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八妹》第63/89页


  拥军一怔,转身拿过挂在窗框边上的小圆镜,镜中人眼里还微泛有泪光。
  爱民关上门,“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不是去你师傅家了,怎么好好的把眼睛都哭肿了。”
  拥军一声不吭,如木雕一般,盯着镜中的自己,动也不动。
  “我去给你打盆热水来,敷一敷。”
  爱民拿上脸盆刚走去厨房邓光明来了。
  “建新在单位排练舞蹈。”爱民告诉他,又说:“你可以去她单位找她。”
  邓光明说:“我知道她今天一天都要去单位排练,我不找她,我找你。”
  爱民愣住,“找、找我?什、什么事?”
  邓光明从挎包里拿出一封信和一本书,“这是郑磊来的信,就是咱们班考上省理工大学的那个。我上回在给他的信里跟他提起过,说你和我都在坚持自学,这是他在特意跑去给咱俩买的复习参考书,他在信上说了,你一本我一本。”
  爱民嗫嚅着想说什么,又没说。
  邓光明把书递给她,“这本是你的,给,拿着。人家一番好意,咱们说什么也要坚持下去,不能辜负他的一片热情。”
  爱民迟疑会,伸手接过书,“……替我谢谢他。”
  “要不你自己谢他,你可以给他回信,写好和我给他的夹一起,我一块去寄。你要单寄也行,随你。”
  “不,不用了。你就替我跟他道声是一样的。”
  “那行。”邓光明准备走时,又止步回过身劝她,“光自己在家闷头学习是不行的,你还是听我的,去上夜校吧。就晚上去听两小时课,又不耽搁你白天上班,但效果绝对比你自己在家学要好得多。很多人在上夜校呢,还有咱们的沈蕊也在。”
  爱民把热水端去给拥军,拥军已上床躺下了。
  “姐,帕子绞干了,我给你敷上吧。”她把毛巾敷在拥军眼上,尔后坐在床边默默看着拥军,看着看着,她面上忽绽放出一缕笑容。
  爱民又开始自学了。
  拥军起床时见她坐在桌前看书,进屋后一直没开口的她说话了,“你不是说不学了?怎么一下又改变主意。”
  爱民回头看她,答非所问,“敷一下果然好多了,这下不注意看就看不出有哭过的痕迹。”
  “是吗。”拥军又拿过镜子,是不大看得出了。她放回镜子,问爱民,“我前面好像听到邓光明在说话,他走了吗。”
  爱民咬咬唇,“早走了。”
  “就你一人在家么,她们都去哪了。”拥军走去里屋看了眼,回头问爱民。
  “老五领着老六上后山拾柴禾去了。老七在外面玩吧,要不就跟老四在后面养殖场。”
  “我去看看。”
  拥军打开后门上到菜园就听到顾西在说话。
  “有春哥哥,你等会带我一块去好不好,我想小冉了。”
  江有春还没说话春芳抢先说了,“你想去得先问问妈同不同意,她要不同意谁敢带你去?回头妈知道了该怪他擅作主张,你这不是害人家呀!”
  顾西说:“可是我想小冉了,她都好久没回来,我有天做梦都梦到和她一起玩。”
  “没事,她想去我等会就带她去。”江有春说:“我先领她去找婶,反正要经过合作社。婶要不同意我就把她放在婶那儿。”
  “我看行。”拥军走来说,“我也和你们一起去。上个礼拜我下班拐去菜场,你妈和我说过,说你爸心里早软了,就是我妈死活不肯搬台阶让他下。我去接老八,你爸要让接就接,不让接我带老七去跟她玩会也行。”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只要不是你死我活的敌我矛盾,无论多大怨气都会消融在时间的长河里。尤其在屠八妹成为万元户又被评为养猪专业户后,江富海其实就有心和好,只是屠八妹不知打的什么主意,何婶几次递话她都装傻不理会。
  江有春骑上拥军的自行车载着拥军和顾西先去了小合作社。
  拥军说明来意后,屠八妹说:“就领西西去玩会,至于老八,暂不接她回来。”
  “老八要是吵着回来也不带她回来吗?”拥军问。
  屠八妹说:“她哪里会吵着要回来,每次在菜场见了我都跟见了仇人一样。她喜欢待在乡下就随她待去好了,家里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由着她去。”
  顾西有时放学也会去菜场找顾冉,只是有时顾冉在家跟着江富海没来镇上。她和顾冉才两周没见,到江家后,两个小家伙见面分外亲热。抱在一起,跳着叫着,就好像分别有一个世纪之久一般。
  “你还舍得回来。”江富海斜刁只眼瞟瞟江有春,“还以为你把这个家给忘了。”
  江有春说:“这不天天忙着呢吗,稍得下闲这不就回了。阿娘捎话说你让我回来一趟,啥事?”
