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拐圣僧》第15/70页


  曲月升嘿嘿一笑,捧着酸梅汤靠近唇边,青梅特有的气息无孔不入地往她的四肢百脉里钻,酸甜可口的味道对别人来说是难得的美味,对她来说却是一种折磨。她哆嗦了一下,咬着牙把酸梅汤往口里灌。
  大概是她的表情太视死如归,闻远竟然也有些动容,默默地倒了一杯水,又从怀里摸出一块用纸包好的蜜饯。
  曲月升捏着鼻子,豪气干云的一口干掉整碗酸梅汤,牙齿几乎都给酸掉了。她把碗一丢,一杯清水立刻递上,她仿佛沙漠中干渴已久的旅人,捧着茶杯一饮而尽,酸疼的感觉才缓解了些,一块蜜饯又塞了过来,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化开,风卷残云似的把口中最后一点酸味带走,像是绿洲上开出了一朵花美丽的花儿。
  “还酸么?”闻远关心地问。
  “不酸了。”曲月升摇摇头,忽然双手捧脸,圆滚滚的小鹿眼宛如一汪清泉,倒映着闻远的身影:“我在家里乖乖喝了药之后,爹娘都会给我准备好多好吃的作奖励。”
  她这一身撒娇的本事浑然天成,像是练习过成千上万遍似的,轻轻易易就让人柔软得一塌糊涂,哪怕是怒目金刚看了只怕也要化作笑面弥勒。闻远无奈地轻叹一声:“你想吃什么?”
  “白糖糕、红豆酥、花生糖、拔丝苹果。”
  “……”照这种吃法,只怕满嘴都是蛀牙吧?
  曲月升怕闻远不答应,立刻双手交握抵在下巴,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她的唇角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露出八颗雪白的牙齿——唔,到是没有蛀牙。
  “好吧。”闻远点头道。
  曲月升眼睛一亮,几乎蹦跶起来:“圣僧,你真好!”
  闻远颇不自然地扭过头:“大夫说你暑热未消,再躺着休息一会儿吧,贫僧先走了。”
  “哎,别啊圣僧。”曲月升老毛病又犯,竟然又唐突的拉住了闻远的衣角。

☆、困扰
  这一回,闻远却没有急着把衣摆从她的魔爪里解救出来,反而当真停下脚步,耐心地问她:“怎么了?”
  “我……”曲月升憋了良久,想出了一个看起来很真实,其实假得就像天气预报一样的理由:“因为我害怕。”
  闻远怔了怔,竟然没有转身就走,反正拿来了凳子坐在她床边。他单手竖掌,另一手的虎口处挂着的佛珠微微转动:“睡吧,贫僧念经给你听。”
  曲月升乖乖依言躺下,乌溜溜的大眼睛四处转了转,就见闻远已经闭上了眼,口中默念经文。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黑亮的佛珠在在他手上缓缓转动,周身宛如渡上了一层金边,这副清心寡欲的样子还真是……份外撩人!
  曲月升嘿嘿一笑,在她低沉悦耳的声音中享受的闭上眼,昏昏沉沉的大脑仿佛重启,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只觉得脑子迷迷糊糊的,浑身上下像被热水煮过一遍,汗水涔涔渗出,比小时候发烧还难受。她难受的把身上的被子扒开,却很快又被人用被子严严实实的裹住,她颇为难受的滚了滚,很快就有清风徐来。
  清风一阵又一阵,接连不断,让她想起小时候没有风扇的夏天,妈妈拿到大蒲扇给她扇风驱蚊。舒适的清风伴随着隐隐檀香,很快就驱散了暑热,曲月升一阵好眠,再醒来时已经可以活蹦乱跳了。
  不过病好后的日子和以前似乎没什么不同,每天都是做早课,吃午饭,去藏经阁看书,回禅房练字,睡觉……
  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是闻远吧。
  曲月升曾经偷偷抱怨过闻远,答应为她引渡,可是却从来不肯叫她的名字,不会跟她一起吃饭,也很少跟她聊天。像是刻意避着她似的,言语间总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疏离,还不如一个叫他师叔祖的小沙弥。
  可如今不一样了,闻远会很自然的叫她月升,早课时不时会向她提问,吃午饭会叫她一起,会提醒她过午不食,不可在寺中食荤腥,还会经常抓着她背经书、讲佛理,背不出来还会用木鱼锤敲她的头……
  闻远似乎真的把她当成可以引渡入佛门的弟子了。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好高兴的吧。
  早课后,曲月升照例拿着昨晚的功课给闻远检查——也就是抄写经书,再在后面写一段心得,类似于小学生读后感。这样的日常功课总让曲月升有一种不是在佛寺而是在学堂的错觉。
  闻远每天就像学堂里的先生那样认真检查她抄的经书,有错别字还会圈出来让她修改。一本《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短短几百字,抄来抄去几十遍,曲月升几乎都能背下来了,可意思却没领会多少。
  “字又好看了些。”幸好闻远从来不吝啬于给她鼓励。
  她捧着脸嘚瑟:“那当然,人家天天晚上都在练呢,我是不是很刻苦啊?”
