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侯令》第73/80页


  元宝忙从官兵手里抱下方升宴,任凭方升宴不依不饶的踢腾,赔着笑脸道:“得罪,得罪,这是我家小少爷……官爷,真是对不住……”
  不等官兵发话,元宝抱着方升宴,强行往回走。方升宴半边身子几乎要扑出去,半拉着身子,死死的朝谢府长着脑袋,挣扎不休,到了最后,竟大哭起来:“妍妹妹!妍妹妹――”
  妍妹妹――
  声音一点点远去,最后一点尾音消失在长安街巷,随着太阳一点点的西沉,直到再也听不见。
  乾元二十八年九月廿四,太尉谢功权通敌叛国,全族一百七十三口,斩杀不赦。
  方升宴第一次觉得难过,他不知道什么朝堂诡谲,什么权位错节,他只是觉得难受,难受的不得了,比发烧吃药挨打落水都难受。
  妍妹妹死了。他爹就是这么告诉他的。
  死了就是再也不会来了。不会来了……
  方槐隔了几年,觉得儿子没个细心人照顾也不成,元宝毕竟也是个粗使汉子,便买了个丫头到府上。方升宴脾气随着年纪的增长,愈发的乖张,方槐倒是浑不在意,见儿子渐渐不提谢家丫头了,他心里还舒了口气。
  方升宴人前恭谨雅然,十足方家公子的风范;一回府里便又是原形毕露的乖张少爷。方槐念了不知多少回了,姜御丞倒是很是看好。方升宴虽心性顽跳,在大事上却也不含糊;姜御丞喜他天资,方槐也就让儿子跟着姜御丞学兵法丛略。
  郁语融第一次见到方升宴,他穿着黛蓝的衣裳,披着黎色的披风,朗朗的站在她面前,说不出的神气和俊朗。她长这么大,没有见过哪个男人长得比他更好看的,他仿佛就是画上走下的,微微牵动嘴角,仿佛整个天地都洒满了热灿灿的阳光。
  方升宴听说是买来的婢女,伺候自己起居,也没什么兴趣,尤其是她低眉顺眼得不得了的样子,更叫他连模样都没怎么记住。
  郁语融却觉得自己这辈子最有福气的便是能到方府,近身伺候方少爷。旁人都觉得方升宴脾气古怪,发起火来,一张利口半分不饶人;可她不觉得,她只觉得这少爷是天下顶顶好的人,不仅长得好,人也好,什么都好,连发起火来都好。
  郁语融觉得少爷是个特别聪明的人,看兵法韬略,一看就会;连侯爷都夸他,说如果心性再沉稳些,不那么毛躁,就可以独当一面了。郁语融不喜欢淮安侯,她总是有些怕这个人,他说话不轻不重,眼睛看起人来仿佛有刀子在身上森森的刮过,要把人看穿了似的;可脸上总是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仿佛漫不经心,又仿佛把一切不放在眼里的样子。她还是喜欢看少爷骑马练剑,读书写字的样子;少爷孩子气起来,府中人都抱怨不休;可她不觉得;少爷才不会像旁的世家子弟那样少年老成,故作正经,少爷高兴就笑,难过就闹,一点儿都不矫作。
  方升宴对郁语融,都没啥印象,只觉得是个不多话,很安静的下人。郁语融唯一见到少爷开怀的时候便是拨弄那架秋千;她不止一次从少爷嘴里听到‘妍妹妹’这个人,可她问起来,他又大发脾气。府中上下也绝口不提‘妍妹妹’这个人。还是元宝偷偷告诉她,‘妍妹妹’是原来谢家的大小姐,前太尉的掌上明珠,和少爷从小玩的,是唯一不怕少爷还敢打少爷捉弄少爷的小丫头。
  郁语融似懂非懂,只是听着心里不大痛快,她也是陪少爷一块儿大的呢。少爷从来没对她发过大脾气,只一次,她找不见自己的发带,随手从少爷床头几上的发带里抽了一条束发,结果少爷雷霆大怒,大喊着再不要她伺候了,几乎要叫人把她赶出方府去;最后还是看在老爷的面子,她没被赶出府。
  事后,她才知道,那些发带是小时候少爷欺负谢小姐,从她头发上扯下来的。
  那秋千一直没拆,就是因为谢小姐从小就爱玩,回回到方府和少爷抢。
作者有话要说:  

