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画眉》第13/21页


  “修仪且先别哭,有什么事情先说就是了。”见李修仪哭得哀哀切切,画儿不禁慌了手脚。她对哭泣的人最是没辙,若是小孩还可以哄着,是大人可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一旁女官上前奉上纱绢,李修仪拭了拭泪方说道:“启奏娘娘,臣妾的父兄日前因臣妾一时得陛下怜宠,便骄矜起来,抢占了几亩田地,被御史参奏了上去。陛下龙颜大怒,竟要抄臣妾的家!恳请娘娘看在臣妾的薄面上,向陛下说几句情,好歹保住李家基业罢!”李修仪离座跪了下来,刚擦干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梨花带雨的模样看得画儿为难。自己不想搀和到他的后宫嫔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面去,可人家跪在这里哭成这副模样,可又如何是好?
  “修仪请先起来吧!这样跪着,我们都不好说话的。”画儿先把李修仪扶了起来,决定拖一拖再说:“修仪的胭脂被泪化开了,沈尚宫,麻烦你们先服侍修仪打理整齐了再来说话。”
  “是,娘娘。”沈尚宫答应着,带了女官扶着李修仪往配殿洗漱去。   
  “我的天!今儿怎么碰上这种事来!”画儿见李修仪被扶下去,终于顾不了贵妃仪态的趴在了梨花木的小桌上。
  “姑娘,这事儿我倒是听说了。这几天宫里传的沸沸扬扬,各宫都知道了,只是昭阳殿戒备森严,女官内侍们又不多嘴,才没让姑娘知道。”晴雪上来说道。自画儿入宫之后,人前她和晴霜称呼“贵妃娘娘”,没人的时候就又改成了出阁前的称呼了。
  “是。李修仪的父兄仗着女儿得宠,就强占百姓田地,还闹出了人命,被御史参奏了一本,结果陛下判了他们削爵下狱,还要抄家!依我看,姑娘不要管这件事儿的好,他们这混水,不趟也罢!”晴霜也在一旁说道。
  “嗯,这样草菅人命,为了田地就害死人的,也不值得同情了。”画儿听了这话,也点点头,心底拿定了主意。以前读书的时候总是想,古代“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真是混帐!可现在看来,这也是有用的,起码可以用来当作借口,画儿第一次发现,这句话念起来挺顺当。   
  送走李修仪,看着来宣旨的内侍远去,画儿默默的坐在榻上。今日,又领教了帝皇的冷酷。方才,她正想拿话来回绝李修仪的请求,乾清宫的内侍臣带着圣景帝的口谕到了。“缎聆殿修仪李氏,不守妇德,擅扰贵妃,后宫不得干政,着往长庆宫侍奉太后,挪居上阳宫。”从主位修仪直降到美人,李修仪当场昏了过去。画儿也愣在那里,内侍请了安退出,她方才茫茫然的到书房里来,却是再看不下去了。上阳宫,那是什么地方?“上阳人,上阳人,红颜暗老白发新。绿衣监使守宫门,一闭上阳多少春”。怪不得人都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帝皇对自己的嫔妃且如此这般无情,更何况其他呢?再想到绮英,画儿心里面一阵凉。
  这日晚上,她沉默得多,帝皇自然也察觉到了,想是白天李修仪的事情让她不痛快,便也没有开口问。流苏的帐子中,她欲沉沉睡去时,却突然睁眼向他说:“过两天,我可不可以出宫去慈恩寺?”
