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凤华》第354/437页


  “是谁最先说那花的流言的?”
  姜砚之立马转移了话题,他觉得后脑勺有些发凉。
  “要说这种乌七八糟的话,不用问,准是郑大娘子那个长舌妇传出来的。她呀,一张嘴比那茅坑都臭,四处说人家是非。这附近的妇人,几乎个个都同她骂过架。她也就是欺负那花一个黄花大闺女……”
  “郑大娘子自己个有一个姑娘,生得又懒又馋,日日都要吃肉。做姑娘的时候,娘家是卖肉的,那还养得起,若是出嫁了,这样的小娘子,哪个男方家中敢要哟!”
  “那郑大娘子嘴虽然毒,但是疼闺女疼得要命,天天鼓着死鱼眼睛瞅啊瞅,瞧啊瞧的。这附近哪家买肉买得最多啊,不用说,都是官老爷家,就她那姑娘,撒泡尿照照自己个,除非是官老爷眼睛瞎了,不然做洗脚婢都是不得的。”
  姜砚之抽了抽嘴角,大娘啊,你还说郑大娘子刻薄,您也不一般啊!
  “郑大娘子瞅来瞅去的,还真让她瞧着了一个,就是那顺风镖局的东哥。这东哥同那花他爹一道儿走镖的,但是他阿爹啊,是管着镖局的采买的……你们懂的,虽然不算富裕,但是每顿抠点肉下来,还是可以的。”
  “可东哥他爹经常来卖肉,如何不知道郑家姑娘的德性,那是一万个不同意,推说他已经帮东哥瞧好姑娘了。郑大娘子一直刚一直刚,闹得所有的人都来瞧,东哥他爹实在是走脱不了,便推说是朋友家的姑娘。”
  “郑大娘子立马就想到了那花,一连着指桑骂槐了好几日。后来啊,上个月初一,我听到院子里有动静,透过门缝一瞧,好似是有个过路的男子,同那花讨水喝。我瞅着那花开了门,还暗暗的嘀咕了几句,说这姑娘心地也太好了,不怕有坏人来。”
  “当时夜里回去睡了,也没有多想,第二日一早啊。就听到那郑大娘子到处说,说昨晚上,瞧见那花同一个男子在那里拉拉扯扯的,那男子还给了她钱……那花一听就吓哭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到了夜里啊,越传越邪乎,都说那花是暗娼……”
  “我到处跟人掰扯,但是掰扯不清……那花他爹,又出镖去了,不在家中。那几天夜里啊,老吓人了,附近做木匠活的那几个小工,经常敲对面的门,敲得砰砰响的,他们一边敲,还老说那些下流话……”
  “那花实在是气不过,开了门,这可不得了,竟然有人拽她。她关了门进去,当天晚上就吊死了。可怜啊!”
  “附近做木匠活的?拉扯她的可是一个老丈?”姜砚之问道。
  大婶点了点头,“呸,年轻小郎哪里有那么厚的脸皮,老畜生才不知羞耻……他惯常在这里做活计的。叫啥名字,我给忘记了……那花死了之后,他倒是吓着了,还给那花打了棺材送过来呢,叫那八给砸了!”
  姜砚之看了闵惟秀一眼,屠夫娘子是传谣之人,老木匠是拉扯之人……这就是为何他们要死了。
  “那八不是镖师么?镖师多少会些拳脚功夫,兄弟又多,那郑大娘子这么说是非,就不怕那八回来打她?”闵惟秀好奇的问道。
  大婶叹了口气,“若是那八还好手好脚的时候,自然是不敢有人欺负那花的。可是啊,三年前,他有一次走镖,遇到了山贼,有一只手受伤了,瞧着是好的,实际上使不上力气。”