☆、重逢

  
  方升宴天资聪颖,只是心性跳脱,少年人总是热血冲动,人前倒是掩饰得极好,教人半分也看不出来。姜御丞为培植他侄儿的势力,一路提携方升宴,一直到了平南偏将军。本以为方升宴挡此任,难免有些稳不住;不意,却是有板有眼,皇帝就喜欢他初生牛犊的气性,军中上下,也颇有几分威信。
  方升宴年纪渐长,既担的是厮杀疆场的事,方槐心里就亟亟的想他快些成家;他老来得子,对这个儿子从小就宠,何况又是独子,方家一脉,全靠他承下去,方槐如何不盘算。
  奈何方升宴什么都长,偏偏这事上,半分都没长,依旧是孩子脾气,哪里想得到成家上去。姜御丞也只得宽慰方槐,指不定再大些,就开窍了,到时候怕是管不住。方槐也只是随口应着,只盼望儿子快些开窍,自己的老骨头指不定哪天就散在沙场,届时连方家后人都没有,真是要对不起列祖列宗了。
  那日,梨园宴饮,燕武帝司马洵生辰寿宴,皇亲国戚,文武众臣,济济一堂。方槐瞧着世家子女,一个个的看来看去,目光最后还是停在了灵城长公主身上。
  而方升宴正无趣的四下逡巡着,突然眸光一亮,牢牢定在一处,面露狐疑。语融被父亲送进了宫,说是要给七皇子做内应,他嫌语融哭得烦,也就没送她,如今却在梨园看到了不远处遮遮掩掩的郁语融。可他的眼睛却不是停在她身上,而是她身旁的另一个宫女身上;不知为何,只觉得这宫女教人看得好生眼熟,却又想不起;这倒不打紧,奇怪的是他只觉得看着这小宫女只觉得倍感亲切,仿佛很久就认识的一般,可这明明是第一次看到……
  方槐看着儿子,也是眼前一亮啊;忙给姜御丞捅了一拐子:“还是你说的对,这不是开窍了。哈哈……哟,长得还真是漂亮……”
  仔细打量那站在语融身旁的小宫女,姜御丞微微的眯起了眼睛;他识人本事向来过目不忘,看上一眼,哪怕易容乔装也难逃他眼睛;如今方升宴看的这个小姑娘……
  姜御丞神色微妙,慢慢品了口琼酿,勾了下手指,招来贴身侍从:“去,把那个宫女的背景细细查来。”虽然低眉顺眼,那骨头里散出来的傲气却不是个宫婢该有的。姜御丞如是想,不由得也是眼前一亮。
  他和方槐这几年极力搜寻那个丫头的下落,刑杀后,他清数了尸体,独独少了谢之妍;他就料定,先皇没有拿到谢家的宝物!只是督察院风声极紧,浣衣局里也尽是眼线,几年苦寻无果,如今……这个小宫女……唔,姜御丞的眼眸明灭,淡淡的一丝帷幄的兴味。
  方升宴对那小宫女心生好奇,也不知心头蠢蠢欲动的欣喜是为那般。当晚就亟亟的把郁语融找来,结果方槐和姜御丞也都要郁语融回话。
  一席话谈下来,方升宴这辈子就没这么开心过,几乎跳着脚恨不能把方府拆了才好。
  她活着,还活着!不仅没死,还和小的时候长得不一样了,哪里还是丑丫头啊。难怪他瞧着觉得眼熟,觉得舒坦,舒坦得都说不上话来!哈哈,方升宴乐呵了半天,听父亲和侯爷把骗取宝物的事一说,更是奋勇得不得了,直嚷着让他一人把这事办了。
  也不瞧语融啥神色,兴奋的把房里一堆的珠玉宝贝塞给语融,方升宴记得元宝说女子都喜欢金银珠宝的;这么多珠宝够语融开心的了,就让她好生留心妍妹妹吧。
  因父亲嘱托切切不能暴露了身份,方升宴心里也正是玩心大起,什么都答应了。他要好好逗逗她,这么多年了,她一定不记得了;方升宴寻思着决定去找舅舅支点招,毕竟他还是第一次去哄骗女孩子。哈,这人还不是别人,就是谢猪头,他可不能漏了马脚;心里只觉的雀跃得不得了,想想她那傻不愣登的样子就好笑啊。
  主意打定,方升宴连夜一匹快马,找魏长恭商量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听计

