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八妹》第27/89页


  “你戴了这么久给姐姐戴会,明早还你。”屠八妹从顾冉脖子上取下长命锁,顾冉发怒,叫道:“这是我干娘给我的!”屠八妹一指戳在她额头,“那我现在送你回你干娘家,以后你就呆她家,我们都回去,不管你了。”
  顾冉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一脸气鼓鼓。
  “戴几天就还给妹妹,啊?”屠八妹把长命锁给顾西挂上,顾西低头看看,心满意足地“嗯”了声。
  屠八妹斜眸,见顾冉小脸绷得紧紧的,便又戳了她一下,“西西成天在家带着你玩,一片破锁让她戴个新鲜劲回头就还你,你有什么好委屈的?再做出这副鬼样子就别跟我们回家。”
  母女几个到家后,忙碌一番,屠八妹照例坐在灯下做起针线活。
  日子在飞针走线中悄然流逝。
  转眼屠八妹承包豆腐房已有一月,除去别的开销仅她自己所得那份就是过去她一月工资的好几倍。开心之余,她给豆腐房每人包了五块钱的红包,说是承包头个月就算自己不赚钱也要给他们发奖金图个好彩头,请他们今后继续帮衬着她把豆腐房生意做好做旺。
  她几句话说得大家都很开心,过去的一个月里姜姐纠结豆腐房原先的几个人又来闹来两回,一些风言风语也传到屠八妹耳里。她对此采取不理不睬的态度,后面这十来天姜姐兴许觉得再闹也没意思,事情已成定局,也就没再来闹过了。
  而屠八妹自包下豆腐房除去头两天没准时来过,这之后每天她都准时准点到达豆腐房。早上起床她熬上猪食就往豆腐房赶,至于早上吃的红薯她改在每晚睡前煮上,起床后揭开锅红薯还带着温热。她每天起得早,晚上自然就睡得早,要做的鞋子她则利用下午生意清淡卖豆腐时搭着做做,夏天穿凉鞋也不着急等单鞋穿。
  屠八妹一心扑在豆腐房,早出早睡,顾拥军和猫耳相处的时间就多了。她每天凌晨和猫耳在菜园都要偷偷说上一会话,晚上屠八妹睡下后她又从后门溜出去和猫耳约会。
  这期间,随着两人相处时间的增多,她胆越来越大,两人也不往别处去,每晚都跑去大集体下面的河堤,坐在溪边青石板上,看星星看月亮。猫耳给别人维修电器赚到钱买了把口琴,她有时把头靠在他肩上,有时两人背对背头挨着头,都不说话,她静静听他吹奏“莫斯科效外的晚上”,她说最喜欢夜里坐在溪边,看着流水缓缓从眼前淌过听他吹这曲子,感觉旋律就像飘浮在水面,那感觉,她喜欢。
  但愿从今后我俩永不分……
  星空下,当猫耳又吹出这句时,她一手抱膝一手在水面上拂动,声音透出几分空灵,“猫耳哥,你说,我们会分开吗?”
  第五十五章 通风报信
  皎洁的月光照在河面,波光粼粼,两岸蛙鸣让夜更为寂静。
  猫耳停止吹奏,他转过身,她也跟着转过来,他搂着她肩膀,“如果你担心咱们不如跟你妈挑明,总这样偷偷摸摸也不是办法。要不,看哪天你妈心情好的时候我去跟她说,怎么样?”
