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艳宦》第73/156页


  “果然。”裴祯元低声道,“这个勒痕,绝对不可能是布条所致。”
  虽然他从未见过上吊自尽是什么模样,但他幼年玩耍时曾在手腕上绑过布条,半个时辰就能勒出红痕,绝不是这个样子。
  戚卓容也靠过来,一看之下便叹了口气。
  老掌柜抬头,正对上戚卓容的视线。
  戚卓容:“这是被人掐死的。”
  老掌柜大惊:“你说什么?”
  戚卓容熟练道:“若是用布条上吊,必然粗细大致相同,且只会在颈前半圈留下痕迹,而令嫒明显脖颈中间痕迹较重,且颈后亦有印记――”她将铃儿的尸体稍稍翻过来,指给老掌柜看,“颈前颈后的中央位置痕迹最深,说明发力点在这两处,上吊而亡,不该如此。如此说来,更像是被人用双手掐住了脖子,十指指尖发力,这才窒息而亡。”
  “这,这……”老掌柜跪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看了又看,“原来竟是这样……可方才,那些官差明明都检查过了呀!”他红着眼眶,猛地喊住将要出门的小二,“阿永!别去寿材店了!先去把那些官差追回来!”
  小二呆了一下:“啊?”
  “跟他们说,我女儿是被人杀死的!要找仵作验尸!”
  小二忙不迭地追了出去。
  戚卓容与裴祯元对视一眼,俱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奈。他们本不愿干涉地方行事,但这小镇断案实在草率,既然看到了,又岂有坐视不管之理?更遑论……他是天子,本就为查案而来。


第63章 把这大胆狂徒给本官拿下……
  老掌柜抚摸着女儿的脸,老泪纵横道:“是谁害了你?铃儿,你告诉爹,到底是谁!”
  “近来可曾有人与你结仇?”裴祯元问。
  老掌柜想了想,摇头哽咽:“不知道。我做的是往来生意,免不了与客人有矛盾,但也不至于此啊……我女儿生下来没了娘,又是个天生哑巴,我好不容易把她拉扯到今天,眼看就要成亲了……她一向乖巧懂事,虽然起初不愿招女婿,但也没有同我发过脾气,而且最后还是答应了……”
  “那你的女婿呢?”
  老掌柜呆了一下:“对啊,王盛呢?他是我招进来的厨子,也是我招赘的女婿,平时这个时间,该来上工了。”说着哆嗦起来,“你们说,该不会是他,是他……”
  戚卓容打断:“未必是他。除非他跟你们家有什么深仇大恨,本就是冲着报仇来的,否则为什么不安安稳稳当个入赘女婿?就算往坏了想,是要侵吞财产,那也没道理在婚前杀人。”
  老掌柜喃喃:“对,不会是他。那也是个老实本分的孩子……”
  “掌柜的!掌柜的!不好了!”小二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惊慌失措道,“我刚刚听说、刚刚听说王盛失踪了!”进门一看老掌柜又瘫坐在地,连忙去扶,“现在一队官差去他家搜了,您可千万挺住啊!”
  正说着,原先那些官差又返回来了,老掌柜扑通一声跪倒,又哭又叫:“求求各位老爷做主!我家铃儿是被人害死的!”他膝行而前,指着铃儿脖子上那圈痕迹道,“这是手指印啊!铃儿不是自尽的!她是先被人杀害,然后栽赃成上吊的!”
  为首的衙役脸色显然不大好看。
  本以为就是一起普通的自杀案件,草草报告一声结了案就好,谁料却被指出是他杀,再加上死者未婚夫现在下落不明,分明就是在打他的脸。
  仵作赶到,命人将铃儿的尸体抬到内室,而后屏退众人,自行检查了一番。未几,他关上门走出来,在衙役和老掌柜旁边耳语了几句。
  衙役脸色登时黑了下去,而老掌柜直接眼一翻,晕了过去。
  什么尸检结果如此骇人?戚卓容蹙眉。
  小二搀着老掌柜在树荫下坐下,而这间客栈里的所有人又再一次被禁足。
  县令姗姗来迟,问过事情经过后,捻着胡子道:“搜遍方圆十里,务必立刻把王盛抓回来!”
  话音未落,一个衙役就匆匆跑进来,喘着粗气报告:“大人,王盛找到了!在他家的水井里!”
  县令的尴尬只持续了一瞬,随即便被震惊取代:“你说哪里?”
  “水井里!已经死了!”衙役咽着干涩的喉咙,“是被抛尸的,胸口被锐器刺入过。”
  刚刚苏醒过来的老掌柜听到这一番话,又险些晕过去。
  小二傻在当场。
  客栈里的住客们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反应。
  王盛的尸体被抬了过来,由仵作验过后和铃儿的尸体摆在了一处。
  “如何,有什么发现?”县令问道。
  仵作答:“回大人,经查看,王盛死亡时间应和铃儿姑娘相近,不过谁前谁后不太清楚。王盛身上没有打斗痕迹,只有一条深一寸有余的伤口,小的猜测是睡梦中被人所杀,而后抛尸井中。王盛身形高大,想要抛尸,只能是男子所为。铃儿姑娘则是,”他顿了顿,“则是被人掐住喉咙,窒息而死,看指痕,应也是男子所为。”
  县令沉吟:“师爷,你有何看法?”
