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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弱光芒》
作者:希夷


  文案:
  “为何我从未爱过我自己,却如此渴望有人能爱我。爱我残缺的身躯,和破碎的灵魂。”
  十二岁那年,许妙跟着妈妈回到家乡。
  因为继父不喜欢她姓许,也不喜欢她叫“妙妙”,说听着像只猫。
  许妙迫不得已改了姓与名,也改变了这一生。
  从此后她叫周文菲。周是妈妈的姓;菲是吴叔叔给的名字,他说菲菲好听;文,是许妙仅有的倔强,是她和他唯一的关联,是那个从未长大的小女孩心中残留的幻想。
  正宗小白兔VS正宗霸道总裁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主角:周文菲(妙妙),喻文卿 ┃ 配角:姚婧,阳少君,王嘉溢 ┃ 其它:


第1章
  二零一一年九月五日 S市 S大
  入了九月,温度依然在三十摄氏度以上。并不像内地城市,非要到三十七八度才算得上火炉,地处南国的S市四季并不分明,一年中通常有八个月可以归属到夏天。男生的T恤短裤和人字拖,女生的漂亮裙子,能从年初的四月穿到年尾的十一月。
  眼下,离夏天结束还有点远,下午三点的太阳仍然毒辣。
  这个城市学生最多、名号最响的大学校门口,只有区区五个人。学期伊始,S大又收进七千个眼神稚嫩、生机勃勃的少年人,但显然也没人想拿这份生机,和烈日来个比拼。
  校门口两棵长了三十年的榕树,被午后的烈日晒蔫了。风也没有来,柔软得近乎垂丧的树条,无能为力展开它身上那些卷曲的叶片。
  一种难熬的静止之意。看来也不像一个适合见面的好日子。
  五个留在校门口的人,又走了一个。现在只剩一对情侣在绿荫里难舍难分;一个背书包的清秀男孩坐在花圃的台阶上看书;最后一位,站在榕树影子圈的最边上,再迈一步就站太阳下去了。
  从背影看,是个纤细高挑的女孩,梳高高的马尾,穿一件纯白色的短T恤,红色的收脚运动裤,裤子侧边有两条白色的平行线,脚上穿一双白色的帆布鞋。
  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因为这样的打扮,虽然平常普通,却只属于这个年纪。再年长几岁,哪怕身材长相依然出众,也穿不出这种光影斑驳中的青春气。
  青春气是什么,也许和一个人成熟前最后的懵懂天真有关。
  落在这个具体的女孩身上,是细碎的小卷发乖巧地贴服在额角;是抬头望时,墨绿的叶尖儿倒映在水汪汪的眼珠里;是并拢的脚后跟轻轻点着地;是甩来甩去的马尾发梢;是手指不停摩挲着书包上的那根背带。
  很明显,她在等人,而且等得有点不耐烦。
  她叫周文菲,这所学校的大一新生。
  一个月前,她还在C市。接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是一个晴朗明媚的日子。来不及进屋子,楼下就拆开看,看到“你被我校经济学院会计专业一班录取,……,请凭本通知于9月1日来我校桂湾校区报到”时,只觉得那张纸上全是一颗颗亮闪闪的金色星星。
  转眼间,她就来到S大。说“来”不准确,应该是“回来”。
  因为她在S大的教职工生活区度过人生最初的十二年。哪怕离开已有六年(其实是五年多,四舍五入,后面全说六年),有关S大的记忆,都还栩栩如生。甚至于,她脑海中的S大,比今天的模样还要绿意盎然。
  那个时候,她还不叫周文菲,叫许妙。
  她的爸爸许开泰,二十三岁从部队退伍,成为喻慕琛校长的司机,那时校长还只是土木工程学院的院长。二十岁的周玉霞则是S大幼儿园的保育员,她有个叫黄惠南的表姐,是S大的行政老师。
  黄惠南和喻院长的太太走得很近,由此撮合了两个小年轻。
  他们恋爱两年,结婚生女,女儿便是许妙。再过几年,许开泰进了后勤处,有了正式编制,再提拔成小科长。因为这点小小的升迁,周玉霞开心好一阵子,觉得自己的后半生都踏实了。
  但是在许妙十一岁那年,某个深夜,许开泰酒驾,在S大学外面的桥洞里撞死一位散步的老师。当然,他自己也死了。
  三十五岁的周玉霞遭遇丧夫之痛,精神萎靡,连交通肇事的赔偿,都是喻副校长付的。因为许开泰开的那辆福特是他的,既然肇事者家属没有赔偿能力,车主肯定得承担连带责任。再说撞死的就是S大的同僚,喻校长更是不能省下这笔钱。
  周玉霞带着许妙离开那个让人伤心的地方,回到亡夫的老家。但只过了半年她就再嫁,丈夫是许开泰生前最好的战友吴观荣。和许开泰在一起十四年,知道这个退伍军人是个多么讲义气的好汉,所以冥冥中,她觉得吴观荣是许开泰派来照顾她们母女的那个人。
  但她忘了,那些哥们义气很重的人,往往容不得别人来置喙他在家庭中的权威。婚后第二年,吴观荣便动手打她。怕已改名为周文菲的许妙跟着遭殃,她把每个月辛苦挣来的薪水都拿去供女儿念寄宿的中学。
  等到周文菲念高中,吴观荣还是会家暴她,但也许想明白,周文菲乖巧懂事,成绩也还可以,投资在这个继女身上,将来会有回报,所以不仅出了不算便宜的私立高中的学费和生活费,还出了数学和英语补习班的费用。
  但是,尽量地减少女儿面对阴晴不定的继父的次数,仍是周玉霞六年里最为焦虑不安的一件事情。
  好在终于熬过去了。待到通知书寄来,待到亮闪闪的星星再次回到女儿的眼眸里,周玉霞轻易地被周文菲那句――“妈妈,我们一起走吧,我们回S大去。”给说动了。
  8月29日一大早,等吴观荣上班,母女两人火速收拾东西,连人带行李上了前往S市的列车,只留下一张纸条:“我送菲菲去上学,然后在表姐家住半个月就回来。”
  到S大了,周玉霞却没领着女儿直奔表姐黄惠南家。她不想自己像个逃难的女人,花了一百元住在一家很破的旅馆里。第二天起床后,打开行李箱包到处找衣服。周文菲正在扎马尾,嘴里咬着橡皮筋,吐辞含糊得率真可爱:“妈妈,你身上这条裙子就可以啦。”
  “我给你找。”周玉霞看女儿一眼,“成天穿着长袖长裤不热吗?”
