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八妹》第41/89页


  “快吃饭吧。”何婶放下顾冉,把带给他的饭盒推到他面前,“吃完我拿了碗还得回去守菜摊。”
  江有春过来合作社后就不肯再吃屠八妹家的饭,他打开饭盒告诉何婶说,“下礼拜不用再给我带饭。我跟婶商量好了,以后中午我跟婶搭伙吃饭,就在这店后面搭个简易棚子做饭。中饭随便对付两口就行。”
  “是你的主意还是你婶的主意?”
  “婶的。婶说立秋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凉,吃口现做的热乎饭比什么强。”
  “那倒也是,带饭连口汤都喝不上。自己做饭一菜一汤就能吃得很好。”
  “何婶也在呢。”母子俩正说着话春芳来了。“四姐。”顾冉向她跑去,她一把抱起顾冉,“几天不见咱们家小冉又长漂亮了,嘴也更甜了。你干娘都给你喂了些什么好东西,给四姐说说?”
  “四丫头到底是个文化人,就是会说话。”何婶乐得眉开眼笑。
  “给我来一打圆珠笔。”春芳回了何婶一个笑脸,再掏出十几枚面值一分、两分、五分的硬币放在柜台上。
  “你、你用得了这么多?”江有春问。
  春芳说:“发动同学买的,这是我妈给我们下的任务,完不成就不给饭吃。”
  何婶笑言:“亏得你妈想得出这些个道道。放心,她不给你饭吃婶给,上婶家吃去。”
  顾冉拍手,“四姐也去干娘家,四姐也去干娘家。”
  春芳额头一低,顾冉搂着她脖子顶过去,两人额头抵额头,春芳故意输给她逗她开心,又问她,“想四姐没?”
  顾冉两手捏着春芳脸,“咯咯”笑着说,“我想西西。”
  春芳拍打她屁股,“你不想我那我一进店你跟个小狗似的摇着尾巴跑过来干嘛?”
  顾冉笑着后仰,何婶怕她翻下来忙托住她后背顺手又将她抱了过来,乐呵呵地对春芳说,“想,七个姐姐她都想呢。”
  江有春把一打圆珠笔一支支在手心里试写过后递给春芳,让她搁书包里放好。春芳把笔放进书包,尔后掏出一借书证,“要看什么书你自己每周三下午去图书馆借就可以了。”
  “谢谢。”
  “举手之劳而已,不用谢。”春芳说完冲顾冉摆摆手,“我走了,礼拜天回来我带你去后山摘鸡爪子(拐枣)去。”
  春芳走后何婶问江有春,“她给的你这片片是个啥玩意,你管她要的?”
  “借书证。”江有春脸红了红,“晚上没事的时候看看。”
  “你脸红个啥?”
  第八十一章 话丑理正
  “辣椒辣的。”
  有顾客拎着瓶子进门来打酱油,江有春三两口扒光碗里的饭,把碗递给何婶。何婶拿上碗牵上顾冉出门没走几步又打回转,带着顾冉守在店门外。
  店内,江有春给顾客打好酱油,顺手用湿抹布把人家油瓶和瓶底也擦了擦。他这都是跟屠八妹学来的。屠八妹卖豆腐时案板边会放盆清水,有时见人家装豆腐的碗不是很干净,她就会用清水给人把碗洗洗。看似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动作,却在不经意间能温暖人心。
  “哎哟谢谢了,这改成合作社就是不一样。”顾客说,“我在这打了好几年酱油,以前那些营业员一个个都绷着卖牛肉的脸,就跟借她们米还她们糠似的。酱油滴在瓶口你让她们给擦擦,轻则给你白眼,重则还要跟你吵架骂你烦人。”
  江有春笑笑,镇上人说的都是湖北口音,他说的乡下土话,不敢开口,怕人嫌弃他是乡下人。想学着屠八妹招呼一句让人慢走下回再来,话梗在喉咙口就是说不出来。
  待顾客走后何婶嘱咐顾冉就在门口玩,别走远,她一会就出来。
  “阿娘你、你怎么又来了,有事?”江有春见何婶去而复返,神情略有些不自然,或许他已猜到何婶将要说什么。
  “春啊,阿娘心里七上八下,你心里想什么别人不知道,可阿娘瞅你一眼就能看到你心里去。冉儿她大姐的事你也知道,你婶为这还服了农药。那镇上人你婶都瞧不眼,你自个惦量下咱自个的身份。不管到了啥年月镇上人就是镇上人,咱乡下人还是乡下人。自个心里得有个数,别人家给你点颜色你就分不清东南西……”
  “阿娘!”江有春打断她,“你一天尽瞎咧咧,扯些没影儿的事。我又不是那三岁小孩心里能没个数?我这还要做生意你去忙你的去吧。”
  他面带不悦,何婶无奈,转身走两步又扭过头,“话丑理正,阿娘也是为着你好,怕你日后难过。你自个好好想想,别把事情弄到不可收拾的那一步。”
  何婶出来牵上顾冉头也不回地走了。
  何婶前脚离了合作社,老五后脚领着老六就到了门口。老五躲在门外先探头往里瞄眼,见只江有春一人,她手朝躲在她身后的老六一挥,带头跨进了店里。
  有顾客紧跟她俩身后进店,江有春招呼顾客去了,老五径直掀开柜台间的隔断板溜进柜台。她抽了两张裁剪好的小包装纸,在姜桶里迅速包了两包姜,又抓了一口袋瓜子,走前还嘱咐江有春别告诉她妈屠八妹。
  老五干这事不是头回,建新去大集体上班的当天她就带着老六来过。上回她还只包一包姜走出门后再跟老六对半分,江有春估摸着价格记在自己账上也没和屠八妹提过。不想今天她又来了,还变本加厉,这令江有春很头疼,若放任她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啊。可告诉屠八妹似乎也不妥,没有屠八妹他现在还在土地里刨食。