  师爷上前道:“依小人之见,行凶者应是同一人。同时杀害未婚夫妻二人,应是与二人有仇。但王盛乃是外地人士,近一年才在此地落脚,邻里之间关系和睦,与人结仇可能性不大。铃儿姑娘虽说有天疾,但相貌出众,加上性情温婉,说不定是有男子爱慕于她,眼见二人将要成亲,才做出了这等事来。”
  老掌柜急道:“你什么意思?镇上就这么点大,乡里乡亲谁不认识谁?我可从未听说过有谁爱慕我女儿,况且我早就说过要招个女婿,若是真喜欢铃儿,那他过来与我说声不就行了,又怎么会轮到外地来的王盛?”
  师爷道:“掌柜莫急,这也只是猜测罢了,并不能当真。”
  横竖都被他说了,老掌柜郁结,只坐在椅子上抹着泪不说话。
  “行了,此事还有待商议。”县令挥了挥手,“闲杂人等,一律回房,若无通知,不得出门!”
  戚卓容和裴祯元作为“闲杂人等”,自然也被赶了回去。
  裴祯元坐在桌前,思索道:“那仵作的反应好生奇怪。还有掌柜,他女儿身上莫非还有什么其他伤口?竟让他受了这样大的刺激。”
  戚卓容心中隐约有个怀疑,却不便与裴祯元说。她走到窗户边,从缝里往外看了看,道:“我出去一趟。少爷你就留在此处,不要走动。”
  裴祯元站了起来:“你去哪里?”
  “去验尸。”戚卓容扎紧了袖口,“若是待会有人来查房,还需少爷帮忙遮掩一番。”
  裴祯元只想了一瞬,便点头道好。验尸这种事情,戚卓容有经验,他就不去添麻烦了。
  戚卓容趁外面衙役不备,用轻功悄悄翻上了停尸间的屋顶,再从屋后滑下去,撬开了房间窗户,溜了进去。
  她戴上一双羊肠手套――这本是用来对付孙堂的东西,现在却提前派上了用场。她揭开盖尸布,手指飞快地解开铃儿的衣服。
  女人的身体出现在了她面前。
  戚卓容检查一番,目光渐沉。大臂内侧、腰侧、腿根有淤青,说明行凶手力气较大,而且这位置也十分诡异,比起所谓的钳制来看,这更像是……对女方的身体有企图。但铃儿下/体并无痕迹,或许是凶手没能得逞。
  没能得逞,一定是女方有所反抗,说不定正是因为反抗了,凶手才一怒之下杀了人。
  戚卓容又转身去验她那未婚夫婿,王盛的尸体。
  王盛身上并无其他伤口,只有胸口被人一击毙命,看伤势,凶器应该是一把小刀。他没有任何反抗,说不定是在睡梦中无知无觉地赴了黄泉。
  铃儿的尸体是在厨房被发现的,而王盛又是客栈的厨子……思及此,戚卓容又翻出了窗口,直奔后厨而去。
  ……
  “来人,把这大胆狂徒给本官拿下!”
  客房门被强行冲开,裴祯元坐在桌边,手里端着一杯冷茶,看着包抄而来的一众衙役,不由冷了眉眼,道:“不知在下犯了何罪?”
  “不是你,而是你的同伴!昨夜住在隔壁,又佩剑之人,现在可是与你在一处?”县令皱着眉,目光扫过一览无余的房间,呵斥道,“人呢!你若再不供出,便视你为同党抓起来!”
  “看错了罢。”裴祯元嗤了一声,“他并不在我房间,你们倒是去隔壁搜一搜呢。”
  有衙役来报:“隔壁无人!”
  县令当即厉色道:“看来你也是共犯,有意包庇了?本官已知悉,昨晚整个客栈唯有你二人是半夜入住,入住后还曾问小二要过吃食,而那时厨房里还没有任何异常。你的同伴又带着剑,可见是习武之人,定是趁夜深人静,欲对掌柜女儿行不轨之事,但未能得手,怀恨在心,因而将其杀害!”
  “大人可是在找在下?”戚卓容背着手,众目睽睽之下,她优哉游哉地从隔壁房间里走了出来。方才她想从停尸房转去厨房查线索,不料刚翻出窗就看见一群人杀向裴祯元的房间,还以为怎么了,原来就为这个。
  县令一声大吼:“把他抓起来!”
  戚卓容躲闪几下,如一尾游鱼般从衙役们的包抄中脱身,站到了裴祯元身边,慢悠悠地一掸袖子:“大人说凶手是我,但大人有何证据?我初次路过,又是半夜住宿,连掌柜女儿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如何会行不轨之事?退一万步讲,就算人是我杀的,我为何杀完人还不逃跑,却费尽心思作个上吊假象?何况今早还是我告诉的掌柜,他女儿是被人掐死,我若是凶手,怎么会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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