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写他,右手写爱》第32/55页


  上句带点怨意,这句显了自己的大度。
  “我本当不把礼来见,她道我王氏宝钏礼不端。”
  先摆出来,她是正妻,那新欢是偏房,所以新欢要行礼,而她不必。
  可是又想显出她出身相府的礼仪,更重要的,是这新欢才是她丈夫宠爱的人。所以,她——“走向前来用手搀,尊一声贤妹听我言:我夫在西凉你照看。”
  风度尽显,搀起新欢,叫声妹妹,又点出来:你照顾的那人他是我丈夫。
  这整段的精华,又都在最后一句上:多谢你照看他一十八年。
  新欢抢了她的丈夫,她如今得回来,说一句多谢,既全了情分,又指出谁才是正主儿。一个“谢”字,占尽风流。
  眼角余光瞟见傅辉向我苦笑,我不敢抬头看他。自芳每等唱一句便叫声好,不时转过头来嘲弄我一句“真是应景儿啊”。
  “王宝钏”唱到中间去搀起傅辉,扶着他手对着他脸唱出后面“我夫在西凉你照看,多谢你照看他一十二年”。
  台下有人听出来纠正:“是一十八年,少了六年。”欧阳昕已经唱完,笑一笑,收了假嗓娇声,用他原本的声音,对台下笑说:“舍得我等那么久吗?到现在已经够了。”说完看我一眼。
  我仰头靠在椅背上,掐了自芳一把:“你还说他大方!”
  傅辉叫了乐队的人上来,开始下半场。铿锵的节奏响起,我叹口气,对自芳说:“这摇滚配戏剧还真就是绝配啊,我两样都喜欢,却从没想过把这两个搭配起来。”自芳转头对我说:“两样都喜欢你也只能嫁一个。”
  正要答话,手机一震,我打开一看,欧阳昕发来一条短信:“晚上做什么?”
  我回给他:“去骊山等杨贵妃。”
  A城只有一座山,便是我们曾共舞的那里。他必然能明白我的意思。
  发完消息,我对自芳说:“我先走了。”自芳似十分明了的样子,只是点点头。我收拾东西,起身。
  在台上正唱到一半的傅辉,忽然顿了一下。
  我心底一惊,赶紧往外走。
  傅辉的声音干脆完全停住,其他几个人听他停住也停了演奏。一时场中静寂。
  我身形顿住,回头望了他一眼。
  傅辉眼中无限殷切,火灼与冰激交汇,他对着话筒,说:“倾倾,你不打算听我唱最后一首了么?”
  最后一首是《青青河畔草》,我刚刚看见曲目单就已经决定不听了。于是我摇摇头,分开人群走出去。
  观众这才开始反应过来,一时议论纷纷,倒是都给我让了路。
  走出门,才晓得难过,才晓得我刚刚做了什么。
  我竟是对他做出了如此决绝的事情,将我这么多年的梦想一把捏碎。这个梦想、这个人,早已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已经不能割舍。我倚在门口,无声落泪。
  老天爷似明了我的伤悲,竟然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我对着苍天,飞一个吻表达谢意,然后问它:“我是不是选错了?”
  没有回答。
  我已经对自己说过,再也不改了,于是我擦掉泪痕,拿出手机给欧阳昕打电话。他却没有接。隔会儿发短信过来:“一起走就不叫‘等’了。”
  我心里骂他一句,只好自己走出去打车。门口停了好几辆出租,却没一个肯带我上山,最多就是到山脚下。我说了加钱,司机们说:“这不是钱不钱的事,那地方黑灯瞎火的。”我叹气:“你们看我这身子骨能杀人越货?我倒是想来着。”他们还是摇头。
  那我只好乘车到了山脚下,然后自己走上山,好在穿的是双中跟鞋,饶是如此也走得我坐在亭栏上起不来。
  我走了半个小时,又在山上等了半个小时,却是没见人。
  冬春之交的深夜,纵是我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也还是快受不了了。
  我再打电话给欧阳昕,他没接,发短信也不回。他是不是终于失了耐心,打算放弃我?可是他刚刚还那样看我,难道只是为了出气?

  我又等了半个小时,踪影全无。
  小雨一直没有停。顺着亭檐滴落在四角的铃铛上,那是断肠之声。
  我实在冷得不行,只能拨了自芳的电话,她那边已经散场,问我:“小姐有何差遣?”