  魏长恭最喜欢这个外甥,那小脸长得和自己年轻的时候那是一样一样的。想自己年轻的时候,那个叫风靡长安少女,逼疯京城少年啊!每每看到方升宴,就想起自己当年那一筐筐的风流,真叫人不甚唏嘘。
  “啥?!骗姑娘?!”魏长恭一脸义正言辞,刚正不阿的惊了惊,“这种龌龊无耻的事,你居然来找我!……那你还真是找对人了。”
  听了方升宴一席话,魏长恭也了解了个大概,慢慢伸手作捻须状:“这很棘手啊……这小姑娘我认识啊,很了不得的,小的时候,舅舅记得没错,就她敢惹你吧?”
  “对对对!就是她,就是她。”方升宴喜上眉梢,“你快说,快说,有什么办法啊。”
  魏长恭抬头瞟了一眼方升宴,有些许蹙眉,支吾了声:“宴儿,你不是真的……”
  方升宴也看着他舅:“什么?”
  魏长恭迟疑了许久,叼了口烟,猛吸两口,道:“我是说,谢姑娘现在也是……孤苦无依……那啥……往后……嗯……”
  方升宴不耐烦的打断了他,喝了口茶道:“等事情完了,就让她回方府,有我在,她不会无聊的。”
  见魏长恭迟迟不说话,方升宴有些燥了:“我说舅舅你到底有没有办法?感情你从前那些事都是框我的吧……”
  魏长恭当即一个瞪眉,严肃道:“你可以怀疑你舅舅的能力,但不能怀疑你舅舅的魅力!想当年,你舅舅我……”
  “你到底有没有办法 !!”方升宴把茶碗一顿,几乎吼着凑到魏长恭面前。
  “有有有……办法不是没有。”
  “那你快说。”
  “要我说也可以,你答应我个事。”魏长恭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封信,“我教你,没问题。这信呢,你帮我送到小玉那里去……
  “谁是小玉?又是你前女友?”方升宴随手接了,“住哪儿啊?”
  “什么前女友!”魏长恭狠狠地磕了磕烟斗,嗔道,“那是初恋……嗯,就在浣衣局,嗯,就是刘嬷嬷。”
  “啊?!”方升宴惊诧了一下。
  魏长恭不欲多说,复敲了敲烟管,佯装不耐:“你还要不要我教啊?!”
  方升宴忙把信一揣,神色认真,凑近了魏长恭,道:“说,说说……”
  魏长恭不知从哪里抄起一把折扇,刷的甩开,扇啊扇,悠悠道:“谢小姐的性子呢,我是不知道。不过有句话说的好,鸨爱钞姐爱俏。凡是青春少女就没哪个不爱俏郎君的。我看你虽没有我当年的神韵,但脸长得还是很像的,就这俊脸,往哪儿搁,哪儿就倒一片啊!你到她跟前站一站,对她温温柔柔的笑一个,叫几声好听的,保证她骨头都酥了。”
  方升宴凝眉,不可置否的含了口茶,狐疑的看着舅舅:“真的假的?”
  “你不信啊?我笑给你看。”魏长恭一个回眸,眨着双眼,抿嘴一笑。
  “……”方升宴愣了愣,“噗――”
  “啊!你小子干嘛呢!全吐我脸上!”
  “舅舅,对不住,我……我一时没憋住……”方升宴忙忍着笑,把嘴巴擦干净了,起身向外挪去,“那啥,就按你说的,我去试试。”

☆、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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