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姐难当》第108/182页


夜风飒飒,贵妃女扮男装的面相多了几许英气,然那女子特有的细腻柔弱掺杂其中,娇柔却不做作,两人近在咫尺,贵妃如兰的气息如发丝轻绕于林勋的耳际,令人心神荡漾。又是一阵势头猛烈的风卷了沙石砸了过来,林勋眼见不妙,伸手揽了贵妃避于一侧,却在这时,只听咚的一声巨响,林勋瞧去,犹是一盘踞于崖边的那方圆石坠落下去,追究源头,原就是刚才那股子旋风所致。贵妃煞白了脸,揪住林勋大髦的手不由磕着劲儿扣得更紧。风儿呼啸着远遁,四周渐渐平息,林勋定眼看贵妃,贵妃抬眸正巧对上他璨若晨星的目光,心弦莫名一振,即使是隔了厚厚的貂裘,林勋那如雷如鼓的心跳也是清晰可闻,让人心宁。

“吾刚刚救了贵妃一命,贵妃是否要更加诚心为吾祈福?”林勋察觉贵妃的羞赧,松开怀抱的同时,不忘揶揄几句缓解贵妃的尴尬。

贵妃没想临了,又来了此一出风祸,只暗暗侥幸没人看到,不然真是百口莫辩。她习惯性的望袖里掏,袖里空空如也,恰被林勋看到,林勋嗤的开笑。

贵妃恼羞成怒,冷了脸只做无视。

院里有西索脚步声渐走渐近,贵妃松了一瞬的心倏尔又吊到了半空中,袖里的手攥成一团,仿似只有依靠那一点点痛楚方能抵御那些未知的困惑。

小和尚比起方才和善许多,他还礼恭请贵妃前往荣堂,林勋乖巧宛如一家仆随从,亦步亦趋,临近荣堂,却是驻步不前。小和尚心思伶俐,将贵妃送进荣堂,便掩了门将装扮普通的林勋领进一居室,奉上热茶,殷勤客套几句便躬身退了出去。

林勋抬头瞧着这简单,却是不失雅趣,每道墙壁皆悬挂两幅书画。深有寓意的禅词配有应景的山水林石、屋木舟车的画幅,与香客来讲,一来解闷,二则,实为考察香客的心境。所谓心静则明,在此香火缭绕的禅室中,一个人所想所思大概都与其本性相距不远,林勋虽不信奉佛说,但就于此刻,他心底徒增敬仰。

”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

”万物于镜中空相,终诸相无相。”

林勋静立于书画前,久久不动,仰首细细品味,竟似木了一般。

荣堂里,袆决大师面对男子装扮的贵妃,并无讶异,神色淡然如水,如同面对的是一介坊间女客,又仿佛这一切都在他掌握当中。

细语谈来,无一丝生疏,贵妃的心松了松,袆决大师修炼与心,又怎能轻易为外界纷扰所动,原本就是她多虑了。

一杯香茗捧于手中,那温馨芬芳的味道扑面而来,又就着若隐若无的香火气息,令人如沐浴在世外仙境中的一隅温池,将那人间的烦扰系数隔了开来,让人不愿去想。

袆决大师眸光温和却掩不住内里的精锐,他笑得和蔼,恍若慈父,贵妃看得失神,曾几何时,父亲他不也是这样与她对坐相谈的吗?

“贵妃此番过来,其实老衲早有所觉。”袆决啜饮一口茶,又缓缓给贵妃满了杯,方续上自己的茶,似是借机思索,又似是给贵妃喘息之际,“即使贵妃不来,也会有人催了贵妃过来。”

贵妃万没想过袆决会如此说道,大惊之下,方明白今儿断断不会白走此路。

只是,贵妃总觉哪里不妥,却也说不出所以然,只好静候袆决一一道破。

“皇上龙体一下千里,这只怕是回天无力了。”袆决说此话时看那神情大有惋惜之意,但就贵妃看来,袆决此番论就大为仓促,似乎有意堵了她的话头,袆决为何会这般隐晦,避而不谈,贵妃疑心徒起。

贵妃略一思虑,便承了袆决的话说道,“只是前些天,本宫曾听人说起,若是与皇上的药引子里缓缓减量,或许会是有益的。”

袆决眼中有厉色一闪而过,他未加思索便应声道,“伤及根本,已是回天无术,是谁人敢拿了皇上龙体做验证?若是有失,那人又有几颗脑袋能抵得上皇上?!”