  “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来?”他挑眉。
  “进宫前,在慈恩寺抽到了一支签,我想去还个愿罢了。陛下如果不准,也就算了,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画儿倦倦的说。
  “你要是想去,就去吧。”自从那日在偏殿门口看到那惊心动魄的一笑,他便不再叫她“爱妃”了,却换成她的小名“画儿”。
  “谢谢陛下。”她重又闭上眼。
  “睡吧。”他拥着她,轻轻的拍抚着。画儿闭着眼,明明疲倦已极,却没有什么睡意,脑中一直闪着那日在慈恩寺抽到的签――“出巢新来灵巧燕,归于宫阙帝王家”。   
  命运,是可以改变的,一支签,又能代表什么呢?李修仪一夜之间被贬到了上阳宫,命运在帝皇的一念之间改变。那么现在,她也要改变自己的命运。无论能不能成功,她都要试一试。宫廷的黑暗,帝皇的残酷,在在都让她害怕,惊惧。自己有梦想,渴望着自由,也可以养活自己,并不是那些只能依附着男人生活的传统女子。既然如此,就赌一赌吧!画儿捏紧了手里的玉佩,下定了决心。在外面生活不能没有钱,这块玉佩是她所有的首饰里面最大也最不起眼的一件。如果拿那些名贵的出去,肯定很快就会被发现,只拣了这一件,想来是比较保险的。画儿闭了闭眼,再次为自己打气,再睁开时,眸中已满是坚定――
  “晴霜,晴雪,我有话对你们说。”   
  圣景十年初夏,当朝皇帝承乾宫贵妃驾临慈恩寺拜佛还愿。这位贵妃进宫三个月来,椒房独宠,上爱逾性命,如今既要出宫,京畿卫,御林军三日前便开始了布防。自宣德门到慈恩寺,一路上重兵把守,刀枪林立,当今爱将,随明王征夷狄的大将军傅遥亲自护驾。贵妃出宫的前一天,锦衣铠甲的武士们已经将慈恩寺里里外外清查了,纵然慈恩寺受皇家香火供奉,但这次来拜佛的人非同小可,谁也不敢有一丝懈怠的。宫外小心翼翼,昭阳殿内,气氛也有一丝紧绷。
  “记好了吗?不要出任何差错。”画儿细细的叮嘱着,这是个极险的法子,能不能成功她自己也没有把握。原本,是万万不该把晴霜和晴雪拖进来的,可没有她们,自己脱不了身;即使能成功的逃走,帝皇也一定会拿她们开刀。画儿心中煎熬得紧,既不想让她们跟自己一起陷入险境,可不趁这个机会走的话,下次出宫,又不知是何时。
  “姑娘放心。我一定做好就是。”晴霜点点头。画儿满心的忧虑,自己想的法子极简单,又极险。明儿“看守”自己的,是大将军傅遥,传说他智计百出,是圣景帝的爱将,与其用那种复杂的计策,不如用最简单的方法――调虎离山。只是,那痕迹一定要做的完美,不能让傅遥看出一点破绽来。
  “陛下驾到――”外面传来通报声,三人急忙向殿门口走去。明天,一定要小心。画儿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无论如何,今晚不能在神色间露出破绽。   
  翠华摇摇,节钺堂堂,随着仪仗一对对一列列的出了宣德门,恭候在门外的百官命妇们心中越发疑虑。当那明黄色绘着九龙腾云的玉辂出现时,所有的人都震惊了,帝皇再一次毫不掩饰的表现出了他对贵妃的宠爱。三个月的专宠,连番的恩诏,如今用天子的仪仗玉辂送贵妃往慈恩寺,丝毫不在意言官和清流会说些什么。看来,只要贵妃诞下皇儿,就一定会正位中宫了。龙骑尉,虎贲卫,锦衣卫,京畿三卫各着服色,侍驾而行。一旁伴驾的六尚女官手中捧了如意,鲜花,素果,香炉,各色供佛的品物,也是整整齐齐。慈恩寺前早挤得人山人海,见这一片锦绣香烟浩浩荡荡铺天盖地的来,不由都跪了下去,齐呼“千岁”。
