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拐圣僧》第14/70页


  然而这一开口,曲月升又懵逼了。
  没想到佛家的论战竟然也是用唱诵,慈渡大师语速飞快,唱诵了一大段佛经理论,闻远也不敢怠慢,以不同的佛理回击,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反应十分灵敏。唱诵中包含大量的高神佛理和佛家专业术语,引得下面的僧尼频频点头,时不时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可对曲月升这个穿越过来的外行来说,根本是听天书。
  虽然听不懂,但是她还可以看表情和肢体动作,台上的两位都是得道高僧,虽然言辞激烈,语速飞快,但面上的表情均是宁静祥和的,有时闻远语出妙句,慈渡大师会给予他赞赏的目光,有时慈渡大师言之有物,闻远甚至会颔首行佛礼。台下一众僧尼均是心悦诚服的模样。
  什么叫唇枪舌剑,曲月升今天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时间如磨盘一般缓慢推移,原本朝天东悬的太阳高挂正空,长久的暴晒让台下的一众僧人面露疲态,可台上的两人却越斗越勇。僧人有过午不食的规矩,一小部分疲累的观众已经偷偷退场去用饭。
  曲月升从昨晚就粒米未进,早就饿了,她在石狮子上站了那么久,手脚也都麻了,可闻远还端坐在论战台上,她不想走,于是换了只手抱住石狮以平衡身体,继续观看。
  太阳越来越大,台下的僧人也越来越少,甚至自发成群结队的轮流去用饭。台上论战的两人依旧口若悬河,语出惊人,但音量却不如之前洪亮了――圣僧也是人,整个上午粒米未进,仅靠饮几口水来维持,有气力才怪。
  此时的慈渡大师面色已经不如开始那般沉静,他整个身子绷得笔直,额头上渗出涔涔汗珠。而闻远还一如往昔的宁静祥和,让人如沐春风,唇角的干涩与身体的疲累,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随着时间推移,前去用饭的僧人陆陆续续回来了,论战仍在继续,台上两位圣僧的情绪也随着人流的增加而高涨。
  头顶烈日的曲月升觉得有些眼花,耳边出现若有若无的鸣响,她用力摇了摇头,让自己保持清醒,腿上传来难以忍受的酸麻之感,她只能改为双手抱着石狮子,来回交换着双腿站立,以减轻不适感。尽管额头上冒着滚滚汗珠,可她的一双眼睛始终盯着前方的论战台。
  同样额头直冒汗的还有台上的慈渡大师。
  其实佛门的论战原理与打仗也是相通的,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慈渡大师早已失了先机,只觉得越辩越吃力,从他个人角度来说,早就对眼前这位年纪轻轻却佛法高深的闻远圣僧心悦诚服,可如今他代表的是整个南泱国,即使是硬撑、是诡辩,也绝不能露出半分怯态。
  论战还在继续,在接连三四个时辰的暴晒下,身体疲累是所有人都不可避免的。
  闻远的双唇干得起皮,思维上却越发的游刃有余。只见他面上的表情越来越丰富,声音也越发响亮,而慈渡则越来越蔫儿,声音也越来越轻,像是心虚似的。
  闻远就像一块光华内敛的璞玉,在一次又一次的言语雕琢、打磨中,逐渐焕发出自身的光彩,竟然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
  终于,慈渡大师再也强辩不下去,他双手平摊在地,向闻远拜服。闻远立刻上前扶起慈渡大师,还了他一个佛礼。
  主持论战的僧人上前,双手合十,向众人行了个佛礼,高声宣布:“本次论战的结果是――东篱国闻远圣僧胜!”
