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艳宦》第117/156页


  “哦,在自个儿房间里呢。一脸苦大仇深的,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也不肯告诉我。”司徒马问,“那几位大人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裴祯元望着被面上绣的吉祥龙纹,淡淡道,“刺客案查得如何了?”
  “未有进展。着重盯着的那几个大臣,还没有什么异动。另外陛下遇刺的消息瞒不住,现在应该已经传到了沧州和黎州,东厂已经紧急派人过去盯着两位王爷了。”
  “要更快。”裴祯元说。
  司徒马一愣。
  裴祯元很少有这么严厉催促的时候,因为他知道在戚卓容和司徒马的看管下,东厂不可能懈怠。但他今日竟然这么说了,那便说明,事情真的很严重。
  司徒马也顿时严肃起来,道:“陛下放心,我一定不会放过那幕后小人!”
  “嗯,去罢。”裴祯元脸色有些苍白,今日费了太多心神,他确实有些累了。
  司徒马从他背后抽掉软枕,扶着他慢慢平躺下去,又拉上了殿内的窗纱,遮住了外头的阳光,让裴祯元得以安心地睡下。
  然后他走出寝殿,匆匆敲响戚卓容的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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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卓容给了自己一夜的时间。
  白日里司徒马告诉她,那几位大臣见了裴祯元一面后,裴祯元就开始催促他快点办案,仿佛再拖延一点,就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一样。
  说到这里,他不免愤愤:“戚卓容,只要你一句话,我便去堵了那些乌合之众的嘴!”
  “不可。”她说,“此事影响太大,与以往任何事都不一样,若再用老办法压制言论,只会适得其反。”
  “那怎么办?”
  “如今我在明,敌在暗,不能轻举妄动。”
  “还要等?!”司徒马心急如焚,“戚卓容,你从前可不是这么优柔寡断的!”
  戚卓容无法言说,那是因为对方有致命的后招在等着他们。
  “该查的查,该盯的盯,至于那些流言,只是一时,只要官府还在运转,便不敢有人造次。”她说,“剩下的,留待我明日与你再说。”
  她一个人想了一夜,终于,等到星夜渐淡、旭日将升之时,她推开了屋门。
  昨夜是司徒马在寝宫守夜,那么今日早晨,便该轮到她前往太医院,亲自煎药。
  老院使在门口迎她:“戚大人。”
  戚卓容点了点头。
  药方她早已烂熟于心,她亲手将那些药材过了秤,验了水源,验了药罐,最后坐在那一炉火苗前,望着乌黑的药罐,心里盘算着待会儿要和裴祯元说的话。
  一罐药要煎上大半个时辰,满满一罐水下去,最后煎出来也不过只有两汤碗的量。她将药汤倒进了御碗之中,放入食盒封好,却还留了个汤底,倒给了老院使。
  她煎药的时候,他也一直在旁边看着,为的就是防止出错。老院使饮下那一口药汤,在原地站了片刻,才颔首道:“戚大人,可。”
  戚卓容看他并无异状,便提了食盒回到英极宫。
  一碗药要经过三重验毒,第一重是每日煎药的太医,第二重是专门试药的太监,第三重则是她或司徒马。
  梅花盛放的宫院内,早有试药太监在石桌旁等着她。
  她打开食盒,取出一碗,分了一半给他。试药太监饮下后,等了一刻钟,仍旧面色如常,朝她一福道:“戚公公,这药与昨日一样,并无不妥。”
  戚卓容将剩下半碗自己喝了,又等了片刻,并无不适,这才提着另一碗完整的、尚是温热的药汤,推开了寝殿的门。
  就在这时,一个人从远处一路狂奔而来,丝毫不顾仪态,硬生生闯进了英极宫中,大喊一声:“督主!”
  戚卓容回过头去。
  来人也不知道是在这偌大的皇城中徒步奔跑了多久,整个人上气不接下气,面色通红,甚至完全刹不住脚,一个趔趄,被台阶绊倒在她跟前。
  “拾肆?”戚卓容皱眉,“发生了何事?”
  “督、督、督……”拾肆趴在地上,半天都起不来。
  戚卓容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的模样。
  司徒马闻声从殿中走了出来,诧异道:“怎么回事?”
  戚卓容将食盒往他手里一塞,道:“你先回去,看好陛下。”
  司徒马也顿时反应过来,当即将他们二人关在了门外,提着食盒往内殿走去。
  裴祯元尚有些困倦,微微睁开眼道:“是拾肆吗?外面出了何事?”
  “只是查到了一点案子的线索,所以有点激动,赶着来跟戚卓容汇报了。”司徒马道,“陛下不必着急,戚卓容去去就回。来,先把药喝了。”
  而门外,拾肆一边努力顺着气,一边朝戚卓容猛使眼色。
  戚卓容:“所有人都退下。”
  两旁宫人立刻退了个干净。
  戚卓容蹲在拾肆面前,面色沉沉:“怎么了?”
  拾肆这才从怀里取出一张叠好的纸张,喘着粗气道:“督主,今日一早,芥阳姑娘赶来东厂,说是发现自家书铺的许多书中,不知何时被偷偷塞了这种纸……”
  戚卓容正在端详这纸的质地,见他忽然止住了话头,不由眼神一利:“然后呢?”
  “督主……要不您还是先打开看看罢。”拾肆咽了口唾沫,目光躲闪。
  正月的尾巴,仍旧风寒料峭,就连阳光也像是被冻住了一般,落在那打开的纸上,将那纸上的墨迹照得又冷又亮。
  四个大字,映在了戚卓容的眼底。
  ――讨戚氏檄。


第101章 事到如今,臣的身份再……
  “夫屯亨有数,否泰相沿,妖孽横生,古今难免。自尧舜来,君臣、父子、上下、尊卑,秩然如冠履之不可倒置。然今有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戚卓容,以女子之身,假充男儿,入宫为宦,蒙蔽圣听。掩袖工谗,虺蜴为心,倒行逆施,枉滥刑狱,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
  檄文洋洋洒洒近千字,列数戚卓容种种恶行,声势浩大,尖利逼人,其中尤以“以女子之身入宫为宦”一事最为骇人听闻。一番声讨之后,又笔锋一转,哀婉恳切,声泪俱下,以表忧国忧民,拳拳之心。最后不忘再煽动一下气氛,要求朝廷立斩戚卓容,以还天下清明。
  戚卓容合上了纸页。她的指尖微微发白,脸上却看不出喜怒。
  “像这样的纸,有多少?”她问。
  拾肆小声道:“尚未来得及统计。据芥阳姑娘说,从经史子集到志怪奇谈,她的书铺里十之二三都被夹了这张纸。因每日书铺往来人众多,查不到是谁何时所为,更不知道都有哪些人看过翻过,或许还有一些书已经被人买走也未可知。至于其他书铺,属下已经派人去查探可有类似情况。”
  戚卓容不语。
  拾肆望着她,一颗心如同被吊到了半空:“督主……此人恶意造谣生事,抹黑陛下与督主,待属下抓到后,必将其挫骨扬灰!”
  “来不及了。”
  拾肆一愣:“为何会来不及?难道此人已死?”
  戚卓容忽地一笑:“他是生是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样的纸页在京中不知还有多少,又有多少人已经看过。他做得如此隐秘,连你们都没有发觉,想必这纸上的东西,很快就要传遍大江南北了罢。”
  拾肆被吊起来的那颗心,忽然直直地坠落了下去。
  他听出了戚卓容的弦外之音。
  那些本来盘桓在腹中的激愤之言,此刻突然悉数消散了。他看着她,难以置信。
  “履霜和芥阳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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