  “只沈尚宫带捧着供奉的人同我进去即可,莫扰了佛门清净。”画儿在玉辂内低声吩咐,外面女官答应一声,传了娘娘的旨。宫人们拉起锦帐帷幔,画儿下了玉辂,傅遥奉命随驾,寺中早已布防。慈恩寺方丈住持带了寺中修行的和尚迎出来,彼此见了礼,便往大雄宝殿去。
  将鲜花素果供在佛前,画儿跪在明黄的垫子上,手中持着香,心乱如麻。她一向是无神论者,可今日跪在佛前,也不禁在心里默默祈求,但愿今日的计划能成功,一切顺利罢。倘若顺利走脱了,不要连累到任何人,也愿那人此后平安。想起此刻正在宫中的帝皇,画儿也不禁黯然。昨夜他百般叮咛,今日不要累着,早些回宫,看出意外。她心下感动,三个月来,坦白说,自己对他从来都是敷衍。一个帝皇,对你小心翼翼的讨好,给了你所有他能给的,还有什么好求的呢?如果她是平常的女子,只怕早已动情了罢。只可惜,她真的不能,也不想待在那里。有绮英的关系,有李修仪的关系,有那群后宫嫔妃和太后的关系,最重要的是,她还抱着一丝希望,可以回家。   
  在正殿上了香,拜了释迦牟尼佛,又拜了弥勒佛,阿弥陀佛,接引佛,卢舍那佛,再到观音殿拜了四尊观音和韦驮,六尚女官便奉了驾到收拾好了的清净厢房休息。画儿在榻上倚坐下,只留了晴霜晴雪在身边,便将六尚女官都遣出房去。她在承乾宫昭阳殿一向也是如此,故女官们都习惯了出去守在了外面,傅遥奉旨,一步也不敢擅离。龙骑尉们都守在了院外。
  “晴霜,到咱们进宫前去的地方替我求支签罢。晴雪,你同沈尚宫带六尚女官们去,将供奉的物品给慈恩寺外那些乞讨的人们。”画儿吩咐着说。
  “遵旨。”晴霜晴雪行了礼退出去,各带了几名女官走开了。画儿在心里面默默念着,千万千万,不要出差错。
  不一会儿,突然听到了尖叫声起――“有刺客!有刺客!”寺内布防的卫士们都往那个方向奔去,画儿也惊惶失措的对屋外喊:“烦请将军去瞧一瞧,看我身边的女官们是否无恙?”傅遥虽然心思缜密,智计百出,但今日他奉驾之前,圣景帝特地召见,再三吩咐他小心行事,待奉驾出了宣德门,他见了那仪仗,也明白了自己护卫的是何等人。此刻听到了前面喊声,不由也有些慌乱,但毕竟是将军,镇定着隔屋答道:“陛下有旨,臣护娘娘凤驾,若无十万火急之事,不得擅离一步!”
  “傅将军,我也听说过‘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一句的。那两名女官犹如我亲生姐妹,若她们出了什么事情,我是断断不会罢休的,还请将军过去瞧一瞧,我这里有六尚女官在,又有龙骑尉守着,料想不会有事。”画儿此刻方表现出了贵妃的派头,傅遥知道这位贵妃娘娘是不能违抗的,只得严命龙骑尉守住院子,方往前面奔去。
  画儿迅速拿出事先藏好的银针,她的时间不多了,晴霜晴雪还在外面,必须要快。门外剩下的几位女官听到娘娘传唤,急忙进来了一位听吩咐。画儿招手叫她到跟前来,那女官凑到画儿嘴边,还未听清楚娘娘说了什么,身子一麻,就昏了过去。
  “尚仪!尚仪!你怎么了?”听到屋内贵妃惊惶失措的叫声,其余的女官也急忙冲了进去,一眼便看见贵妃手里扶着昏倒的女官。几人凑近去瞧,却都觉得身上一麻,失去了知觉。
