “去去去,别捣乱,你那几招前面排队的姑娘早就用过了。假意说去相府验明正身把咱哥俩骗走,然后再偷偷溜进去?想得美!”
  “……”这两个官兵,软硬不吃啊,八年抗战的时候怎么没把你们调去守城门呢!曲月升在心里腹诽,却还是只能乖乖走开,想着也许换个入口就能进去,哪知每个入口都有官兵把守,软磨硬泡都进不去,眼看着论战已经开始了,这可怎么办呢!
  此时,高站在瞭望台的僧人扛起了钟锤猛地一敲,震耳欲聋的钟声响起,一如灵觉寺的暮鼓晨钟般发人省醒。
  钟声一连响过九下才停息。曲月升心中一紧——这代表论战要开始了。
  前面是人山人海,清一色的光头,曲月升被围在场外,除了周围的人声嘈杂,什么也听不见,她踮起脚伸长了脖子往前望,目光越过人群直达论战台。
  闻远像是有感应似的,目光往台下望去,像是在找人似的,视线不动声色的流转,在台下停留了好一会儿才失望的转过头,一声轻叹淹没在人声鼎沸中。
  曲月升心中激起万丈豪情,她一咬牙,突然就冲了出去,小小的身板宛如一条入海游鱼,灵活的钻到了守门石狮旁,凭着小时候丰富的爬树经验轻松的爬了上去,顿时就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她踩着石狮子的底托,双手抱着狮脖子,这角度恰好面对论战台,不需要刻意动作就能把闻远看得清清楚楚。曲月升立刻改为单手扶住石狮的脖子,另一只手夸张的向他挥舞。
  闻远正低头沉思,好一会儿才注意到那双乱挥的手臂,忍不住低笑一声,原本凝重的表情仿佛被振聋发聩的钟声撞碎,霎时间荡然无存。
  曲月升夸张的竖起大拇指向闻远比了比,双脚还没能在狭窄的石像上站得稳,就忍不住兴奋地蹦跶,宛如一只站在电线杆上跳跃的小鸟儿。
  闻远无奈地摇了摇头,神情变得轻松明快。
  主持论战的僧人站在论战台中央,双手合十,向所有人行了个端正的佛礼,然后唱诵出本次论战的题目。
  唱诵的语速快于平时的交流语速,还会大幅度带来语音的连变调,给曲月升这样不熟悉佛经的人造成不小的听力难度,但好歹题目还是听懂了,大抵是有为法和无为心之类的。
  闻远一身大红袈/裟坐在左侧,宝相庄严;慈渡一身褐色袈/裟坐在右侧,沉稳严肃。两位佛法主张截然不同的圣僧同台对峙,不约而同的双手合十,向对方行了个佛礼。
  闻远对前辈始终怀着谦逊之心,便让慈渡大师先行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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