  女孩子撅了撅嘴,不说话,她扎了很简单的高马尾,妈妈不满意:“拆了,我给你重新弄。”
  周文菲木偶似的坐到凳子上,让周玉霞给她梳麻花辫,小时候常梳的那种:麻花辫从左耳上方开始,编过头顶,一直编到右耳后面。最后的发梢用小皮筋绑着,藏在笔直乌黑的头发里。镜子里看,麻花辫就像个发箍。周文菲瞧着,觉得自己又变回那个叫妙妙的小女孩。奇怪的是――竟然不是喜欢或不喜欢,而是觉得那女孩挺陌生的,像另外一个人。
  周玉霞很满意自己的手艺一点没生疏,她要为这么淑女的发型,搭配一条好裙子,终于在一堆衣服里找到一条白底蓝边的连衣裙,让周文菲换上。那是吴观荣心情好时带着她们母女逛街给买的,五百多元,算是周文菲最贵的裙子。
  周文菲死活不换:“这边太阳这么大,露胳膊露腿,晒黑了怎么办,白不回来的。”
  周玉霞没好气地把衣服扔下。旁人都说她有个乖女儿,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乖女儿进入青春期后,那些弯弯曲曲、莫名其妙的心思,是比别家孩子要多的。
  没错,她大多数时候是笑眯眯的,温柔可爱得想让人摸头,偶尔也有时候,呆坐在书桌边,或躺在床上看天花板,整个人像是灵魂出窍。第一次看到女儿那个样子,周玉霞脸都吓白了,反过来还要周文菲安慰她,说只是看了一本很虐的小说。
  虐是什么,周玉霞到现在都没搞懂。她心中只有一桩事情,那就是周文菲第一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加起来,需要一万二千块钱。
  可她只有五千块钱,本来六月份这个数目是一万块。但是她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三万块钱,那是许家大伯给的老房子拆迁费,拿过来时就说了,给妙妙的学费。被吴观荣顺走,说要做生意,生意做了两年,这钱也该还给她了。
  结果一分钱没要到,手腕、肋骨还被打断,住了一个月的院,花掉四千多块。
  所以她今天必须去找黄惠南再借点钱,不用借很多。周文菲考上大学,于情于理,黄惠南都应该给个红包,少则五百,多则两千。也许还不止,因为她早就听说,表姐的女婿,喻校长的儿子,已经出人头地,是个亿万富翁了。
  她们从北门进了S大,往畅园方向走。这一边是爬满藤曼的围墙,围墙底部的青苔已经爬到墙的中央,另一面是铁丝网围起来的篮球场。周文菲想起小时候她无数次跑来这里看人打篮球,心中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快乐。连脚步都轻了,跳到周玉霞身边:“妈,六年了,都没什么变化呢。”
  “嗯,除了旧了。”
  “也没旧到那里去。”周文菲偏偏头,心想,旧的才好呢。
  拎着水果的周玉霞,却有近乡情怯的意思,步履越来越慢。
  前方的周文菲本想催促几句,蓦然想起,妈妈和爸爸的恋爱就是在这里谈的。她以前在心里还会埋怨妈妈,为什么要离开S大。她觉得她和妈妈之间的不够亲密都是因为这个。
  今天成为一个半大不大的人,朦胧地体察到一个人的伤心。心想,如果不是为了她的前途,妈妈一定不会回来。
  等到妈妈走近,周文菲想挽起她的胳膊。结果,回想被打断,周玉霞就开始传递现实世界的压力:“到了南姨家,要乖还要机灵,知道不?不要傻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要有眼力介儿,看到你南姨做什么,赶紧帮个忙。要是姨父回来,要知道帮着拿包泡茶。几年前,S大搞了个资产运营公司,你姨父现在是总经理了。你要好好念书,将来能去他单位上班。”
  她说了一路,周文菲看着她不断张合的嘴巴,觉得自己回来的兴高采烈,又要被她一口口吃掉了。“不一定要去姨父的单位,我还可以去喻哥哥的公司。”
  “喻文卿的公司再好,那也是民企,没有编制的,你懂不懂?”
  “可是工资高啊。”
  “女孩子要工资高做什么?女孩子要工作稳定,上班不要太忙,这样才有时间照看小孩、做家务。”
  周文菲不想再听:“南姨从来不这样教婧姐。”
  “你能跟姚婧比吗?”周玉霞生气了,“她能嫁喻文卿,你能嫁吗?你就是从小跟在他们身后,心气养得太高了,你爸爸在时,也不过是人家的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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