  画儿拔出银针,重新藏好,事不宜迟,急急的开了门往院子深处跑去。她上次与晴霜晴雪来慈恩寺的时候,便知道这院子深处有一个狗洞,掩在深草间,不易被人发觉。那些龙骑尉,虎贲卫大概再想不到,有人放着贵妃娘娘不做,偏要爬狗洞逃走吧?突然,身后一道劲风袭来,画儿回头――银光闪过,大变陡生。   
  圣景十年初夏,贵妃于慈恩寺上香遇刺,刺客主使者京都李氏。天威震怒,遂灭李氏九族。满门无人幸免,主犯五马分尸,上阳宫李美人,白绫赐死。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日晚上,一弯月亮高照在皇城之上,万籁俱寂。
  乾清宫外,龙骑尉,虎贲卫,锦衣卫,京畿三卫的统领侍卫们跪了一地。乾清宫东暖阁内,大臣们跪了一地,傅遥跪在最前面,大气也不敢出,只当今两位爱弟祺王和明王站着。圣景帝坐在龙榻上,只冷冷的望着下面的大臣们,心中的怒火和惊惧不断上涌,几乎要喷发出来。气氛凝重得像一割断就会喷出血,高远侍立在一旁,心中暗暗叹息。谁想得到出宫一趟就会发生这种事情?贵妃遇刺,幸而怀中一块玉佩挡住刀锋,不然那一刀下去――天子之怒,伏尸千里,流血漂橹,那太可怕了。李家罪有应得,但是,用五马分尸之刑,也未免太过残忍了些。
  剐刑,彘刑,五马分尸之刑,早在帝国开国时就被太祖皇帝下旨废除。这三种刑罚过于残忍血腥,圣景帝之前的历代帝王都心怀仁慈,即使是叛国之罪,也没有动用过这三种刑罚,如今圣景帝冲冠一怒为红颜,要用五马分尸之刑来处置李氏父子,朝中大臣们听到这消息,尽皆骇然,一齐递了牌子入宫觐见,连两位王爷也惊动了。言官们谏了半天,圣景帝只这么冷冷的听着,也不开金口,也不发怒,直吓得臣子们不敢再言,只常跪不起。
  “皇兄,臣弟也认为,五马分尸之刑太过残忍,李家已都下狱,皇兄留他们一个全尸罢!”在这关头开口的却是明王。明王虽然在战场上杀敌无数,但在私底下却是个仁厚之人,此时看大臣们都吓坏了,再看帝皇似没有松口之意,便开口劝说。一旁祺王八面玲珑,却心狠手辣,和弟弟正巧反着,见明王开口了,也说此刑过于残酷了。坦白说,他比较能了解帝皇的心情,今日若是换了清君遇上这种事,他也丝毫不会手软的,但弟弟开口求了情,也附和一下罢。
  “你们也这么想?”见两个爱弟开了口,圣景帝终于出声了,底下臣子们也都稍稍松了口气。
  “启奏陛下,贵妃娘娘身边的女官来传话!”内侍跪下回禀。
  “快宣!”帝皇明显精神一振。画儿的伤口虽然不深,但失血较多,送回宫后一直昏昏沉沉,安置在乾清宫西暖阁。太医说没有性命之忧,他方到东暖阁来召见臣工。
  “陛下圣安。”晴霜翩然走进来,步伐神色间没有了回宫时的慌乱,蹲身请了安。
  “平身!贵妃怎么样了?”圣景帝连忙叫了起。
  “回禀陛下,娘娘已经醒来了,神智很清楚,没有什么大碍。太医也说没事,只好好修养就是了。”晴霜回话道:“只是,娘娘有句话,让奴婢带给陛下。”
  “说。”帝皇松了一口气,情绪也缓和了许多。
  “娘娘说,严刑峻法,只是为君之术;仁之一字,才是为君之道。望陛下罚所及,请思无以怒而滥刑。”晴霜稳重的说道,盈盈拜了下去。
  圣景帝沉思了半晌,方说道:“既如此,传旨,李家父子改为弃市罢了!”群臣忙领旨谢恩,一边惊讶贵妃的影响力,一边感叹一个女子竟能说出这样的话。“众卿跪安吧!朕瞧贵妃去。”众人忙恭送御驾往西暖阁去,高远和晴霜忙跟了上去。   