第四百七十四章 三个自首的凶手
  那八的手有问题?
  姜砚之正想着,门突然被打开了。
  一个披着衣衫的老者,打开了门,一见到仵作,愣了一下,神色又缓和了下来,“您来了,且先进来喝杯水。”
  姜砚之摇了摇头,“不进去,去东哥家。”
  那八一头雾水,“去东哥家做什么?”
  “不用去了,我来了。”
  闵惟秀猛的一回头,就见到巷子口,站在一个戴着拳套的少年。他生得很高,单眼皮儿,嘴唇很薄,看上去有些刻薄,原来这个就是东哥。
  东哥斜斜的靠在柱子上,他的影子并没有被拉得很长,因为现在是中午。
  “我去了那花妹妹坟头,给她点了六柱香。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让她有了这样的结局。那六个人,都是我杀的,你们不用进去了。”
  那八一听,猛的睁圆了眼睛,“是我杀的,是我杀的,我为我花儿报仇,所以杀的人。”
  对门的大婶脑子嗡的一响,杀人,还杀六个?她一个哆嗦,手忙脚乱的把姜砚之往外一推,啪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那姿势,那速度,简直宛若武林高手。
  姜砚之差点儿没有摔个狗吃屎,拍了拍身上的土站了起来,哭笑不得的说道,“大婶啊,我的鞋子被你夹在门里了,还有啊,我们是官府的人,有我在,不会死人的!”
  门开了一道缝儿,一只鞋子被扔了出来,然后门又啪的一下关上了。
  姜砚之无奈的摇了摇头,这辽人,实在是不如大陈人可爱。
  看大陈人胆子多大,爬到树上去等着看死人!人山人海!
  冒着生命危险去喝喜酒,还是人山人海!
  也不知道他同惟秀离开了,开封府的人,想他们了没有。
  闵惟秀见姜砚之没事了,一个擒拿手对着那八抓了过去,那八下意识的抬手一挡,却被闵惟秀宛若老鹰抓小鸡一般的擒住了。
  “对面的大婶说得没有错,那八的右手绵软无力,他不可能是凶手。”
  姜砚之眼珠子一转,看向了东哥,“的确,手没有力气,怎么能够掐死人,东哥是吧,说说你是怎么掐死那六个人的?”
  东哥抿了抿嘴唇,“我夜里跟踪他们,趁着他们落单了,便冲过去,捂住他们的口鼻,然后将他们掐死。”
  姜砚之同闵惟秀对视了一眼,这个案子倒是稀奇了,不是凶手的人,都纷纷自首,说自己个是凶手。
  可他们两个人,一个手臂没有力气,压根儿不可能做到用手压眼的杀人手法。
  另外一个,太过年轻,连犯人到底是怎么死的,都没有搞清楚,轻易就被套了话。
  说话间,一个老者跑了过来,惭愧的看了那八一眼,对着姜砚之说道,“你别听东哥胡说,那个卖羊奶的死的时候,他在外走镖,都不在王都。这几个人,都是我杀的,是我对不起那老弟,是我害死了小花。”
  “都怨我,都怨我。那个姓郑的婆娘,要把她女儿嫁给东哥,我不肯,就胡乱的接了一句嘴,万万没有想到,那恶婆娘因为这个开始欺负小花。我知道了之后,十分的愧疚,白日里人多,我怕去了,更加坐实了说东哥要娶小花的传闻。”
  “小花是个好姑娘,若是东哥能娶到她,那是高攀了。可那会儿那老弟你同东哥都不在王都,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想法,不敢贸然登门。我想着,便趁着夜里人少,买了些吃食,也不多贵重,但是够小花吃一段时日,不用出门了。”
  “我那日夜里前去,瞧见那个叫惊蛰的小倌,喝得醉熏熏的,倒在了小花家门口,我一瞧,怕又被人误会了,便敲了门,让小花端了水来,将那惊蛰小哥给救醒了。”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我还是错了啊!后来流言越传越烈,我到处解释,都没有人相信……我思前想后,去寻了那个叫惊蛰的小倌,想要他去作证,说明真相。可是那个人,却冷冷的说,他什么都不记得了,说什么半夜能够给陌生男子开门的女子,能是什么好人?”
  “还说什么,苍蝇不盯无缝的蛋,他同小花素不相识,不能但这个保,做这个证。只扔了一串铜子儿,便叫人赶我走了。我要的是铜子么?我要还的,是小花的清白啊!”
  “小花她……小花她……那老弟,我对不住你啊,如果不是我,小花是绝对不会给那个人开门的!我想着,我一把年纪,活不了多少年了,东哥已经长大成人,日后可以照顾自己了。”
  “我要给小花报仇。我杀的第一个人,是那个卖羊奶的,我四处打听,得知他一直都是蹲在巷子口卖羊肉,他肯定能够听到巷子里的动静的,小花有没有同人不清白,他在巷子口,都是听得到的。”
  “我好不容易去城郊寻到了他,你们猜他在干什么,他在哪里说得唾沫横飞的,在说小花的事,还说他王都的女人就是猴急……污言秽语,实在是说不出口。等他后来去卖羊奶,我便按住他的眼睛,把他给弄死了。”
  “这指法,是以前我师父教我的压箱底的功夫,杀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再合适不过了。”
  “那些流言蜚语,是怎么越传越厉害的。是郑大娘子起的头,卖羊奶的舒奴跟着起哄说假话,再有那姓文的画师推波助澜,他一心只想出名,听了这些事儿之后,还画了一副小花的深巷迎客图……”
  “人心怎么可以这么坏呢!他们这是蘸着人血吃馒头啊!还有那个老木匠,对小花拉拉扯扯的,臭不要脸;那个卖屁股的小倌,冷血冷心;还有那个姓萧的推官,为官不仁!”
  “小花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可以白死了。有这样的官员,我们大辽还有什么希望!不如早死了好!”
  老者说着,蹲在地上,捂着脸呜呜呜的哭了起来,一旁的那八红着眼睛,用他那只没有力气的手,捶了捶老者的背,“你是不是傻啊!你杀了那么些人,叫东哥怎么办啊!小花她,小花她,这都是命啊……”
  “不怪你,都怪我。怪我没有把她当小子养,怪我光顾着赚钱,不管她,让这孩子受委屈了,不怪你,都怪我啊!”


第四百七十五章 原左使
  那八越哭越是撕心裂肺,他是走南闯北的镖师,什么惨剧没有见过,便是废掉了一只胳膊的时候,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他这辈子,只有两回,哭得如此伤心。
  头一回,是他那苦命的娘子,在生小花的时候大出血没了。那是一个娇滴滴的江南姑娘,以前在南地是个唱曲儿的,生得极其好看。后来年纪大了,便被贱卖了。
  他有一次去南地走镖,一眼便相中了她,掏出了全部的积蓄,将她买了回来。
  那花像她,性子柔弱和顺,却偏生长了一张好看的脸。
  再一回,就是今日,那花死的时候,他哭得都没有如此伤心。
  他恨自己,悔恨着为什么那个动手给小花报仇的人,不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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