  紧接着,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声,所有僧人都激动的站了起来,此起彼伏的祝福声将闻远团团围住。他单手竖掌,一一以佛礼还之,欢声笑语不绝入耳。
  曲月升激动地捂住唇,双腿已经无力再跳动,却忍不住热泪盈眶。
  闻远像是有感应似的转向她的方向,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礼。他浅浅一笑,竟比当日藏经阁前的拈花一笑更加平和更加宁静,浅褐色的瞳孔折射出一圈一圈的光芒,却不像佛像那般宝相庄严,隐隐多了几分柔情。
  佛家说,法会因由分(1)。这一刻,似乎所有的执着、付出、等待都是值得,曲月升欣然一笑,全身绷紧的神经都在此时放松,只觉得眼前一黑,直直地倒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注解(1):语出《金刚经》卷一。
  感谢不二臣小天使的地雷,阿初真的好爱你么么哒(づ ̄ 3 ̄)づ

☆、中暑
  曲月升觉得头昏脑涨,迷迷糊糊间,有冰冰凉凉的东西在她脸上擦来擦去,虽然舒爽,但未免觉得烦躁,她下意识扭了个脸躲开。
  “我来吧。”耳边传来温润的声音,就像春风吹拂大地般轻柔。
  冰凉的触感再次覆在脸上,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味萦绕在身边,就像一汪清水,轻轻松松抚平了她所有的烦躁,她竟然不再挣扎,沉沉的睡了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又听见那温润熟悉的声音在耳畔不断地回响:“月升,月升……”
  闻远,是你么?
  曲月升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见的竟然是一个同样带发修行的小尼姑,一颗雀跃的心立刻沉入谷底。
  “曲施主,你醒了?”坐在一旁神游的小尼姑对上了曲月升正在眨巴的大眼睛,愣神片刻后兴奋地问道。
  “我这是怎么了?”曲月升一张口就被自己嘶哑的声音吓到,这才发觉双唇异常干涩,喉咙都快冒烟了。
  “你是在太阳底下晒太久,中暑啦。”小尼姑颇为开心地道:“不过现在没事了,幸好施主你醒得早,我大概还能在午时之前赶去饭堂,哈哈。”
  曲月升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润喉:“一直是你守着我?”
  “唔,刚到饭堂就被抓过来照顾你了,到现在大概有……” 小尼姑认真的掰着手指算了算:“最少一刻钟了!”
  “……”那真是辛苦您老人家了啊。
  小尼姑嘿嘿一笑,忽然凑过来,一脸八卦地道:“曲施主,你猜是谁守了你一上午?”
  曲月升瞥了她一眼――这货双子座的吧?又八卦又憋不住话,跟她高中同桌一模一样。曲月升决定不理她,反正她憋不住总会说的。
  双子座的小尼姑果然是个藏不住秘密的,见曲月升不答话,立刻迫不及待地给她爆料:“是师叔祖耶!不敢相信吧?他还给你打水、擦汗、换毛巾……你真是太幸运了!”
  曲月升唇角抽了抽:这么幸运要不你也中个暑试试?好歹也先给我来杯水啊喂!不过她转念一想,也真是辛苦方丈他老人家了啊,只怕一早上都在照顾她的同时心算着她的医药费、营养费、人工投喂费等等……下次送他个算盘好了,唔,金的。
  小尼姑仿佛回想起了什么,双眼晶亮,留着哈喇子花痴的道:“当时施主突然昏倒,整个人就从石狮上摔了下来,师叔祖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把施主打横抱起,健步如飞地冲回了灵觉寺,那飞扬的袈/裟,摇晃的佛珠,天呐,真是太俊了!”
  曲月升脑海里浮现方丈鸡皮鹤发,颤颤巍巍把自己抱回灵觉寺的模样,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只觉得自己和方丈可能同时晚节不保。她悲伤的扭了个脸,又对上了小尼姑泛着光的哈喇子,心里默默的想:原来现在小尼姑的口味都这么重……
  突然,小尼姑惊叫了一声:“师叔祖!”