  西暖阁中,一切的混乱都已平息,但从女官内侍们的脚步神色中还可以看出方才的慌乱。贵妃遇刺,龙颜大怒。众人都还记得当昏迷的贵妃被送回宫时,陛下脸上的神色是多么的可怕。太医内侍在外殿,见御驾来临,都急忙战战兢兢跪下行礼。圣景帝放轻了脚步,走入西暖阁内殿,见晴霜晴雪带了六尚女官在一旁守着,便挥手摒退了她们。明黄的纱幔轻轻拂在地下,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里面龙榻上的身影。帝皇轻撩开沙幔走进去,只见画儿静静的躺在镶着金玉七宝的御榻上,安恬的睡着。长发散了一枕,身上只穿了鹅黄的小衣,衣领里可以瞧见胸前裹伤的白缎,刺痛了他的眼。
  帝皇坐在床边,俯下身去,轻轻的吻着她的眉,她的眼,她的脸颊。直到此刻,看她安稳的睡在他的榻上,才有了一种真实的感觉――她安全了,没事了。今日看到她浑身是血的被送回来,圣景帝当场疯狂了。滔天的怒火把护卫她的人全吓得跪在乾清宫外,直到太医赶来,说只是失血,没有性命之忧,他方才镇定下来。那刺客被随后赶回的晴霜晴雪和傅遥联手逮住,他命锦衣卫刑讯,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用最残酷狠毒的方式问出了主谋者是李家。李美人立刻被赐了三尺白绫,李家九族下狱。帝皇俯身在画儿的颈边,小心翼翼的不压到她,沉醉在那暗香里。没有人知道,今天他看似镇定如常,但衣袖下的手在微微的发着抖,唯恐她就那样一睡不醒,再不起来。本以为经过了那么多的风雨,他今生今世都不会还有害怕的一刻,但今日他是真的怕了,就好像自己的心被生生的挖出了一块来。他懊悔的要命,真不该因为当初李美人像她就纳为嫔妃的,让她受了这样的苦。
  画儿闭着眼,但没有睡着。从昏迷中醒来,周围一团乱,她的心里也乱糟糟。人们说的真对,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任自己算的多么万无一失,被这刺客一搅,所有的计划都泡汤了。原本的假刺客成了真刺客,自己也受伤躺在这里,莫非是佛祖要惩罚她的无情,所以才让她遭受这样的苦难吗?画儿在心里苦笑,她昏昏沉沉的被送回宫中,隐约中听到圣景帝的怒吼,喊叫,感觉到他抱着自己颤抖的双手。一醒来,又知道了他要用五马分尸的残酷刑罚来惩治主谋,吓得急忙让晴霜去求了情。说不感动,是骗人的,只是,这么一来,她还如何离开呢?自己现在,真真是进退两难了。
  “醒了?”圣景帝微微抬头,看到画儿睫毛颤动,感觉呼吸不对,便柔声问着。
  “嗯。”画儿睁开眼来,瞧着头顶绣着龙凤云朵的帐幔。帝皇起身,掀开了她身上明黄的锦被,轻轻解开小衣,看着那裹了白缎的伤口,手轻抚上去,眼里有着毫不遮掩的心疼怜惜和痛苦。画儿垂下眼睑,不敢看他的眼睛。
  “很疼?”圣景帝轻轻问着,画儿想了想,诚实的点点头,确实是很痛。
  “对不起。”帝皇第一次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她心中有着震动,却仍然没有出声,只是看着他。“是朕的错,朕没有保护好你。”圣景帝重又埋在她的颈边,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表情。
