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艳宦》第72/156页


  戚卓容下马抬头,看见门匾上正挂着一卷红绸。
  小二打着呵欠给他们开了门。
  “还有空房吗?”她问。
  “有,有。”小二说,“二位里面请。”
  戚卓容问:“最贵的是哪间?”
  小二扯了一下嘴角:“咱们这是小地方,都是一个价钱。”
  “哦,主要是要干净。”戚卓容说,“绝对不能闹老鼠。”
  虽然经过一路风尘,裴祯元已经能接受简陋的住宿条件,但这并不包括他连老鼠都能忍。那次夜宿佛堂,她半夜被他吵醒,睁开眼,见他贴在墙角站得僵直,不由诧异问他怎么了。他憋了好半天,才终于憋出一句:“有老鼠。”
  堂堂天子,竟被一只老鼠逼到墙角,说出去都要被人笑掉大牙。裴祯元显然也清楚这一点,脸色黑如锅底,用眼神警告她不许说出去。戚卓容也明白了,以后找客栈,最好还是有多好住多好。
  “都是干净的,常打扫的,绝对不会有老鼠。”小二领着他们走,“您二位住一间还是两间?”
  “两间。”戚卓容一边走,一边看了看院子里夜色下的红绸彩结,问,“最近有喜事?”
  “我们掌柜的女儿快要成亲了。”小二说着,打开最西边的两间厢房门,给她点上蜡烛,“二位看看,这还成吗?”
  戚卓容环视一周,房间虽不大,但床褥还算干净,可以了。裴祯元也看了,点点头,表示无异议。
  她放了串铜钱到小二手里:“给两个房间各打一桶热水,然后端两碟小菜。之后没有吩咐就不要进来了。”
  “好嘞!谢谢客官!”
  没过多久,小二就手脚麻利地给她送来了热水和饭菜。
  戚卓容收下,锁上门,仔细把窗户和房门上的缝隙都用随身带的细布条堵好,这才用热水把身上仔细擦洗了一遍。
  洗完身子,她拢着湿漉漉的头发,将小二叫进来,把水桶抬走,不忘问一句:“隔壁那位可有叫过你么?”
  小二打了个呵欠,道:“叫了,叫了,他动作比您快些。等把您这桶水倒了,小的也要去睡了。客官您的碗碟我明早再来收拾。”
  戚卓容没有与他计较,她探头望了望隔壁的窗户,见灯已经熄了,便放下心来,关上门自己吃完了那两碟冷菜,这才上床睡去。
  凌晨时分,戚卓容被外面的动静吵醒。
  她坐起来听了一会儿,打开门看了看,发现并不是自己这个院子里的事情,隔壁的房门也还关着。既然裴祯元没有发话,那她也就不去掺和是非了。这样想着,她便又回去继续歇着。
  过了约半个时辰,外头越来越吵闹,连带着她的门也被拍响:“里面的人在不在!出来!”
  戚卓容披衣起身,头发松松散散垂在脑后,一边开门一边打呵欠,看到门外乌泱泱一群人后,便把剩下半个呵欠吞了回去,思索了一下,道:“各位官爷,出什么事了?”
  为首的衙役道:“这间客栈死了人,按照规矩,所有人不得离开。你现在出来作个登记。”
  “死人了?”戚卓容古怪道,“谁死了?谁干的?”
  “哪来这么多废话?”衙役粗暴地把她往外一拉,“去作登记!其他人,把他房间给我搜一遍!”
  戚卓容一边被押着去登记,一边往庭院里张望。
  其他房间门户大开,显然也刚被人搜查过。院子里站着一群官差衙役,还有几个脸色苍白的陌生人,看打扮像是住客,不过是赶路住一晚,没想到会这么倒霉遇上了死人。
  昨晚给她开门的小二惊魂未定地站在一边,身边瘫坐着一个中年人,正对着地上盖了白布的尸体嚎啕痛哭:“铃儿,我的铃儿啊,你怎么就想不开,抛下爹去了啊――”
  戚卓容被带到师爷处问话,师爷提笔:“姓名,年龄,籍贯?”
  戚卓容:“张三郎,今年二十有三,京城人士。”
  “京城?”师爷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可有路引?”