  来人微微颔首,轻声道:“你去饭堂吧,午时就要过了。”
  这熟悉的声音是……
  曲月升不可置信的扭头,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这一袭红褐色的袈/裟,纯白的僧袍,还有倾国倾城堪比吴彦祖的脸!分明是……
  “圣僧?!”干涩的嗓子一开口就扯得生疼,让她的尾音颤了颤。
  闻远轻柔却不容置喙地按住了她的肩:“先别说话。”
  红褐色的袈/裟在眼前掠过,闻远已经转身离开。
  曲月升挣扎着想坐起来,可惜暑热还没过去,只觉得头昏脑涨,双眼一黑,又跌了回去,只能巴巴地伸着头往前望,直到那股似有还无的檀香味又靠近了,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闻远站在床边,当真是居高临下。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觉得他高的与屋顶并齐,也不知进门的时候会不会撞到头。
  曲月升正胡思乱想着,忽然觉得后背一暖,一双强有力的大手托住了她,轻轻一用力,她整个人就被扶了起来,半坐着靠在床头,还没来得及说谢谢,一杯水已经递至唇边。她循着本能刁着茶杯,急切地把水喝了个干净,喉中的火焰立刻荡然无存,就像火焰山遇见了芭蕉扇,一扇火就灭,二扇生凉风。
  闻远收回手中空空如也的“芭蕉扇”,关心地问:“好些了么?”
  喉头的“火焰山”被扑灭,“曲悟空”精神爽利,觉得自己现在上可大闹天空、偷摘蟠桃,下可入海龙宫,拔定海神针。她咧嘴一笑,圆滚滚的小鹿眼弯得只看见瞳孔里黑亮的光:“你一来,什么都好了。”
  闻远颇为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你又说胡话了。”
  这也算小小的调戏了圣僧一把了吧?曲月升吐了吐舌,嘿嘿一笑。
  然而她并没有得意多久,闻远端来一碗红得发黑的汤递了过来,植物特有的酸甜清香扑鼻而来,曲月升吓得虎躯一震,哆哆嗦嗦地问:“这是什么?”
  “酸梅汤,解暑用的。”
  曲月升的眼睛瞪得大如铜铃,飞快地缩进角落:“我不喝!”
  闻远微微蹙眉:“月升。”
  他刻意拖长了尾音,似责备,又似无奈。
  这一声“月升”让她彻底怔住,不可置信地望向闻远――原本死缠烂打、百般纠缠都没能让他改口喊出的闺名,中个暑就达到目的了?
  闻远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双颊不由自主的染上了红晕,他轻咳一声掩饰赧然,画蛇添足似的解释:“贫僧既然已经答应为曲施主引渡,自然应该称呼曲施主法号――不想喝酸梅汤也可以,那贫僧就让弟子去厨房熬药了。”
  曲月升心中一咯噔――这不会是美男计吧?古代的药味酸且苦,喝一次能去掉她半条命,得活着才能看圣僧啊!她立刻化身狼牙山五壮士,以一个顶五个的气节斩钉截铁道:“我都不喝!”
  闻远静静地看着她,不置可否。他的双手端碗,保持着抬高的姿势,笔直的像两根并列的房梁。
  曲月升颇为心虚地往后缩了缩,却发现自己已经贴上了墙,退无可退,好在闻远并没有步步紧逼,而是一直保持着让她有足够空间拒绝的距离,这种真正被尊重的感觉,别说是在穿越后,就是在穿越前的现代,也很少有。
  她怔了怔,良久才压下心头对酸梅汤的恐惧,问:“你的手酸不酸?”
  闻远大抵也没想到她会问这个,轻笑着摇了摇头。
  曲月升咬了咬唇,就算他的手当真不酸,她也心疼了。于是乖乖从闻远手上接过酸梅汤,讨价还价似的道:“要我喝也可以,那你要答应以后都会叫我的名……法号!”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传闻中力拔山兮气盖世的相府千金时不时露出这样小孩子的行径,闻远早就见怪不怪了,还是先哄她喝了酸梅汤解暑为上。想着,闻远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当前:第14/70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