  “跟我来。”江富海起身往院外走。
  “阿大,啥事儿不能在家说。”江有春跟在他身后,他背着两手在前面走,他一路跟着,一直跟到他家责任田那儿。
  “你如今是姓江还是姓屠?”江富海转身问他。
  “阿大,你这问的啥话?我除去姓江还能姓啥?”
  第一百二十一章 落败
  “你既知自己姓江那就还是我的娃,是我江家人。是江家人,江家有事你该不该出力?”
  江有春避开江富海的目光,他不知如何回答,因为江富海所谓的出力就是一个字:钱。
  见他不出声江富海鼻子发出一声重哼,以示不满。
  “阿大。”江有春硬着头皮说:“家里有事我要使得上力自然没二话。只是不知是什么事?”
  “上礼拜喜鹊婶给你大哥说下门亲,你大哥相中了,国庆就过礼。这几年家里的责任田都你大哥跟我在地里头顶着,你能安心去镇上找钱也有他的一分功劳在里面。不能你好了就不顾你大哥的死活,这事怎么整你自己看着办。”
  “这好说,国庆过礼统统算我头上。”江有春这回话倒接得爽快。
  “就这?”江富海眼一翻,定定看着他,那眼神似要直直看进他心里去。
  有风吹过,江有春缩缩脖子,错开视线,侧目望着光秃秃刚收割过的土地,再扭回头,带有几分赌气的口吻反问道:“不然呢?”总不能大哥的婚事让他包干吧?父母都健在,说破天也没有让他掏钱给大哥置办婚事的道理!
  江富海又“哼”一声,语带不悦,“自打你去镇上你就没怎么再回这个家。按理,你没自立门户,不论你挣多少钱都不是你个人的。是咱们这个家的。可你不往回拿我也没张嘴管你要,知道我为啥不管你要不?”
  要也得要得着。这话江有春只在心里,不会宣之于口。钱是他个人挣下的,凭什么该归到家里头?
  “你心里想什么我清楚,别以为办养殖场的钱是你个人贷的款,你挣的钱就该着是你个人的。要没有我这把老骨头没有我们这个家在你背后顿着,人信用社能顺当的把款贷给你?我要不看好你是个有出息的,不看好办养殖场这事,我能点头让你去贷这个款?”
  “当时你不说贷款是我个人的事?还不让我挂你们任何人的名字,说不能我拉了稀让大家来给我擦屁股。”
  “真到了那一步我能不管你?你大哥能不管你?咱今天不扯这些个没用的事,你挣多少我也不全要你的,可你大哥娶媳妇这钱得你掏。这事没得商量。”
  江富海说完大步流星地走了,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他追了两步,又顿住。他阿大走得这么快,他追上他又能改变什么?他站在田梗上,默默望着渐行渐远的江富海,两道浓眉深锁。
  方田乡后山半山腰上有个大水库,还是农业学大寨时挖的,后被废弃。水库边上有片平地,种不了粮食,也不知从哪年起每到九、十月份,一大片一大片不知名的红花贴着地皮怒放,将那块地开成了一片花海。
  江有春没去镇上前,每逢心里有事都会去半山腰的水库边。吹吹山风,放眼眺望一会,虽不能改变什么,但至少心情会略有好转。
  他还没爬上半山腰就听到“咯咯咯”的笑声。
  顾西和顾冉在开满山花的平地上追逐嬉戏,一条黄毛土狗围着她俩跑来跑去;离她们不远处,孟家两兄弟和江嗣春在斗烟壳子。
  “二哥。”顾冉看见江有春,张开双臂朝他跑去。
  孟建波抬头往这边看来,见顾西站在花海里一脸羡慕地望着抱起顾冉的江有春,他扔下手中烟壳就跑向顾西。
  “来,我带你去玩。”他伸手去牵顾西。
  “别到处瞎跑。”江有春抱着顾冉过来,他放下顾冉,摸摸她头,“跟姐姐在这玩。”
  “江哥哥。”顾西甩开孟建波,仰面望着江有春,眨巴着眼,说:“你从来都没抱过我。”
  “我来抱你。”孟建波不由分说两手圈住顾西就去抱她,他比顾西只高半个头,哪抱得动?顾西一只脚刚离地,他往后戗了半步,两人就一起跌倒在花海里。跌下去时,顾西压在孟建波身上,笑得“咯吱咯吱……”
  她笑,孟建波也跟着笑。
  “笨死了。”顾西爬起说他。

当前:第63/89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