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敛财手册》第29/233页


  杨萱仍是穿着先前那件大红羽缎的斗篷,因为挤来挤去有些热了,斗篷帽子没戴,带子也没系,就这么松松垮垮地披着,露出里面宝蓝色织锦褙子和湖水绿的罗裙。
  她本就生得白净,在灯光的辉映下,更是欺霜赛雪般,漂亮得让人移不开视线,而那双大大的杏仁眼仿若山涧清泉般明澈,却是盈满了焦虑。
  萧砺想起来了,这是水井胡同新搬来那户人家的亲戚。
  腊月中旬曾经打过一次照面。
  小姑娘胆子挺大,又会说话,连王胖子都不忍凶狠她。
  可平白无故地,她过来干什么?
  萧砺沉声问:“何事?”
  “大人,”杨萱莫名地颤了下,吸口气,伸手指向灯塔,“我觉得灯塔好像不太结实,要是被风吹倒了怕砸着人……说不定还会起火。”
  萧砺侧头望去。
  正值北风紧,上面的龙凤花灯左右摇晃得厉害,悬垂着的九子连珠宫灯更是飘摇不定,有几次几乎要垂到地面。
  隔着十几丈,仿佛能听到毛竹“咯吱咯吱”的断裂声。
  萧砺心中一凛,随即又觉得不可能。
  搭建灯楼的都是极富经验的老匠人,所用毛竹也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儿臂粗的上好竹竿,就是给他们一百个脑袋,那些匠人也不敢敷衍了事。
  这样搭建出来的灯塔,怎可能连这点风都经不住?
  可低头瞧见杨萱眼眸里的焦虑与希冀,萧砺仍是决定走一趟。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倘或真的着了火,这满坑满谷的人,绝非惩治一两人就可以平息下来。
  萧砺打定主意,低声跟旁边军士交代两句,军士低笑声,“别是小姑娘诳你吧?瞧着人家漂亮,骗你都信。”
  萧砺用力捣一下他肩头,正要迈步,又顿下身形,问杨萱,“你跟谁出来的,你家大人呢?”
  杨萱细声细语地回答:“走散了,现下只有我跟秦家姐姐。不过我爹说会在灯塔下面等我。”
  萧砺皱了眉,微微倾了身子,指着不远处的路口,“你们几人别到处乱走了,就在这附近等着,我过去看看,倘或无事很快就回来……如果真的起火,你们赶紧到那条胡同,千万别慌张,贴着墙根一直往北走,往北走,记住了?”
  杨萱听明白了,仰起脸,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萧砺见状,嘴角扯一下,似是想笑,却没笑,大步离开。
  杨萱看着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中,长长舒了口气,回头又看向那条胡同。
  想必灯塔附近的人山人海,这边相对冷清一点。
  起码跑过去不会太费事。
  而冬天刮北风,若是起火,火势会向南蔓延。
  贴着墙根则是怕被人撞倒。
  在拥挤的地方,只要倒下,立刻会有无数双脚踩过来,很可能就会再也站不起来。
  没想到,萧砺面相凶狠可怕,倒是挺仔细。
  正思量着,忽听树下军士问道:“小姑娘,你认识萧砺?”
  杨萱下意识地摇摇头。
  军士嬉笑道:“不认识你颠颠地过来找他,不怕他揍你一顿?萧砺可凶,打人最疼了。”
  杨萱想一想,开口道:“我爹说如果走丢了或者遇到为难的事儿,就找路旁穿罩甲的人帮忙。他说你们是保护我们的。”
  军士默了默,忽然扬扬手,“走吧,玩去吧,就在附近,别乱跑。”
  杨萱又往灯塔处瞧了瞧,龙凤花灯仍是晃得厉害,想必萧砺还不曾挤过去。
  她不敢乱走,在旁边摊位上要了两碗馄饨,跟秦笙一道坐在条凳上吃。
  秦笙认真地看一眼树下的军士,压低声音道:“阿萱,你弄错了。这两人跟街旁的人不是一路的,那些是京卫,穿罩甲,这两个是锦衣卫,穿曳撒。”
  杨萱故作不明白,“不都是护卫吗?”
