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拐圣僧》第18/70页


  总不能说偷吃路上碰到的吧?曲月升想了想,找了个不怎么高明的借口:“我们是碰巧路过,看见厨房失火,就义不容辞的加入救火行列了。”
  “可是刚才悟能师弟叫我们来救火的时候说你们是来找东西吃的。”一个不长眼的小沙弥插嘴。
  “好尴尬啊。”悟能挠挠头。
  曲月升愤怒地转头瞪他,灶房里剩下的那一点火种仿佛全转移到了她的脸上:你是笨蛋吗?这怎么能说实话呢?
  悟能默默抬头望天,像对佛祖宣誓似的:贫僧乃是一个从不打诳语的出家人。
  曲月升有点想撞墙。
  周围一圈僧人的表情有些微妙,一个不怕死的道:“约会就越会,找什么借口嘛,咱们东篱国的民风开放着呢!”
  刚收拾完最后一桶水的小沙弥走过来笑道:“我还以为曲施主喜欢闻远师叔呢,才堪堪感叹过以后东篱国的圣僧就只有我师父一人了,就出现了这么大的转折。原来曲施主还是喜欢悟能这样的啊。”
  曲月升严重怀疑这货刚才救火的时候不留神,把脑子也掉水桶里了,她更没想到的是竟然还有人接茬。
  “看你们这群孤陋寡闻的,相府千金曲姑娘就喜欢悟能这样五大三粗的汉子,闻远师叔虽然武功高强,但长得太俊了,不是曲姑娘喜欢的样儿,是吧曲姑娘?”
  是你妹!
  曲月升扶额:这下好了,承认喜欢悟能就坐实了群众们的想象,否认喜欢悟能圣僧又会被误会牵连,好好的一个佛寺哪儿这么多八卦群众?到底是太平盛世惹的祸,要是搁在一个战火纷飞的时代,救亡图存还来不及,人民群众哪有时间八卦。
  曲月升正忙着怪天怪地怪人民兄弟,竟然没注意到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一众僧人一咕噜爬起来站直了,双手合十,整齐划一的向她身后行了个佛礼:“闻远师叔好。”
  曲月升呼吸一窒,机械似的回头,果然看见圣僧遗世独立般站在人群之外,好似与生俱来的慈眉善目凝固在脸上,唇角微抿,无端让人看出几分怒目金刚的味道。
  “出家人作息定时,你们不睡觉,都在这干什么呢?”这声音依旧淡淡的,却带着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在场的人被这架势吓得屏息凝神,一句话也不敢接。可就算这样,人民群众也没能忘了八卦精神,各自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看了看呆头呆脑的悟能,再看眉清目秀、丰神俊朗的闻远师叔时,目光徒然多了一种“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同情之感。
  ――真不理解曲施主的审美啊。
  然而罪魁祸首悟能并没有看出此间的风起云涌,他不知死活的捅了捅曲月升的后背,本意是想让她来背锅,反正这里就只有她不是出家人,不料这个小动作落在闻远眼里,竟然祸水东延,意外引出了水漫金山的无差别攻击效果。
  “在场所有人罚抄《金刚经》十遍,悟能带头犯错,罚抄二十遍。有异议么?”
  这下就连最笨的悟能也看得出闻远师叔是真的动怒了,师叔一向温和,进寺十几年从未罚过弟子,这回一罚就这么重,还如此的不容置喙,傻子才会去撞枪口。
  “弟子领罚……”
  一行人识相的行了个佛礼,各自散去,只留下曲月升一人站在风暴中心。
  “圣僧,我……”
  “曲姑娘并非佛门中人,自然不需要受罚。天色太晚,贫僧先行告辞了。”说着,闻远行了个佛礼,丝毫不给曲月升解释的机会,拂袖而去。
  他的袈/裟被夜风吹得鼓起,背影仿佛胀了气的皮球,看起来有些滑稽,又有些落寞。
  “……”
  曲月升欲哭无泪:努力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才从“曲姑娘”变成了“月升”,这下好了,又打回原形了。

☆、来访
  曲月升从小就是个毛病王,勇于认错更加勇于犯错,以往甭管闯多大的祸,眼角一耷,小嘴一撇,乖乖认个错就什么事都没有了。闻远对她的宽容比丞相爹和二娘更甚,就算真的犯了戒律偷吃,闻远最多说她几句,从来没有生过这么大的气。
  现下已经好几天了,闻远还是称她曲姑娘,早课不会对她提问,下午不会问她有没有抄经书,尽管她每天都乖乖做功课给闻远检查,可他也不肯多看一眼。这一切让曲月升越发心急如焚。
  这天,曲月升照例拿着抄好的经书去找闻远,隔了老远便看见他房门虚掩,她定了定神,伸手敲门:“圣僧,我今天的经文抄好了,来给你看看。我可以进来么?”
