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拐圣僧》第48/70页


  曲月升被拒绝惯了,第一反应就是捂住耳朵,学起了琼瑶剧女主,不停地喊:“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只可惜,闻远不像琼瑶剧男主那样,只用咆哮这一招就能治好所有女主的蛇精病,他而是直接点了曲月升的穴道,让她既说不出话,也走不了路……
  闻远同志,那你很机智嘛。
  大概是被文盲小侯爷和理科学霸白莲花洗脑得太厉害,曲月升脑海里胡思乱想,天马行空,想到的竟然是一个带颜色的段子――《西游记》里,孙悟空大闹天宫,把七仙女定住了之后,都干了些什么……干了什么……干了……什么……
  “月升,你且听贫僧慢慢道来。”闻远后退几步,与月升拉开一个合适的距离,一脸正气地道。
  完了,果然是要被拒绝。
  曲月升郁闷地瞪着脚下无辜的小石子路,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月升……方才的话,贫僧也是第一次听你说起,贫僧……真的很感谢你的感情,可是现在贫僧仍然是灵觉寺的僧人,实在不能……”
  她一定是感冒了,竟然连眼睛也酸了起来,看东西都是朦朦胧胧的,像是隔着一层水雾。曲月升连忙闭上眼睛,眉头皱得好似包好了的饺子皮。
  “月升,你别哭啊!贫僧不是这个意思!”闻远急急忙忙地解开她的穴道,慌张地道。
  曲月升强忍着眼泪,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闻远匆匆忙忙跑上去抓住她的手,月升甩了好几次都没甩开,她忍不住怒目而视,正要破口大骂,闻远却抢先一步开口:“月升,贫僧……不,我的意思是,你能再给我一点儿时间么?这种事情不应该由你一个姑娘家来说,应该让我主动的!”

☆、11.21独家发表
  曲月升怔怔地望着闻远,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是不是我理解错了,你……是那个意思么?”
  闻远低头,双手温柔地握住她的肩膀,身子微微弯曲,让她可以轻松地平视他的眼睛,认真道:“是。”
  曲月升呼吸一滞,乌溜溜的小鹿眼里交替闪过惊喜、兴奋、期待、疑惑,然后连着眼里的色彩,一同慢慢归于平静。
  她眨了眨眼,傻傻地嘿嘿一笑,忽然往后退了两步,伸手捏了捏自己的圆脸:“一定是我起得太早,现在还在梦游,我要先回去睡一会儿冷静一下。”
  闻远怔了怔,快步跟了上去:“我送你。”
  曲月升飞快地挥了挥手,脱口而出:“不用了啦,你在我身边,我怎么可能清醒啊。我……我要自己冷静一会儿,我走了。”
  说着,曲月升猛地加快了脚步,没有听到闻远追来的脚步声,她反而更慌乱了,忽然撒开了脚丫子往前跑,连方向错了都没发现――与其说是回去冷静,倒不如说是落荒而逃。
  这算是被拒绝了么?
  闻远低叹一声:原来被拒绝的滋味,是这么不好受。这丫头以前肯定伤心死了吧。
  他忽然握紧了双拳,下了决定。
  “方丈师叔,弟子决定还俗。”闻远跪在方丈面前,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响头,正色道。
  方丈一惊,干笑了几声,竟然忘记让他起来说话:“闻远师侄,你这说得是哪门子的傻话?”
  闻远摇摇头,一字一顿地道:“师叔,这是弟子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的决定。弟子修为不够,染上了红尘俗世,心中早已不再平静,若是勉强再为僧人,只怕会玷污了佛祖,恳请师叔准许弟子还俗。”
  方丈面色凝重,一改往日嬉笑神态,额心因眉头紧皱而挤出一条深深的沟壑,竟然像额心印一般醒目。
  良久,方丈低叹一声,坐上了主位:“是为了曲施主么?”
  “不,与任何人无关,是弟子自己心猿意马,不配再侍奉佛祖。所有的罪孽,就让弟子一力承担。”
  “哎……这太平盛世的,还了俗的人多了去了,说什么罪孽不罪孽的――”
  说着,方丈长叹一口气,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花白的长须因鲜少打理而显得有些凌乱,原来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已经年过古稀了。
  老了,老了,真的老了。记得闻远这小子刚来的时候,身量就差不多到他的胡须尖儿,小小的少年,眼神里却有着修行多年之人也难得的平静――那时他的胡须还没全白呢。
  现在,少年长成了有为青年,是东篱国赫赫有名的圣僧,身量也足足比他高了大半个头,可眼睛里的平静却没有了,反而被一股前所未有的柔情取代。
  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到底是为了佳人,还是为了佛祖?不言而喻啊……
  方丈再叹一声,才发现自己的胡须已经变得花白――原来一转眼,已经过了十几年了。
  “记得你刚被老方丈带回寺里的时候,才十几岁,那时恰逢你家中遭逢巨变,若是换了别的孩子,早就呼天抢地,一蹶不振,可你却只是静静地跪在佛祖面前,日以继夜地诵念《大悲咒》。
  因为你的父母太过恶名昭彰,几乎全寺的僧人都像看怪物似的看待你,连老衲都不能免俗,一直在暗地偷偷观察着你,只要你一有异动,就会有无数双手出来制止你的行动。
  可你这孩子啊,就像佛陀临世,一双的眼睛像是能跟佛祖通灵似的,充满了矜悯和慈悲。每念一遍《大悲咒》,你眼里的平静就多一分。当时老衲就想,这个孩子一定是个有佛缘的,哪怕你的父母再是罪孽深重,你也定能像目犍连菩萨(1)一样修成正果,必成大器。
  那时,老方丈已过耄耋,自知命不久矣,于是将你托付于老衲,就连你剃度这么大的事,也是由老衲亲自执行的。尽管你一直称老衲为师叔,可在老衲心里,早已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弟子了。”
  闻远双手合十,恭敬地行了个佛礼,再次叩首:“多谢师叔十年的抚育、教导之恩,闻远毕生难忘。”
  方丈走上前,和蔼地摸了摸闻远的头顶,然后双手合十,虔诚地道:“佛祖赐福,愿我佛门弟子此生再无灾劫。”
  “多谢师叔赐福,可弟子早已……”
  方丈摆摆手,打断了闻远的话语,上前亲自将他扶起,浑浊的眼里闪烁着慈爱的光芒:“你还记不记得,老衲为你剃度前,曾问过你一个问题?”