  戚卓容:“在房间里。”
  师爷挥了挥手:“去拿。”
  戚卓容转身回房,就见裴祯元一脸郁色地走过来,看样子,也是被衙役赶过来登记的。
  搜房的衙役出来汇报:“除了一柄剑,并无其他可疑之物。”
  “剑也没什么,”师爷道,“人是上吊死的,没有剑伤。”
  戚卓容从屋里取了路引出来,师爷验过确认无误,便让她退到了一边。
  衙役们还在办案,所有住客都被赶到一处,戚卓容主动与另一个住客攀谈起来:“死者是谁?”
  对方答:“听说是掌柜的女儿,平时住在院子后面,不跟我们这些客人住在一起,我之前也没见过。今晨出来的时候,我刚好看见官差往外拖尸体……可怜,可怜呐!”
  戚卓容:“不是说这掌柜女儿快要出嫁了么?”
  满院子的红绸还挂着没撤,看上去喜气洋洋的。
  有一人插嘴:“我方才听到衙役问了,原来这家的女儿是个哑巴,要招个上门女婿,但女婿不合这姑娘的心意,所以和父亲生了罅隙。没想到今天早上一起来,被小二发现吊死在了厨房里。”
  戚卓容诧异:“真的假的,就为这个也不至于要上吊吧?换个喜欢的不就行了?”
  “说不定有内情,可咱们哪里知道呢。”
  裴祯元抿着唇站在旁边,皱着眉一言不发。
  “肃静!肃静!”衙役用官杖敲着地,“无关人士,现在即刻回房,无令不得出!”
  裴祯元道:“你随我来。”
  戚卓容跟在他后面进了房间,却被衙役叫住:“你!刚才不是住另一间吗!”
  “我与他是一起来的,只是分两间房睡而已。不信官爷可以问小二。”戚卓容道,“我一个人在屋子里待着闷,和同伴待在一起应是可以的罢?反正我们也不出去。”
  小二在旁点了点头:“他二人是昨夜一起来的。”
  衙役这才放过了她。
  裴祯元关上门,问她:“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尚不清楚。”戚卓容道,“一来就撞上命案,大抵这就是天意。依我看,这案子若是能正常审理,那我们也没必要插手地方办案,若是有何可疑之处,我们再出手也不迟。”
  “我也是此意。”裴祯元微微叹了口气,“这顺宁府,真是不安生。”
  方才他路过那盖着白布的尸体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边上那对着女儿尸体哭得悲痛的老掌柜,模样凄惨,看得人心生悲意。
  两人对坐了会儿,听到外面动静小了许多,只剩了那老掌柜的哭声。
  戚卓容从门缝里瞧了瞧,见衙役都走得差不多了,便开了门,逮住小二问道:“官爷们都走了?”
  小二伤心地说:“走了。铃儿姑娘是上吊自尽的,官爷们记了个档案就走了。”顿了顿又道,“客官对不住,今儿个没法伺候您了,小的还得赶去寿材店为铃儿姑娘添置寿具。”
  戚卓容放了小二离开,一转头,看到裴祯元站在房门口,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走到老掌柜身边蹲下,道:“可否将布揭开,供在下查看令嫒伤势?”
  老掌柜正在抚尸恸哭,闻言愣住,似乎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
  裴祯元道:“方才有风吹开白布,在下冒犯多看了几眼。”他语调平稳,直言不讳,“在下观令嫒脖子上的伤痕,似乎不像是布条勒致。”
  老掌柜怔了片刻,才终于明白他的语意,连胡子都颤抖起来:“阁下是说,我女儿不是上吊自尽的?”他忍不住多打量了裴祯元几眼,见他虽然举止有度,但分明还只是个少年郎,不由露出几分怀疑。
  “这是我家少爷,自京城而来,来顺宁府探望亲戚。”戚卓容在旁补充道,“掌柜别看我家少爷年纪不大,但走南闯北,颇有见识,偶然见到令嫒伤痕,觉得十分可疑,因此有心相助。但若是掌柜觉得冒犯,那便罢了。”
  裴祯元道:“那些官差,说她是上吊自尽?”
  “是……”
  “那依您看来,令嫒上吊前可有情绪异常?平时可有厌世轻生之意?”
  “没有啊……”老掌柜细细回忆了一番,顾不上哀痛,越想越觉得不对,也不顾得那许多规矩了,一把揭开白布。年方二八的姑娘,惨淡苍白,姣好的面容微显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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