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嫁》第98/398页



这些不需提点,丁婠心里有数。换了衣裳之后便急往对面丁凤寅的屋子过去。刚进屋,便有个小丫鬟过来行礼,轻声道:“小姐可算是来了,大爷都让了好几局了,指着您来替他。”

丁婠点着头就往内阁去,果见丁凤寅撵着黑子苦脸。想到因得了母亲的叮嘱不得再次开罪这尊菩萨,故而大哥才这般投鼠忌器。于是朗声笑开,莲步过去说道:“七妹,你可好一阵不过来了,大哥天天念叨你。”

在旁的如璧立马竖起食指“嘘”地一声示意别说话。丁婠这才想到,丁妙与人对弈的时候最忌人声,照以往她非把伺候的丫鬟婆子赶得一个人都不剩才肯作罢。可今朝却留了个如璧在旁,就微觉得奇怪。

很快,那棋桌上就见了分晓。丁妙无趣地把白子往纵横盘上一扔:“我赢了,这是第四局。”说话着那尖翘的眼梢就朝丁婠身上溜,“适才是五姐说话呢?我当是哪个不懂规矩的毛丫头,害我差一丁点输棋。”又把那只甩棋的纤纤玉手往大爷丁凤寅面前一摊,“大哥,给钱吧!”

丁凤寅在袖囊里掏了掏,身上的散钱输在了早先几局,里头只有几块碎银。拿手指捏了五六下,觉得不当把银子拿出来,便问丁婠:“身上带了铜板没有?”

丁婠上下摸了摸:“适才换过衣裳,没带。”

丁凤寅诧异:“你的脸怎么了?”

丁婠飞快捂住半边脸,含糊道:“昨晚上牙疼闹的。”

“哦……”丁凤寅也不怀疑,只皱着眉跟丁妙打商量,“实在没有散钱了,改日我着人送到你屋里去。”

丁妙架起腿没说话,只当是没听见。

丁凤寅脸上下不来:“那我亲自送过去。”心道还能差她那几块铜板不成?

丁妙捂着嘴“咯咯咯”地笑起来:“怎么能劳驾大哥亲自送去,我现在人在这里,当然还是我自己拿了的好。你让我瞧瞧你那袖囊里还有多少散钱,若差不多我也就不计较了……”

一边的丁婠却在嘀咕,什么时候陪着丁妙下棋也得搭银子了?转而又摸了摸自己的绛梅色荷包,鼓鼓的约有二十几个铜板跟两块银子,心底一阵发慌。要都赢了去,可算是她半个月的月钱呢!

丁凤寅不悦地摇头:“没了。”

丁妙托着下巴慢悠悠道:“那是几两银子?”

丁凤寅气得甩出一块来:“这是一两的!”

丁妙又笑,招来一直在旁看棋的如璧,摸起那一两银子对她道:“兑成散的。”

如璧满脸笑,从腰下摘了两个又大又鼓囊囊的荷包出来,往棋盘上一倒“哗啦啦啦”一阵铜板声。于是数出了一堆,扣除丁凤寅欠丁妙的,再还给丁凤寅一堆铜板。

丁凤寅看着那堆铜板抽青筋,丁妙是料到了他会故意让棋,于是今朝忽而提出了要赌棋的点子。明知他这里日常极少备有散钱,却又把码定得极低……这不是闲着没事找茬来的么?看也不看那堆铜钱,就甩袍起身:“我赏你了,你都收回去罢!”

丁婠知道丁凤寅气上了,忙打笑道:“七妹,大哥都这么说了,还不把钱收起来?”

丁妙甩着罗帕眉眼上下瞄:“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我虽小,大道理我也懂。我不喜欢欠人家的,人家也别指望能欠了我的东西不还的。何况我也不缺了这堆散钱,若大哥不好这个,早先说了我也不至坐到现在了。往六哥屋里去岂不更好?他可爱玩这个了。”

丁妙语带双关,丁婠听得直攒眉,她那话里直来直去就是来给丁姈讨公道来的。明里不说丁姈一个字,可处处都要领他们兄妹俩一筹。又怕丁凤寅再把丁妙开罪,趁着丁凤寅还未及搭话,就抢先过去对丁凤寅挤眉道:“大哥是累了,咱们先喝过茶再下不好?”

丁妙鼻嗤一声,未驳。

丁凤寅眼乌子朝丁婠瞪:“我这里可没有什么好茶孝敬她!”

丁婠讪笑:“上回七爷不是送了一饼?我见着,是大红袍吧?”她前几日头上的钗掉了不见,就在里里外外地找,竟然在一个锡罐里找到了一饼包着御用茶封的茶叶。那上头的字她可认不错——“福建御贡武夷大红袍”,礼部的大红印还在封口上留了半个痕呢,她一想就知道是舒七爷给丁凤寅捎过来的东西。见已经掰过一点,于是也用帕子包了一小块下来,回屋里泡上一壶享用了一回。

吃过一回,她就惦记上了第二回。趁着丁妙也在,丁凤寅想必不好回口。

“大红袍?”丁妙吃惊,“那是朝廷贡品,皇上吃的东西!”

丁凤寅恨不能立刻堵住丁婠的嘴:“什么大红袍,我没见过。”

丁妙冷嗤,起身慢慢往外踱:“罢了罢了,不过也是茶,吃到肚子里就没了味,不吃也罢!如璧啊……咱们还是去找六哥玩去,仔细大哥拿铜板砸你。”

丁婠哪肯让她走,立马拉住她:“七妹别走,好歹也得吃了饭再回去。”

丁凤寅心里思量,丁妙眼下去找丁泙寅,少不得把大红袍的事情抖落出来,丁泙寅那性子岂肯放过这好茶?一饼还不够他塞牙缝的。他可没那本钱给人糟蹋!于是也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留丁妙:“罢了,那也不是什么大红袍,只是普通的茶叶。原是福建地方上封包的时候把东西弄错了,礼部查了出来,让七爷捡了便宜。七爷就给了我,就这么一饼东西,你们可别贪多!”

丁妙想着你丁凤寅藏着掖着的东西必然是好货,我且尝一尝便知真伪了。于是不动声色站在原地,要走不走。

丁婠又想,这是丁凤寅此地无银三百两,横竖自己能有口服吃皇上吃的茶了,不去计较什么名头也罢。但看丁妙亦有这个意思,于是顺手把她拉回去坐下,舔着笑道:“不贪多,咱们略尝尝就好。”

话既已出,丁凤寅只得亲自去沏了大红袍过来。不过只泡了两碗,自己是断不舍得再喝一碗了,就眼睁睁看着她俩品。

丁妙咂了一小口,慢慢吞下,眉宇渐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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