  我说:“你得来山顶接我,不然就明天早晨来收冻死骨,反正都要跑一趟,还是现在来吧。”
  她笑:“你现在也知道这天儿晚上有多寒了?自己不肯等就肯让别人等。”
  我没反应过来她这是什么意思,她说一句“你等着吧”,就挂了电话。
  又过了二十来分钟,欧阳昕的车子上来。他今天开的是那辆黄色吉普。
  他走出车子,背靠着门,就那么看着我,却不过来。我冻得已经瑟瑟发抖,哪里还争什么意气,于是乖乖走过去。
  他帮我打开门,车内暖气充足,居然还有一只盒子盛着几只小汤包放在前面,被暖风吹得还热乎着。我脱下大衣,好好暖和了一会儿,问也没问就把那几个包子解决掉。是蟹黄包,我几乎是嚼也没嚼就吞了下去。
  他却始终没进来。
  我解决了饱暖问题,拉下车窗问他:“你怎么不进来?”
  他说:“暖气太高了,热。”
  我把温度调低:“我已经暖和过来了,你进来吧。”
  他走过来把我刚刚吃完的外卖盒子扔到远处的垃圾桶,然后回到我窗边:“你想好了?”
  我点点头。
  他继续盘问:“你不是整天叫嚣‘人不如故’吗?我可不是你的故人。”
  我说:“没办法,‘两军阵前遇代战,她把我擒下了马雕鞍’。”我说的是大实话,他可就是这么硬碰硬把我给捉到了。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他是什么无赖招数都敢使,连拒不吃药都能做得出来,就这么生擒活捉了。
  说完我就嗔他一眼:“我这个文学硕士,还真就栽在你这个小无赖手上。”说着我拉住他手笑。
  他俯下身来吻吻我面颊:“情场就是战场,不需要高贵洒脱。”
  我大笑:“那你装什么贵妃?就该唱‘跨战马,提银枪,足穿战靴换戎装。今日里我上战场,来寻忘恩负义郎’。”
  他却认真说:“我是想过啊,可是你还没忘恩负义呢。”
  我笑着拉住他身子不让他起来:“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一直跟着你,你别嫌烦就行。”说着腻住他不忍放开,想多亲近一会儿。
  他看看我,忽然一笑推开了我的手:“我们快回去吧,别在这儿啰唆了。回你家还是回我家?听说你搬家了,到哪儿去了?”
  我含笑低头,听到他问后一句才小声回答:“离这儿不远。”
  他即刻会意:“你家近,就去你家。”说着绕到另一侧上车,系上安全带。
  我刚刚进来时十分狼狈,大衣到现在还在背后,又加上吃东西需要活动空间,当然是没有系安全带的。
  他探身过来帮我系,近在咫尺,我心跳了一下,然后想谈点其他的什么来转移注意力:“你现在怎么也开始系这东西了,以前不是很讨厌吗?”他没有抬头,只是答道:“因为你在车上。”这话可一点儿也不能转移注意力,我赶紧找个轻松的话题:“干吗开这辆车,不喜欢你的小白了?”
  他正拿着带扣找扣锁,手背无可避免地摩挲在我腿侧,听了问题他忽然抬头看着我的眼睛,说:“车内空间大一些,想着万一……”说着他叹口气,“你总是乱说话,这下是走不掉了。”
  我愣了一下,在想这几句话的逻辑联系,他已经吻了上来,安全带就缓缓滑了回去。
  我挣扎着说:“自芳会过来接我。”他说声“不会了”,扯开自己的扣锁,回身把暖气调高,然后拨动椅侧开关,我就倚在柔软的羽绒大衣上,随着椅背慢慢倒下去。
  他今日可不似上次般温柔,我刚抱怨一声,他恨恨地回答:“今天我要发发怨气,你就受着吧。有人动不动就食言,一点惩罚都没有还不养成习惯了。”说着他伸手按住我腰,不许我挣扎移动,可是他自己也紧紧闭起眼睛,怕看见我皱眉龇牙的神色。
  刚开始颇有些痛楚难当,既然他已经说在明处,我也只能受着。然而习惯一阵之后,却是苦尽甘来,我开始回应。他是何等老到的人,一下就觉了出来,微微一笑睁开眼睛,仔细观察着我来重新调整。
  我辗转呻吟,时时拿媚眼去望他。他小心地问我:“没生气吧,我一看见你皱眉就心疼,算下来肯定比你还疼不少。”我本来想假装生气吓吓他,可是声音却自己控制不了的娇柔:“你骗人,你根本就没看我。”
  他笑道:“我实在不忍心看,可我一直听着呢,你叫得那叫一个惨。”我知道他在嘲弄我,伸手去拧他。他笑着按住我的手,在耳边轻问:“你上次为什么冷得跟冰似的?害得我乱想。”
  我认真想了想,然后说:“可能是你太怜香惜玉了,你那时特别紧张我。
其实……”他无奈地摇头,斜斜挑起一双妙目:“真是好心没好报。你知道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是什么效果,对吧?别说我欺负你。”我伸手钩住他后颈,他却似又想起什么:“你刚刚的话还没说完,其实什么?”我摇摇头:“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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