  顾拥军把头靠在猫耳肩上,默默看着河对岸忽明忽暗的萤火虫。连日来的晨昏相处与耳鬓厮磨,使她对猫耳的感情突飞猛进;如果说她之前对猫耳的承诺刀架脖子上也跟定他,只是一时为情所迷还有点口不应心的话;那么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对他的感情已得到进一步升华。
  “恋爱自由,只要咱们自己坚定信念,你妈是无法阻止我们相爱的。”猫耳紧了紧搂着她肩膀的手。
  顾拥军反手搭上他手背,再慢慢扭过头看着他的眼睛,每日凌晨的交谈已不足以慰藉她的相思之苦,不论多晚哪怕在这小溪边只依偎片刻也能让她心安。
  “好吧,我听你的。”
  “这就对了!”猫耳兴奋的在她肩上一拍,“咱们是正大光明的谈恋爱,没必要搞得跟地下工作者一样。就这么说定了,哪天你看你妈心情好就让冬莲给我报个信,我马上就杀过去。”
  但,没等到猫耳出手刘大妈就行动了。
  这段时间猫耳和顾拥军每天夜里跑来小河边私会,屠八妹不知道,刘大妈却一清二楚,有回她还悄悄跟着猫耳来过河边。刘大妈觉得不能放任他们这样下去,担心他们哪天生米做成熟饭,到时屠八妹万一不同意可就毁了顾拥军的一生。她不愿顾拥军步她后尘,找不到媒人做保她就自己上了。
  刘大妈拿着那段细格子布和礼品亲自上门替猫耳求亲,她是个实在人又不大会说话,上来就告诉屠八妹说他俩早好上了,并道出自己的顾虑。那个年月如果婚前就大了肚子是件令全家人蒙羞的事,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她说不如趁早让他俩完婚。
  得知顾拥军背着自己和猫耳私会屠八妹几欲气昏过去,盛怒之下她勉强给刘大妈留分面子,垮下脸只说等顾拥军回来问问再说。刘大妈误以为她不信自己所言,不相信他俩私下好了,还反过来劝屠八妹,什么**,时间长了一碰就着,若等到办婚礼时顾拥军肚子大了衣服遮不住,会让人说三道四等等。
  总而言之:刘大妈认为她们做家长的不能睁只眼闭只眼,应该尽快给儿女把这门亲事定下,别到时搞得手忙脚乱。
  “我养大的女儿我清楚,她不会做下那些没皮没脸的事!”屠八妹语气已经带出浓浓火药味。
  偏刘大妈还没品出味,还一个劲的说服她,“拥军我当然知道,就怕我家猫耳年轻气盛把持不住,再说他年龄也老大不小了,我看……”
  “你儿子老大不小就要勾引我女儿吗?”见刘大妈这么不识相,屠八妹胸中怒火再也压不住,她二话不说拎起桌上礼品和那段布就给甩到门外。并咬牙压低声音威胁刘大妈:“你儿子要动了我女儿一根毫毛,我就去告他调戏良家少女让他再蹲几年大牢。”
  乍生变故,刘大妈惊得目瞪口呆,嘴唇一个劲的哆嗦,急欲解释辩白却因着急慌张说不出话来。
  你的身影
  你的歌声
  永远印在我的心中
  ……
  猫耳坐在从县城返回镇上的中巴车上,他去县城采购录音机的零配件,还顺便给顾拥军买了件胸前系飘带的衣服。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两眼望着窗外掠过的连绵青山,兴冲冲地吹着口哨,李谷一的《乡恋》,全然不知家里已天翻地覆。
  在那个精神生活极度贫乏的年月,谁家有个风动草动立即就能引发集体关注。这头屠八妹把东西往外一扔,立时就有三五个大妈大婶往她两家门前聚来。
  “我几十岁了哪能睁眼说瞎话,他俩是真的好上了!拥军是心甘情愿和我家猫耳在处对象,不是你说的耍流氓,他俩好了有一段日子了呀……”
  刘大妈哭哭啼啼为猫耳证着清白,却不知这样一来却把顾拥军置于舆论风口浪尖上。屠八妹先还顾着顾拥军的名誉,经刘大妈这么一辩白她想兜也兜不住了。羞愤交加之下她索性撕破脸皮,劈头盖脸将刘大妈和猫耳一顿臭骂,又将刘大妈当众轰了出来。
  “等拥军回来你问她,我家猫耳真没强迫她,他俩真是在处对象……”刘大妈被轰到门外还要力证猫耳不是对顾拥军耍流氓,老四顾春芳在里屋坐不住了,书一丢,她冲了出来。
  “刘伯伯你干嘛呀?你这不当着大伙面坏我大姐名声吗?”春芳冲刘大妈嚷嚷道:“你提亲就提亲,平白无故说这些不是故意让人误会我大姐,你该不会是想搞臭我大姐好让她最后嫁给你儿子吧,哪有这样的?”
  至此,刘大妈终于醒悟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她瞠目结舌看着围拢来的邻居,想还顾拥军清白又怕再度说错话,她欲语还休反更激发左邻右舍汹涌澎湃的八卦之心。一时之间,猫耳和顾拥军的事经口口相传迅速在村里传开,背地里说什么难听话的都有。
  事情闹到这般田地,屠八妹在家捶胸顿足哭骂开了。她先是骂猫耳,继而又捎上顾拥军,大骂顾拥军不要脸,扬言等顾拥军回来要揭掉她一层皮。
  她在家大哭大闹,吓得顾西都噤声躲在一旁不敢靠近她。
  老五悄悄溜出家,她准备去大岗哨外等顾拥军,却在十字路口的中巴车车站撞上猫耳。
  “猫耳哥哥不好了,我妈要打死我大姐……”老五立即把情况跟猫耳做了汇报,“怎么办呀猫耳哥哥,要不你带我大姐跑吧,你俩躲起来躲到我妈找不到的地方……要不你带我大姐去香港好不好?好不好呀?”