第一五一章牵连

贵妃听得袆决言辞绝非一般强烈,疑蠹渐起,以袆决的寡淡修为,为何会有那热血沸腾的意味?竟似是殃及他的切身利益。贵妃本来也是胡乱猜测,只这样一想,脑中恍若有灵光闪过,沉心细思索,却是如奢望抓住扶摇于狂风中的一页银票一样不能及。

贵妃本意就是来一探口风,不管袆决反应如何激烈,她不能为恼在先。贵妃面色安宁,“本宫闲时常想,若以那人之见,一试也未尝不可。”她的目光闪烁,声调突然低了下来,“皇上龙体已是如此不堪,不如放开一搏也好。”

袆决显然没想过贵妃意思鲜明又坚定,且稍带了些执拗,然姜还是老的辣,袆决换了柔和说辞旁敲侧击道,“老衲深知贵妃是救皇上心切,只是莫被那花言巧语之人所蒙蔽才好,免得被人抓了把柄毁了前程。”

贵妃淡然一笑,唇畔酒窝显现迷人娇颜,“大师言重了,若是换得皇上龙体康复,本宫倒不在乎被名利累及。”

袆决叹息垂目道,“命运的轨迹使然,何必逆天而行。”

贵妃面色淡下来,声儿也渐渐转冷,“若是命运真如此,本宫断也不敢违了天意。”贵妃手里不知何时揣了一截树枝,她手心合拢,那树枝于冬日本就极脆,微一使力,便是咔的一声。

袆决看了那断裂的树枝一眼,抬眸间正对上贵妃瞧过来意味不明的眼神,贵妃言辞切切,“天意不可违,只是,若是有人从中作梗设计谋权,是不是也该顺了其意?”

袆决凸出的喉结顺了其清瘦的脖子上下滚动,尤为显眼,他拾起茶盏啜饮掩饰其焦虑,他本是老谋深算,擅于观算人心,贵妃也算是在他眼皮底下一步步走到如今,细细算计,贵妃能造就今日,他实是功不可没。当年,先帝与现今坐朝皇上暗里都悄悄询问过他纳妃的意见,当然,以他的立场,他自然是全力促成,安乐公府当时乃朝中首屈一指的大家,天子一心笼络,他没有理由去开罪。那时的他,贵为两朝天子的座上宾,宫中任他大小事务,皇上皆愿不辞辛劳亲赴山庙请教于他,天长日久,朝暮间自然而然感染了皇室那种特有的威吓气势,京中豪门个个都是见风使舵的主儿,天子器重袆决,他们更是借花敬佛,谋求同心同德,共渡一船。袆决日渐胸襟豪迈,自觉能将不利化有利,更能将天时地利人和囊与胸中为己所用。然,时隔两年,贵妃再坐面前,那雍容气度全然不是当年那个唯诺羞怯的闺阁千金,瞧她句句严谨,俱有所指,难不成她也有心参与皇权的争夺?

局面繁杂如雾里看花,纵是袆决有意偏于哪一方,然人心隔了肚皮,真真假假,袆决也不敢贸然露出底牌,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不是更利于己吗,“贵妃怀疑朝中有人谋逆?”袆决面现为难,他的手指不自觉拍了拍膝头,踌躇道,“皇上虽说龙体欠佳,但老衲于贵妃私下说来,皇上维持一两年绝不是问题,谋逆乃株连之罪,若没有真凭实据,贵妃不可妄言,以免惹祸上身。”

贵妃宁愿相信袆决多数是出于自保方这般劝阻,他向来谨言慎行,今儿大约他也没觉出他自己的话有些太多,他曾经说过,言多必失。那现下,袆决可曾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委实是过于招摇?自负的人大约都是看不到自身的短处吧。

“大师可有见过太后?”贵妃目光诚恳平静,看不出一毫涟漪。

袆决平放于膝盖的手悄悄攥了攥,瞬间又放开,平坦搭于膝盖,他的目光微不可察的掠过一丝寒凉如冰的气息,“老衲这二年几乎没有进过宫,自然见不到太后。”顿了一顿又深有蕴义的微笑,“再者,太后也不是谁都可以见得。”

贵妃笑的坦荡,“太后心思未了,本宫想以她的心机,必会步步为营,笼络人心,袆决大师与京城王公贵族皆有往来,消息灵通,竟也会不知情。”

听得贵妃言语里埋藏颇深的讥诮,袆决目光越发深刻,他哈哈大笑须臾顿住,正色道,“老衲识人乃是识心,管他是王公还是布衣,只要真心敬奉佛祖,老衲均一视同仁,不分贵贱。”

当前:第108/182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