  秦笙解释道:“平常管着京都治安的是五城兵马司,今儿可能因为人手不够就调了京卫来。锦衣卫不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我觉得他们两人可能是跟着哪个贵人出门办案的。”
  杨萱仍是一脸懵懂。
  秦笙笑着夹起一只馄饨,“算了,反正也没什么大事,等你像我这么大年纪就知道了。”
  此时,萧砺刚刚走到灯塔底下。
  灯塔从搭建那天起,为了避免被人撞倒,也是担心被人偷走上面的花灯,总有几名士兵在灯塔下守卫着。
  不等萧砺靠近,士兵便喝止道:“站住,什么人?”
  萧砺亮出腰牌,前后晃了晃。
  腰牌正面刻着“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后面写着“镇抚司校尉”字样。
  士兵见是普通的木牌,鄙夷一笑,“咱们是府军前卫,特奉命在此守卫,跟你们锦衣卫不相干,识相的赶紧离开,如果灯塔有个闪失,咱们担不起这干系。”
  萧砺沉声道:“我正是因此而来,这灯塔不对劲儿,老远看着摇晃得厉害。”
  士兵笑道:“昨天刚搭好时,北风比这可厉害得多,啥事都没有。不该你管的事儿,不用你跟着操心,走吧走吧,都在京都里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闹翻脸不好看。”
  萧砺无语,正要离开,忽听北风呼啸中夹杂着“喀嚓喀嚓”的断裂声,他忙定住身形,目光从灯塔底部开始,一寸寸搜寻着。
  士兵见他不动,顿生恼意,推搡道:“兄弟,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要是我们头儿看见你在这儿杵着,少不得连累我们哥儿几个吃挂落。”
  萧砺已知灯塔有异,岂肯就此离开,脚下用力,牢牢地定在原处。
  有几位好事的行人立刻围拢上前看热闹。
  士兵越发恼怒,挥舞着刀枪将几人驱散开,又推搡萧砺。
  正僵持着,范直摇摇晃晃地过来,尖着嗓子道:“怎么回事儿,吵吵啥?”
  士兵见是内侍,神情恭敬地说:“咱们奉命在此当差,这位爷不知道脑子进了水还是被驴踢了,冲过来就说灯塔要倒。这上头都是龙凤花灯,哪能容得如此放肆。咱们正要将他赶了出去。”
  “唔,”范直看向萧砺,“有这事儿?”
  萧砺正要回答,只听“喀嚓”声愈大,有根毛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而灯塔已经开始倾斜。
  士兵也发现异状,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萧砺很快反应过来,急步上前奋力托住竹架,厉声道:“快找人修缮。”
  士兵还算机警,一人匆忙又唤了几名京卫过来帮忙,而另一人已经飞跑着去寻匠人。
  周遭看热闹的反应过来,俱都傻了眼,其中一人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喊,“不好了,不好了,灯塔要倒了,快点跑啊。”
  刚喊两声,他身后突然蹿出一人,手里拿一只竹刻臂搁,用力击打在那人后脑处。
  呼叫之人软软地倒在地上。
  有京卫迅速地将他拖到灯塔下面。
  这时先前的士兵已扛着几根毛竹过来,后面踉踉跄跄跟着两位工匠。
  范直见工匠已经开始修缮,四下逡巡一番,慢悠悠地踱到先前手持臂搁之人跟前,笑呵呵地道:“公子好胆识,不知如何称呼,年纪几何?”
  夏怀宁拱手为揖,“小子姓夏,名怀宁,今年十二。”
  “好,好,自古英雄出少年,小小年纪有勇有谋果敢机智,令许多长者汗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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