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艳宦》第14/156页


  “你最好是。”太后道,“行了,你也退下罢。下午秦太傅授课的时候看着点。”
  “是。”
  太后轻吁一声,唤道:“柏翠,扶我去午歇。”
  柏翠上前道:“娘娘寅时不到便起了身,早朝后又是批了那许多奏折,早该歇息了。”她服侍着太后上了榻,“娘娘且安心睡罢,不会有人来打扰的。”
  她坐在床边的脚踏上,缓缓给太后打着扇子。可过了许久,榻上的人还是辗转反侧。
  “娘娘睡不着?”柏翠柔声问道,“可要奴婢点些安神香?”
  太后叹了口气,道:“无妨,就是想起了一些事。”
  柏翠知道这种时候不需要自己开口,因此只是静静听着。
  “我提醒刘钧知人知面不知心,可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呢。枕边夫妻十几载,我尚没能清楚过先帝的心思。他忌惮陈家,却又从未亏待过我半分,至少面上看起来情深义重――我难以有孕,他便允我抱养了杜嫔的儿子,可笑那杜嫔还以为自己是有多得宠,最后她的儿子还不是认我做了娘。”太后惘然道,“可是,在行宫的时候,他来我殿中转了一圈,不夸别的,唯独夸了那衣柜花纹精致,尺寸也大,我还记得他笑说‘大得可以藏人’,柏翠,你不知道我当时听了这话多么紧张,还以为是哪个妃子给他吹枕边风,污蔑我偷人。好在他后来也没有再提,我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再后来,便是庞王造反,乱军打进了殿里来,情急之下,我把元儿塞进了那衣柜里――柏翠,他分明知道那衣柜底下有个密道,可我身为堂堂皇后,我竟然不知道!他从未信过我半分!”
  这些话在她心里其实已经闷了许久,可没法对父亲倾诉,便只能说给这打小便跟在她身边的侍女听。
  “娘娘。”柏翠宽慰道,“先帝已去,您就别再想着那些了,您已经是太后,该把眼光放在当下才是。”
  “你说得对,我也只是一时烦闷而已。”太后道,“我是太后,没必要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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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的经史课是刘钧在御书房外当值。其实戚卓容挺想偷听帝师上课都讲些什么的,但刘钧发了话,让她去看着英极宫庭院里的工匠做工,戚卓容便只好去了。
  陛下说想要一个秋千,那下面的人当然要赶紧装上。
  戚卓容无所事事地站在廊下,看着工匠们在草地上忙活,有小宫女过来问道:“戚公公要喝口茶么?”
  戚卓容点头:“有劳了。”
  不一会儿小宫女便端了杯茶来,等戚卓容喝完,又掏出块帕子,道:“公公额头上都是汗,快擦擦吧。”
  戚卓容刚想说我有帕子,结果那小宫女把帕子往她手里一塞,自己回身走了,走之前还不忘朝她抿着嘴一笑。
  戚卓容愣了愣,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她近来也发现了,许是因为自己颇得陛下喜爱,又或是自己脾气还不错,当然也有那么点可能是自己皮相还行,所以这宫里头的小宫女们倒是常常来接近她,以期博得她的好感,将来也好借着她的光在陛下面前多露露脸。
  小宫女们没什么恶意,她当然也不会为难她们。只是她看着这些小宫女们目光里隐隐的期待,想起陛下他还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就不由一阵牙酸。
  秋千搭完了,工匠来请示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改的地方。戚卓容绕着秋千看了一圈,这些都是皇家的老工匠了,做工不会出什么差错。
  “这秋千牢固么?”戚卓容仰头望了望。
  “当然,公公可以试试。”工匠道,“而且衔接处也上过油了,绝不会有吱吱呀呀的杂音。”
  试秋千和试菜试毒并无什么本质区别,所以戚卓容很自然地就坐了上去。工匠在后头推了她一把,戚卓容的衣摆便飘荡了起来。
  工匠所言不错,这秋千果然一点杂音都没有,而且看着虽然笨重,但荡起来却是轻盈无比。
  她倒是有许多年不曾荡过秋千了。
  尼姑庵里没有秋千,她以前只能每月回家的时候解馋,还得和哥哥抢。后来被母亲发现,将哥哥骂了一顿,说妹妹一月才回一次家,就住两日,他身为哥哥都不知道让着妹妹,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哥哥垂头挨骂,她则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独享秋千。
  ――就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一样。
  “戚公公,如何,可有哪里有问题?”