  闻远无奈地摇摇头:“出家人要谦虚谨慎,哪有你这样夸自己的。”
  曲月升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拽着闻远的衣袖晃了晃:“饿了,去吃饭嘛。”
  闻远单手竖掌,却没有把衣袖给抽回来:“贫僧不是说过很多次了……”
  “知道知道,修行之人要稳重嘛,不可莽莽撞撞动手动脚,可是吃饱了才有力气学佛礼啊,走啦走啦。”说着,曲月升变本加厉,拽着闻远起身。
  闻远轻叹一声,却任由她拽着,风风火火赶去了饭堂。
  一路上自然少不了有人侧目,但都碍于闻远的辈分高,没敢说什么,一心想着吃饭的曲月升和光风霁月的闻远都没在意,竟然无风无浪的到了饭堂。
  灵觉寺的食物都是统一配好按人头发放,不能挑选也不能多拿,就算是方丈和圣僧也不例外。
  曲月升满怀期待的排队,轮到她的时候乖乖喊了打饭的小沙弥一声师兄,小沙弥见她笑眯眯的又有礼貌,特意多给她舀了一些菜,眼观鼻鼻观心的递给她。可一看到她身后的闻远,便立刻换上了肃然起敬的神态。
  拿了两份饭,曲月升拉着闻远找了一张空桌子坐下。今天的菜色是酱拌大白菜和清炒小黄瓜,每人还配了一小碟花生米,是她的最爱。
  曲月升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唇,拿起筷子假客气道:“那我开动啦?”
  能把几道斋菜吃出满汉全席的味道,大概也只有月升了。闻远轻笑,点了点头。
  她兴奋地搓了搓手,夹起一块心仪已久的酱拌大白菜全部塞进嘴里,眼角里弯弯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起,面上已经换成了痛苦的表情,她慌慌张张的把嘴里的菜吐出来,手中的帕子立刻紧紧捂住牙,缓了许久委委屈屈地憋出三个字:“好酸啊。”
  原来不是酱拌大白菜,是炒的有些发黑的醋溜大白菜,竟然连曲月升这样的资深吃货也着了道,还真是又酸牙又丢人。
  “让你嘴馋,吃得那么快。”
  二十年的单身狗闻远圣僧果然又不解风情的嘲笑女孩子,曲月升正被酸得牙疼,这样一来就更加郁闷了。
  看着她委委屈屈的模样,闻远又好笑又无奈,还是起身去给她倒了一杯水:“喝点水就不酸了。”
  “哼。”曲月升面上嗔怒,手上却飞快的抢过水杯,一口喝了个干净,嘴里心里似乎都好受了些。
  闻远又拿来了一双新筷子,默默把曲月升盘子里的醋溜大白菜夹到自己碗里,又把自己盘子里的花生米全部拨进了她的碗里,低声道:“吃吧。”
  明明是不带任何情绪的随口一说,可曲月升总是能从闻远嘴里听出温柔的味道。她笑眯眯的夹了一颗花生送进嘴里,甜甜的道:“谢谢。”
  她月升向来是个嘴甜爱撒娇的姑娘,前世也经常被身边人照顾,她爱吃的菜只要别人碗里有,都会习惯性的分给她一些,因此也并不觉得这样的行为有多亲近。而闻远嘛,向来看得开口腹之欲,有什么好吃的平日里没少留给师侄们,却不知把对师侄晚辈的那一套用在姑娘身上,会掀起如何的轩然大波。
  总之,两个心太大的当事人继续风平浪静的吃饭,却把饭堂的一众吃瓜路人惊得连瓜都掉了一地。
  一个小沙弥挤眉弄眼:看见没看见没,从相府千金被闻远师叔背进来第一天起我就觉得不对劲,这下被我说中了吧?
  同桌的比丘尼凑过来,一脸不可置信:可你看闻远师叔那光明正大的表情,又不像有什么啊。
  另一个小沙弥把眉毛抖得如筛糠:都已经互相夹菜了,还没什么?看来闻远师叔离还俗不远了,我师父坐上达摩院首座弟子有望了!
  隔桌的比丘尼不着痕迹的凑过来看八卦,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若是圣僧还俗,那我岂不是也有机会了?这件事我得告诉师姐去。
  在这样不着边际各怀鬼胎的猜忌中,午时到了。饭堂的人准时来收碗,大半个饭堂的八卦群众都没能吃饱,却也只能按照规矩的上缴饭碗,一顿饭下来,几乎所有人都饿着肚子,竟然只有两个稀里糊涂的绯闻当事人吃了个饱。
  下午闻远受邀去太常寺讲法,曲月升吵着要跟去,果然被他严词拒绝了。
  这到底是抛头露面的事,怎么能让一个姑娘跟着他到处跑呢。
  可曲月升死活要跟着,闻远耐心劝诫了很久都无果,只好使出杀手锏。
  “贫僧听说今天丞相大人和夫人也会去太常寺聆听妙音佛法。”
  曲月升一听到二娘和老爹,直直往后退了三步,全身的汗毛的都竖了起来。开玩笑,好不容易逃到灵觉寺,又能和圣僧朝夕相处,这一去,万一被二娘老爹抓回去相亲怎么办?
  圆溜溜的小鹿眼一眨,曲月升心中已经有了取舍,她果断不再纠缠闻远,唯恐避之不及的跑去了藏经阁看书。
  大概是二娘和老爹的影响力太大,曲月升逃到藏经阁一个多时辰也没能看进一个字,想起明天的早课闻远还有可能会提问,她就一个头两个大。磨磨叽叽在藏经阁又耗了一个时辰,收获约等于零。
  这么低的效率,曲月升忍不住反思,这一定是因为——她没吃饱!
  找到了借口的小吃货月升欢欢乐乐的离开藏经阁,跑去厨房找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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