  她拽着猫耳衣袖哀求他带顾拥军去香港,在她想来香港是世上最安全的避风港。
  第五十六章 撕破脸
  “好冬莲,谢谢你跑来告诉我,没想到你这地下联络员做得还挺称职,我得奖赏你。”猫耳捏捏她鼻子,掏出两毛钱递给老五,“拿去。”
  “我不要!”老五一掌打掉钱,“我都快急死了,我不想看我大姐挨打,你快想办法救救我大姐呀……”
  猫耳拍拍她背,“放心,有我在天塌不下来。就算你妈是座顽固的雕堡,我也坚决把她拿下。走,跟我去上面等你大姐。”
  厂里上下班广播站都会有大喇叭长鸣,大家管这喇叭声为“叫卫子”,卫子叫过后广播里响起《五星红旗》之歌,岗哨大门在歌声响起后徐徐开启。
  不一会,骑着自行车的工人们摇着铃铛源源不断自厂区内涌出,从岗哨外往里看去,但见绵延几十里的马路上黑压压全是骑着车的人,如匹会流动的黑色绸缎冉冉朝着大门哨而来,场面甚为壮观。
  “大姐,这边,这边……”老五眼尖,一眼从车流中看见顾拥军,她踮起脚尖挥手大声朝顾拥军喊着。
  听见有人喊自己,顾拥军带住刹车,扭头朝右后方瞟了眼。她先看到站在路边的猫耳,她跨下车,偏过自行车笼头,让过后面几辆车后推着车到了前面路边。
  老五撒腿跑上前,“大姐,不好了,刘伯伯上门提亲,妈知道你和猫耳哥哥好把刘伯伯都骂哭了。”
  顾拥军心下一沉,视线越过老五朝她身后的猫耳看去。
  “别担心,一切有我。”猫耳咧嘴冲她笑笑,走上前把手中袋子挂在她车笼头上,又从她手上推过自行车,继而回头叫老五,“冬莲,上来,你坐前面,你姐坐后面,咱们回家。”
  老五一脚踩在自行车踏板上,侧身偏腿坐在了车杆上,又回头喊顾拥军,“大姐,妈发了很大的脾气,说要打死你,你真的要回去吗?”
  猫耳抬起右手摁在顾拥军肩上。
  一股暖流袭上肩膀,再流至心窝,猫耳的从容淡定无形中给了顾拥军力量。望着眼前的男人,她唇边绽放一缕微笑,“走吧。”
  “走喽~”猫耳连蹬几下踏板,顾拥军紧跑两步跳上车,猫耳反手抓起她一只手放到自己腰上。稍愣会,她另一只手也主动环上他的腰,而后将脸轻轻贴在他背心上,全然不顾及路人偶尔投来的目光,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往家而去。
  猫耳在小医院那放下老五让她先走着回去,他猜想这会只怕他和顾拥军已成全村的名人,要是让屠八妹知道老五跑出来给他们通风报信免不了一顿打。他猜得没错,当他载着顾拥军刚骑到三食堂就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注目礼。
  “怕吗?”他一脚点地,定住车,回头问顾拥军。
  顾拥军摇头,“迟早要面对。”
  他笑笑,用脚背将踏板顶高半圈,再往下一蹬,载着顾拥军大摇大摆往前而去。
  好戏即将上台,又赶上下班的人陆续回了家,放眼一看,家家户户门口都有人。有坐在家门口吃饭的,有拿把菜站在门口边择菜边喊着自家孩子的,不管他们眼睛朝没朝屠八妹家门前望过来,那耳朵一定都是竖着伸过来的。
  平静的生活中一旦泛起大波涟漪,就足够邻里街头巷尾谈论个十天半月,更何况还和“丑闻”沾边,这样的好戏谁肯错过?虽说镇上有俱乐部,看场电影啥的也不用掏钱,都是单位组织免费观看。可那到底有回数,不是天天想看就能看的,电视机也不是家家户户都买得起的,一些八卦心重的还打着劝架旗号登门做起两家的和事佬。
  猫耳载着顾拥军从余月红家的前门绕过来,屠八妹高一声低一声的咒骂就飘进两人耳里。
  “你先去我家陪陪我妈。”猫耳见两家门口都有人,他停好车子对顾拥军说,明面上是让她陪他妈,实则是避免她和屠八妹起冲突。
  “不。”顾拥军再度摇头,“不管什么咱俩一起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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