  戚卓容从秋千上下来,点头道:“不错,陛下定会喜欢的。”
  工匠们接了赏钱,兴高采烈地走了。
  申时末,小皇帝下了课,垂头丧气地回了英极宫。她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刘钧,刘钧朝她摇了摇头。
  小皇帝跨进门槛,大吼一声:“谁也别跟着朕!”然后砰地关了门,差点砸到戚卓容的鼻子。
  戚卓容从来没见过小皇帝发火,很是诧异,连忙向刘钧讨教:“义父,陛下这是怎么了?”
  刘钧带着她走远了一些,拢着袖子啧道:“还能怎么,被秦太傅给训了一顿呗。”
  “我看今日陛下看书看得很认真,怎么就被训了?”
  “秦太傅说,‘陛下已经登基,不可再用太子的要求要求自己’,陛下没有达到他的期望,自然被狠狠地教训了一番。”刘钧叹了口气,“要我说,这秦太傅是年纪太大了,对人的要求太高了,陛下才八岁,何必如此苛求呢?也就是一篇文章没背熟嘛,当皇帝也不靠背书治天下,何苦来哉。陛下在秦太傅那儿受了气,到头来还不是咱们这些人遭殃。”
  戚卓容点头称是。
  “秋千如何了?”刘钧问道。
  “已经完工了,义父。”戚卓容道,“我已经检验过,没有问题。”
  “那便好。”刘钧道,“我才陪着陛下读了一下午的书,陛下怕是暂时不愿再见我,待他气消了些,你就陪他玩上一阵子罢。”
  戚卓容迟疑道:“陛下才被训了一番,这就开始玩耍,会不会传到秦太傅耳朵里?”
  “只要英极宫的人不说出去,又有谁会知道呢?”刘钧含笑道,“若是真传到秦太傅耳朵里,明日陛下的课业恐怕更难捱,到时候遭罪的不还是英极宫的人吗?”
  戚卓容拱手道:“卓容受教。”
  待刘钧走后,戚卓容站在门口琢磨了一会儿,还是遣散了周围的宫人,敲了敲门道:“陛下,奴婢可以进来吗?”
  “不可以!”
  “就奴婢一个人,奴婢来给陛下倒茶。”
  “……进来罢。”
  戚卓容推门进去,就看到埋首书桌的皇帝陛下,正一手举着剪子,一手提着红纸,热情地招呼着她:“快来!你看朕剪的这个兔子水平如何?”
  戚卓容:“……”


第9章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砍赵御……
  戚卓容走上前道:“陛下,奴婢听闻您今日在秦太傅那里受了委屈,怎的现在竟然还有心情剪纸?”
  “就是因为心情不好,所以才要找点开心的事情做呀。”小皇帝抖了抖手里的红纸,“快看,朕的兔子剪得如何?”
  “陛下剪得极好。”戚卓容实话实说。也不知从前是花了多少时间在剪纸上,才能有这样的水平。
  小皇帝满意地点头,把纸兔仔细地叠起来,夹进书页里,放在了身后的书架上。
  “陛下,您这样不会被太后发现么?”
  “你说剪纸么?”小皇帝吐了吐舌头,“母后虽然不喜,但是也不会没收朕的剪子和纸呀,只要下次仔细些,别被当场逮着就行了――有一回差点被父皇发现了,母后还帮朕打掩护呢。你看,虽然母后嘴上会训斥几句,但心里还是很宠着朕的。”
  说到这儿,小皇帝想起自己早就吩咐下去的秋千,听说完成了,他便兴奋地下了椅子,往外跑去。
  “陛下――”戚卓容一把拉住了他,“今日秦太傅没有布置功课么?”
  “哎呀,朕心里有数。等朕玩爽快了,自然会‘下笔如有神’。”小皇帝挣开她,径直朝后院里奔去。
  戚卓容无奈叹了口气,只能跟上,生怕他半路被石子儿磕了碰了。
  小皇帝坐在秋千上晃了两下,愉快道:“这个比之前东宫里的那个大,也更好看。”
  “陛下还要长身体,工匠自然是往稍微大了些做的。”戚卓容站到他身后,“殿下是自己来,还是奴婢推?”
  小皇帝想了想道:“朕自己来,用不着你推。”
  “是。”戚卓容便又往侧退了退,一边留神看着小皇帝别摔下来,一边在心里想事情。
  哥哥塞给她的纸抄上写了,当年太子并非是皇后亲生,而是从杜嫔处抱养的。皇后身体有恙,入宫几年也不曾怀上,恰好杜嫔产后一直身体虚弱,没多久便去了,皇后便顺理成章地接过了她的孩子当养子,视若己出,过了些年还扶作了太子。这并不是什么密辛,宫里的老人都知道,只是碍于皇后的威压,没有人会不懂事地到处提。而太子长大后记了事,也更没人会去自讨苦吃,最多在背后偷偷议论几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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