  闻远点头:“弟子不敢忘。”
  方丈笑了笑:“当时老衲问你,为何要遁入空门。你是怎么回答的?”
  “弟子答:‘为了寻找内心的平静。’”
  “那你现在心里还平静么?”
  闻远摇了摇头:“很慌乱。”
  方丈低叹一声。
  “弟子年少时家逢剧变,虽然表面上极力克制,佯装着毫不在意,可惜弟子心中却一直无法释怀。弟子从小研读佛经,跟随师长周游各国,早已认定只有佛祖才能让弟子心生宁静。
  故此,弟子毅然决然地投身入我佛门,妄想救赎自我,引渡众生。可到如今弟子才发现,所谓的遁入空门,不过是弟子自欺欺人的逃避借口而已。
  弟子到现在都无法释怀生父生母之事,只要一到了下雨天,一看到目连菩萨的佛像,甚至一看到街上人来人往,逐利而去的商人,弟子都会变得暴躁不安。佛门之人,不该如此啊!”
  话至此处,闻远手上早已被汗湿,额上青筋暴起,眼神也变得越发暴躁起来:“我永远也无法忘记二十年前那场大雨,无数房屋相继倾倒,无数良田接踵淹没,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可偏偏就在这国难当头的惨烈时刻,竟然有奸商与贪官勾结,垄断各地存粮,囤积居奇,大发国难财!穷苦的百姓们饿得啃树皮,挖树根,甚至易子而食!可奸商和官府却赚得盆满钵满,一顿饭要吃足一百零八道珍馐美味,竟不见门外路有饿殍,民不聊生啊!
  但更可耻的是――我!享用着奸商大发的国难财周游列国,享用着奸商大发的国难财传经讲法。我诚愿以佛法渡尽世人,却不知我所食的一粥一饭,都是百姓的血肉所铸!”
  闻远双手握拳,越说越激动,灰褐色的眼眸已经被逼得通红。
  方丈立刻上前按住他,口中不断循环诵读清心咒,直到看见闻远的眼神渐渐归于平静,才放下心来。他心疼地拍了拍闻远微颤的肩膀:“孩子,这不是你的错。”
  闻远轻轻闭上眼睛,痛苦地长吐一口气,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双乌溜溜的小鹿眼,带着温暖的笑意,就像一阵清风吹进了心里,驱走了所有的阴霾。
  他再张开眼时,已是清明一片:“佛曰:‘善恶到头终有报’。果不其然。
  水灾过去后,陛下重整吏政,贪官污吏和无良奸商皆锒铛入狱,落得个抄家灭族,凌迟处死的下场。我父母踏着无数百姓的尸体所掠夺的金银财宝,名利富贵,都成了过眼云烟,他们最终一无所有,死无全尸,也只是因果循环罢了。
  我的父母一生都在追求着世间繁华,人间万象,最终被自己的贪欲所吞噬,落得如此万劫不复之地。而我却偏要无欲无求,立志一生行善,传扬佛法,以内心的平静度化世人。
  可只有我自己心知肚明,我从未释怀过哪怕一刻。
  我永远也忘不了,我是大奸商的儿子,我身上流着大奸商的血,是从骨子就被打上了祸国殃民的烙印,哪怕佛祖临世也拯救不了我。
  ――直到我遇见了月升。”
  闻远忽然笑了:“我这小半生周游多国,苦苦修行了二十载,只为追求内心的平静,可直到此时此刻才发觉,只有生活在有月升的地方,我的心里才会无比的平静。
  师叔,让我走吧,让我放过自己。”
  方丈怔了怔,好像又见到了闻远年少时的模样。那时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小小的少年手持一本佛经,口若悬河,意气风发,自信的光芒哪怕是大雄宝殿前的佛祖都要黯然失色。他忽然笑了:“走罢,走罢。灵觉寺少了一个内心狂躁的圣僧,世间上却多了一个坦然释怀的年轻人,何乐而不为呢?”
  闻远感激地上前两步,正要跪下,却被方丈牢牢托住了双臂:“可是师侄啊,你要真真想好了,曲施主是丞相的女儿,是天之骄女,就算她不介意你的身份,她的家人又会接受么?朝堂的口诛笔伐,市井的流言蜚语,你们又承受得起码?”
  作者有话要说:  注解(1)目连救母传说中的主人公,佛名目犍连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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