  “不是任何人的错,是我的错啊。”画儿低低喃喃的说着,轻轻的叹息。是因为受伤吧?让自己的心也跟着柔软起来。   
  “皇兄今儿怎么没在西暖阁?”祺王递牌子进宫来见,内侍通报说陛下在东暖阁书房,祺王见圣景帝坐在书案后批着折子,不由挑眉打趣的问着。自贵妃受伤以来,圣景帝就把奏折什么的都挪到了西暖阁批,除了上朝和召见臣工外,几乎不离贵妃一步。
  “今儿贵妃的家人进宫来请安,正在西暖阁说话。”圣景帝白了弟弟一眼,高远忙搬了椅子来让祺王坐了。
  “皇兄,臣弟请旨,前往青海郡去。”祺王庄容说道。
  “怎么,是为春江水患的事儿?”帝皇也放下了朱笔。虽然现在还是初夏,大雨未落,近年来虽然降水并不过多,但每年春江仍要发水。青海郡是最下游,春江的入海处,每年受的损失最大。
  “是。去年青海郡闹出侵吞赈灾款项的事儿,臣弟怕今年仍有此类事件发生,受苦的还是老百姓,臣弟亲往盯着,皇兄也放心一些。”祺王节制百官,司掌吏治,况春江水患又是大事,不能不慎重的。
  “你说的也是,那群贪官污吏,吞了多少民脂民膏,你去看着,朕也省心。青海节度使虽然清廉,但未必能制住那些个官吏。”帝皇沉吟了一下:“只是此番前往,要特别注意护卫安全,带上你的骁骑军,再往锦衣卫挑几个人去!务必给朕平平安安的回来!”
  “遵旨!”祺王答应了一声。自贵妃遇刺之后,皇兄对他们的安全也连带着关心了起来。只是――“皇兄,这次臣弟奉旨清查贵妃遇刺一事,虽犯人已经伏法,但还有几个疑点,不能解释。”
  “你说。”帝皇神色也凝重起来,这件事,当日的慌乱过去,他仔细分析,也不是没有想过。
  “第一,这刺客是李家的死士,受过李家的大恩,龙骑尉中有他的生死兄弟,才让他混了进去。只是,李家只派出这一人来,埋伏在皇嫂休憩的院外,但女官奉旨出去施舍的时候,却在前殿呼喊有刺客,这一点,臣弟觉得可疑。第二,留在院内的女官,皇嫂被刺时都已昏迷。如果是刺客所为,那屋中必有痕迹。但皇嫂在院中遇刺,显然刺客并没有进屋,且为什么只是弄昏他们,没有杀人灭口呢?第三,也是臣弟最百思不得其解的一点,那挡住刺客刀锋的玉佩,被皇嫂揣在怀中。据臣弟调查,那玉佩既不是极珍贵之物,又不是皇嫂心爱的东西。且贵妃上香,为何在怀里带玉佩呢?若是配在身上,还可以说通,但藏在怀中,就说不过去了。所以――”祺王迟疑了一下。
  “什么?”圣景帝沉声问道。
  “恕臣弟大胆猜测,若皇嫂本来就想趁着此机会逃走,但因刺客突来,情况有变,才没有成功的话,一切就可以解释得通了。”祺王也沉声回话。此话一出,东暖阁顿时一片沉寂。   
  “怎么样了?”摒退了旁边的六尚女官们,只留下了晴霜晴雪,大家就不在乎那些虚礼了,都到床前问着。
  “还可以吧,复原的很不错,本来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只是晴霜晴雪她们大惊小怪,不许我乱动。”画儿见到柳府的人来,也是高兴非常。
  “姑娘可别赖到了我们身上,是陛下的旨意,又不是我们的意思,干吗要说我们的错?”晴雪抿嘴不依了。
  “好好好,是我的不是啦!”画儿急忙说道,只是提起圣景帝,眼中又有了忧郁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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