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嫁》第3/398页



这么急?丁姀心头狐惑,但嘴上已经对春草夏枝说道:“那就收拾收拾吧……”

春草早等着这句呢,立马开始动起了手。

丁姀对张妈妈微笑:“妈妈,坐会儿吧。我们要不要等师父们回来,也好打声招呼。”

“不用了,”张妈妈一摆手,红光满面,“方才来的时候就在镇上碰到了,奴婢已经跟师父们都交代好了,八小姐您就放心吧!”

丁姀闻言就不再说什么了。张妈妈这回来显然是有过准备的,看来丁家她是不得不回了。想到这里,她心中弥漫起了一层淡淡的伤怀。掩月庵可谓是她的重生之地,这六年来她虽回过几次丁家,但都只是蜻蜓点水似地,人走时茶却还未凉。那样极短的接触当中,何来感情可言?倒是这掩月庵,有着一份亲切之感。

夏枝先给张妈妈倒了盏茶,笑容里略显因拮据的尴尬:“张妈妈,还没烧水,您就将就着喝口温的吧。”又说道,“许久不见了,您身子还好吗?这里山不说陡峭,即便有那些石阶却也年久失修难走得很,一路上辛苦了。”

张妈妈就赞开来:“夏枝真是越来越水灵了,你瞧这腰是腰屁股是屁股的,越发出落地标致了,真叫人羡慕。”

夏枝的脸赫然赧红,抬眼看了丁姀一眼,微微敛衽:“奴婢去帮春草一起收拾。”

张妈妈捂着嘴便笑了。

西厢里并无什么东西可收拾的,两人转了一圈儿,除了三个人的衣服之外,另带了几本丁姀的手抄。至于所抄下的经文前一批都已交给了庵里的师父化渡焚烧去了,剩余的仅只有几张,春草见了早给一并揉成了一团,从窗户里扔了出去。

两人收拾停当就各背了个藏青呢布的包裹。张妈妈一刻也停不得,忙让两人搀上丁姀,一道走出了掩月庵。

庵门内开,在山顶寒峭的风中“吱嘎吱嘎”地作响,上面的铜锁尤为沉重得撞击着门板,两种声音协奏,一年四季的风天都在山谷里回荡。

门外已经站了四名抬藤架的小厮,见张妈妈出来,殷勤上前:“张妈妈……”说着眼睛已经瞟到了丁姀身上。见夏枝跟春草搀着她,都心知肚明,这就是丁家当了六年俗家尼姑的八小姐丁姀了。于是相继打千问好,让两个丫鬟把丁姀安安稳稳扶上垫了青色条毡的藤椅就起程了。

丁姀诚然不知,她竟然会离开地如此仓促。回眸时,山间空荡回想着铜锁撞击门板以及老旧木门“吱嘎吱嘎”的声音,她忽然眼眶一热,收回了目光再不敢看。夏枝上前,将锥帽复又盖住丁姀的大半张脸。

下山约莫花了近一个时辰,期间歇了两回,因天色实在不早了,张妈妈就紧着催。到了山下,山脚早停了架黑漆蒙青绸的平头马车,车夫带着遮露的斗笠,见到藤架下来,赶紧下了马车:“丁八小姐,张妈妈……”

丁姀微微点头,就见张妈妈给了车夫一块银子,然后从车里拿了脚凳打起帘子让夏枝两人把丁姀扶上马车。

看来那车夫并非是丁家的人。丁姀思索间,就已见张妈妈也钻了进来。

“张妈妈,二太太真的让我们回去了吗?”春草简直不敢相信,那二太太难道良心发现了?

张妈妈干笑:“人都坐这儿了,还能假的么?”

她在避开春草的问题。丁姀闭起眼睛,既然回丁家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她该好好想想如何应付后头的事情。传说中,那二太太可极为不好惹啊……

春草“哦”了一声,然后就开始跟张妈妈拉了丁家以及她们在庵院里的一些家常。听闻丁姀不光在庵院里抄经书,平日里还做女红绣了些许荷包,张妈妈就不停地夸起丁姀来。

丁姀让夏枝从包袱里拣了只淡色青粉的荷包出来,送给张妈妈,张妈妈摸着荷包上简约的莲花纹,眼角就湿了。幽幽说道:“四小姐七小姐,哪怕是五小姐,这几年来都有师父领着教各式各样的本领,偏就我们的八小姐活活被冷落了这么多年,都耽误了下来。”语气里是不尽的幽怨。

丁姀知道,自己这双手再配上这颗脑袋,学抄经文倒是简单,不过要学这针黹功夫却还得下一番苦心。各行各业都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的,但是她连个师父都没有,无怪张妈妈这么替自己鸣不平了。

春草有点不服气:“四小姐她们,往年都学了些什么?”

……

注:丁家姑娘们的名都念右半边的音,丁妘(yun),丁婠(wan),丁妙(miao),丁姀(he),丁姈(ling)

第3章 家门

张妈妈想了想,就一一道来,说道:“四小姐没嫁人之前,姑苏城里都知道四小姐有一双巧手,丝线能飞,尺头能翻,做出来的东西精精细细的,即便是做大礼送出去,也丢不了人。哎……若是我们八小姐也跟着盛京来的师父学,能学得更好也不定。”她的声音低了几分,似乎这番话是压在她心头的,“就四小姐到这份上,梁师傅还说四小姐差强人意。”

春草顿时飞眉,似乎极爱听张妈妈这么说二房的人。

四姐丁妘的绣品她见过,那回赵家迎亲,她回家吃她的喜酒,在丁妘待嫁的闺阁内见着那对缀金丝流苏,绣彩鸳戏水的枕头时,就已经知道这活不是一般两般的人能做精细的了。说到底,是张妈妈跟春草的心里对大房的人有怨,所以才这么磨嘴皮子瞎幸灾乐祸的。

丁姀心下叹气,微微拨开窗帘,外头竟然不知不觉已经天黑了。马蹄得得得地在路面回想,帘子的外面一侧已经沾了暮雾,凉湿地像庵院里墙壁上的青苔。

张妈妈已经开始说起了七小姐丁妙:“……一双眼睛长头顶上去的,整日里拿着棋盒子央大爷陪着下棋。大爷去年在姑苏县衙谋了个缺,哪里有那等闲工夫……”

字字组合成句经由丁姀的耳朵,又一字一字被拆成了各种偏旁比划,仿佛那一句句话落到她心里,却形不成任何有力的画面。印象当中,大爷丁凤寅是个极为寡言的人,上回母亲去掩月庵看她时,还说丁凤寅一举得男,把大房李氏给乐坏了,可偏就是他却只是笑笑,不曾狂喜过。初为人父,却全然没有那份喜悦,怕是心中还在因大老爷而耿耿于怀吧。

丁姀支肘托腮,张妈妈的话她已经听得云里雾里了。视线里,夏枝正静静陪她坐着,一声不吭。既不像春草那般兴奋,也不像自己那样心里潜藏着一份焦躁,看起来她似乎很能接受忽然回丁家的事。

“夏枝……”她小声唤了夏枝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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