  曲月升从门缝里看见他手上的佛珠颤了颤,熟悉的低音炮响起:“进来吧。”
  她心中一喜,立刻推门进去,脚步轻快的宛如麻雀跳跃。
  “圣僧。”曲月升甜甜的喊了一声,笑眯眯地捧着自己抄好的佛经,献宝似的摆在闻远面前。
  她眼角弯起的弧度让闻远有片刻怔忪,脑海中莫名浮现出很多很多,却似乎都与这双眼睛的主人无关――想起灵觉寺发人深省的暮鼓晨钟;想起京城大街夜里的万家灯火;想起筚路蓝缕后的金碧辉煌;想起太平盛世背后的风起云涌……
  大概只有这样一双眼睛――像是含着大海纳百川的深情,却又如浅溪一样清澈透明的眼睛,才能看透这世间繁华,人间万象,寻到真正的宁静吧。
  闻远苦笑一声,接过她手上的佛经:“曲姑娘,以后你不必再抄经书了。”
  曲月升双眸一喜,但很快又垂眼掩饰喜色,假模假式地道:“我喜欢抄经书,抄经书使我快乐,嘿嘿。”
  闻远稍稍偏过头,不敢看那双眼睛:“相府已经派人来接你回家了。”
  “啊?”曲月升怔了怔,立刻摆手道:“我不回去。”
  “相府的人找不到姑娘,便来寻了贫僧。贫僧已经安排她们去姑娘的禅房里等了,如果没猜错的话,曲姑娘大概今天就要启程了。”
  曲月升瞪大了眼,着急的抓住闻远的衣袖:“我不回去,我要留在灵觉寺修佛!”
  “姑娘贵为相府千金,这又何必呢。”闻远转身,不着痕迹的抽出她手中的衣袖。
  曲月升着急的跟上他,仰头道:“可是你答应过要为我引渡的,出家人不打诳语啊!”
  闻远看着她湛黑的眼睛,喉间忍不住发出一声似有还无的叹息――他真的很喜欢,很喜欢这双眼睛,漆黑如墨,仿佛人间最真实的写照,偏偏又清澈见底,一点儿也没有沾染到这世间的污浊。
  他伸出右手在曲月升头上摸了一下,又像是舍不得就此放手似的再摸了一下:“佛祖庇佑,神光涤荡,愿曲姑娘一生无风无浪,长乐安宁。”
  这算……摸顶祈福?
  曲月升怔了怔,总觉得闻远今天不对劲,可还来不及细想,他已经转过身走入内堂,红褐色的袈/裟微微上扬,留下决然的一句话:“曲姑娘请自便。”
  自便,自便什么啊自便!我就想留在你身边,哪怕只能陪你念佛经也好,你答应么?还不是一听有人要接我回家就迫不及待的赶我走,讨厌!
  闻远决绝的把曲月升关在门外,任由她怎么敲也不肯开门。
  她是相府千金,是金枝玉叶,她值得拥有这个世间上最美好的一切。而这些都是他和灵觉寺所不能给的。所以闻远选择送她回家,回家是她最好的选择。
  被关在门外的曲月升怔住,当真没想到他会发这么大的火,可转念一想,这不能怪圣僧啊!难道他还能扣着自己不让回家么?所以这事还是得从相府下手。
  想着,曲月升握拳,心中燃起了万丈豪情:我一定不要回相府继续相亲了!
  可惜这万丈豪情并没能延续多久,就被一声甜得腻死人的声音浇灭。
  “我的小姐啊,你总算回~来~了~!”
  曲月升虎躯一震,就看见一个苦大仇深的身影窜了过来,把她紧紧抱了个满怀,这架势,比被刚从雷峰塔里放出来白娘子都不遑多让。
  曲月升:“……”
  二娘那一套你们怎么都学会了。
  良久,她才艰难的睁开这个苦大仇深的拥抱,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肝:“八戒媳妇儿,你怎么来了?”
  隐隐有磨牙声传入耳边。
  糟糕,气氛不对,曲月升立刻改口:“我是说,美丽的翠兰啊,你怎么来了啊?”
  翠兰“哼”了一声表达愤怒:“小姐,我再不来接你回相府,有些人就要上房揭瓦了!”
  曲月升一头雾水:“发生什么事了?”
  “还不是那个混账小侯爷,听说你为了他要出家,带着新欢来灵觉寺看你了!”
  ?_?这关我什么事?
  怎么没反应啊?翠兰怔了怔,以为她是没听清楚,扯着嗓子又重复了一遍:“混账小侯爷带着新欢来灵觉寺看你了!”
  曲月升立刻捂住她的嘴:“还有僧人在午修呢,这么大声!想让整个灵觉寺都听见么?”
  等了很久,翠兰都没有看到小姐脸上怒不可遏或者痛不欲生的表情,她把这种不正常的现象归类为小姐太过悲痛以至于说不出话来。她愤怒的握拳,恨不得把小侯爷和新欢大卸八块:“小姐,别多说了,快跟我回相府吧。”
  说着,翠兰就要转身收拾东西,被曲月升一把拉住:“我回去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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