  人得知恩图报,为点姜和瓜子就上嘴难免会让人认为他小鼻小眼,但做生意赚的可不就是一点小钱,不就是靠这里赚几分那里赚几毛才能保证每月盈利不亏吗?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思来想去江有春决定还是记在自己账上,只能寄希望于老五不要再有下回。
  中秋将至,姜姐告诉屠八妹说她邻居收到亲戚寄来的月饼,看去特别好吃的样子。姜姐还特地问邻居要了包装纸,她让屠八妹拿着去县城或市里看看有没有得卖。如果有,提前引进镇上就能抢占先机赚一笔。
  姜姐说的月饼是青红丝月饼,用青红丝、冬瓜条、大块冰糖所做。姜姐和袁大妈是表姊妹,袁大妈的小儿子是厂运输科的卡车司机,礼拜天正好要跑趟市里。
  礼拜天,屠八妹命建新去守合作社,她自己和江有春搭乘袁大妈小儿子的车先去了县里。县里还没到货,他俩又跟车前往市里才买到青红丝月饼。
  返回镇上后,屠八妹在十字路口下了车,她要先去豆腐房打个转再去合作社。袁大妈的小儿子把车开到合作社,帮着江有春把四箱月饼卸到合作社门前的马路边就开上车走了。
  江有春搬了一箱月饼朝合作社走去,还在门外就听到建新的笑声。建新倚在柜台上手里抓着一把瓜子,边磕边跟柜台外的毛四杰在聊天,柜台内磕了一地的瓜子壳。
  毛四杰那天在这买过烟后下午就跑去十一分厂,在厂房看到建新后他就跑到楼上办公室找他爸,要求调来十一分厂当电工。大集体的领导干部和技术人员都是总厂正式职工,毛厂长正为他不够格坐办公室不愿替他调动怕人说闲话,可又架不住老婆成天催逼搞得很是头疼。现在他自己主动要求来十一分厂当电工,毛厂长自然十二分愿意,立即就应他所求把他从上面总厂调了过来。
  电工相对其他工种来说是个较清闲的工种,建新是生产线上的普工,上班没三天她回家就喊累。以前站柜台她嫌无聊,觉得一天时间难打发;如今在流水线上做普工忙得手脚不停,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可一天下来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块进厂的有些人分到的工种就比较清闲,这让建新很不服气,刚开始毛四杰往她跟前凑时她对他不屑一顾,在知道他爸是毛厂长后她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昨天下班前她跟毛四杰抱怨,说一天工作累死了她妈还让她礼拜天去合作社站天柜台,毛四杰当时就说礼拜天过来陪她一块守店。
  两人有说有笑,完全无视搬着月饼进来的江有春,整个视他为透明人。江有春出来搬第三箱月饼时,邓光明骑着自行车来了,他停好车,搬起最后一箱月饼跟在江有春后面进了店子。
  建新看见邓光明进来,直起腰,扔了手中瓜子。
  毛四杰顺着她视线看向邓光明,嘴里问了句:“这谁呀?”
  第八十二章 一举多得
  “噢,他是……”建新眼珠一转,“是我男朋友。”接着又问邓光明,“你车呢,骑车来了吗?”
  “骑了,停在外面。”邓光明搁好月饼,问建新,“你要去哪?”
  建新拍拍手,扯扯衣服,“回家,他来了我就可以走了。”
  “我也骑了车,反正没事,我送你呗。”毛四杰说完,吊眉挑衅地看着邓光明,“我送她你没意见吧?”
  建新抢在邓光明前面开口,似笑非笑地说:“我可不敢劳驾厂长家的公子专程送我,我怕受不起。”
  她掀开隔断板走出柜台,叫上邓光明扬长而去。
  毛四杰跟出来,眼睁睁地看她坐上邓光明的车走后又返回店内,他问江有春,“刚才那小子真是顾建新的男朋友?他干嘛的?”
  江有春拿扫帚在扫地上的瓜子壳,闻言头也不抬地回道:“派出所的。”
  “小民警啊,还没转正吧?”毛四杰语带不屑,他还以为多大来头呢。
  江有春说:“转没转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和老三挺般配。”
  毛四杰嘴角一扯,一边往外走一边用江有春能听到的声音甩下一句:“乡巴佬懂什么配不配的。”
  江有春手上动作一滞,偏头冷眼看着他走出店外,嘴角肌肉抽了抽,继而勾下头继续扫着瓜子壳。
  他刚把店内打扫干净,屠八妹就扛着两条长板凳来了。她进店把两条长板凳竖在门后,随后告诉江有春,“明天一早把这两条凳子搬到门外,把月饼拆开堆在板凳上,这样来来往往的人一眼就能看到咱们店新进的月饼。”
  江有春应着好。
  屠八妹又问:“建新走了?”
  江有春“嗯”了声。
  屠八妹进柜台拿过瓜子桶上的记账本,翻了翻,“就卖这么点?看来合作社礼拜天生意不怎么样,我还以为建新这老营业员坐镇营业额会提升呢。”
  “……婶。”江有春犹豫半天张开口,却欲言又止。
  “有事别吞吞吐吐,年轻人说话爽快点,说错了婶又不会怪你。噢还有,你年轻人脑子灵活,平时在店里没事的时候多开动开动脑筋,怎么把大合作社比下去把营业额提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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