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艳宦》第84/156页


  而她由于精神太过集中,痛觉盖过了一切,甚至没有注意到,轻柔垂下的纱帘外,有一个人正僵硬地站在窗下。
  裴祯元觉得自己一定是一夜没睡,所以才会产生这样的幻觉。
  他怎么……他怎么会看到……戚卓容竟然是个女人!
  哪怕是有纱帘遮掩,但那灯光,也清晰地倒映出了她的影子。他甚至……甚至还隐约看见了她上半身缠绕的一圈白色布带。
  他从小熟读民间传奇,乱七八糟的故事看了不少,几乎是第一瞬间,那不可言说的三个字便跳了出来,化成一柄雷公之锤,朝他天灵盖重重一击,震得他脑袋嗡鸣不止,天塌地陷。
  有哪个男人,会无缘无故往自己胸上缠东西!更何况,她褪去了上衣,他才通过那道剪影发觉,她根本不是所谓的瘦弱,而是……女子本身骨架就小!
  裴祯元想,他一定是疯了,所以才会看到这种画面,他得回去睡一觉冷静。
  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往外走去。
  司徒马正在后门处等着他,见他出来了,连忙问道:“怎么样?是戚卓容吗?”
  裴祯元魂不守舍地绕过他,径直走开。
  司徒马这才察觉有异,诧异道:“你耳朵怎么这么红?发生什么事了?”说着他就要去开门自己看看。
  裴祯元猛地回身,一把拽住他,急道:“不准去!”
  司徒马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了嘛!自从我在山上找到你,逼你回到顺宁府来,你就一直怪怪的。不过,你是怎么想到要派人守在医馆前的?你怎么知道戚卓容一定会来?”
  裴祯元不知如何回答。
  他沿着水路找了一个早晨,都没有任何收获。最后他不得不下山,想问问当地百姓,碰碰运气。他在半山腰上发现了一座木屋,应门的是个老婆婆,说没有见过他描述的人。这是意料之中的回答,所以虽然失望,但他还是礼貌离开。可是走出去两里地后,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站在那屋门口的时候,分明闻到了浓重的姜汤味。可现在是夏天,谁会一大早喝姜汤?而那老婆婆又说自己还没出过门,显然不可能是给自己喝的。这说明她屋子里应该至少还有一个人,着了凉,所以需要喝姜汤驱寒。
  而落水的戚卓容,显然就是那个需要驱寒的人。
  他几乎是立刻回程,却不料半途遇到了来抓他的司徒马。
  司徒马气势汹汹:“好哇,你果然没有听我的劝,自己偷偷出来找人!要不是我折返时发现了你的脚印,我还想不到皇帝陛下竟然如此舍己为人!你别找了,现在立刻回顺宁府去!让拾肆点了人马把这座山围了才是正理,就不信找不到!”
  裴祯元却一把拨开司徒马,坚持赶回了木屋。
  老婆婆正坐在门前晒太阳,屋门大开,房子里有没有人,一览无余。
  裴祯元在路口怔立许久,司徒马莫名其妙:“怎么,你有线索?”
  裴祯元摇了摇头。这回他一言不发,很顺从地跟着司徒马离开了。他想不通,如果那个人真的是戚卓容,为什么不肯出来见他?难不成是打算趁这个机会直接归隐?
  不,戚卓容不是这样的人。他有始有终,不会不告而别。
  裴祯元沉默了一路,在抵达顺宁府衙后,下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安排人手,看住顺宁府中所有医馆,一旦有符合描述的人出现,立刻上报。
  “说呀,你怎么知道戚卓容醒了,而且一定会来医馆?”司徒马还在喋喋不休地追问。
  裴祯元从恍惚中被拉回现实,抿了抿唇,道:“她一定不会死。而水路边皆没有她的行踪,连你都找不到,说明是她刻意隐藏,或许是为了躲避孙堂的追兵……”
  但是现在他知道了,是她要躲避所有人。
  “然后呢?”
  “她中了箭,山上没有金创药,荷东县的大夫也不会太好,所以,她要想疗伤,只能来顺宁府。”
  司徒马恍然大悟:“说得对啊,怪不得你能当皇帝!”
  裴祯元:“……”
  他目光晦暗地望向那扇医馆的后门。
  顺宁府的每个医馆门口都安排了人手,裴祯元几乎能画出戚卓容的路线图――先去看了几个离城门最近的医馆,发觉人太多后,便直奔最贵的医馆。而后,再也没有了她的踪迹。而据这家门口盯梢的人说,这家医馆,在戚卓容路过不久后,突然就毫无征兆地从里面落了锁。
  裴祯元担心是戚卓容伤势过重,医馆无法再接待别人所以才落了锁,当即心急如焚地带了司徒马赶来。前门锁了,司徒马便去开后门,果然看到了撬动的痕迹,也立刻断定是戚卓容的手笔。
  此时此刻,裴祯元只能庆幸,当时留了司徒马在外放风,没让他跟自己一起进去。
  想到这里,他又不由心头一涩。
  他看着她的影子,拿起剪刀,去对付肩膀上的伤口,甚至还企图……亲手去拔箭头。她嘴里咬了布,隔着一道窗户,一道纱帘,都能清晰地看见她的颤抖,可她却没有叫出一声。
  这么多年……原来她一直是这么过的。


第73章 我从来没见过姑娘这么厉……
  戚卓容试了几次拔箭,均以失败告终。她以前常常给自己处理伤口,也拔过箭头,自以为驾轻就熟,谁知这次的箭头长了倒钩,她一个人,实在难以下手。
  就在她忍着痛,想翻翻周围还有没有可以减轻痛感的药物时,医馆外突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杜大夫,杜大夫在吗?我是丹心坊的纪娘,来还上次向您借的医书。”隔着两重门,敲门的女子声音显得有些飘忽。
  戚卓容取下了嘴里的布巾,将外衣一披,打开里间的门,便看到正门外影影绰绰有个女子身影在等着。
  她将门打开一条缝,压着嗓子问道:“你是……”
  “我是丹心坊的纪娘呀,你是谁?”女子抱着两本医书,疑惑道,“你是新来的伙计吗?杜大夫呢?”
  “在里面,你先进来罢。”戚卓容为她拉开了门。
  纪娘不疑有他,迈步走进,刚走了没几步,却一眼看到了晕倒在柜台后的伙计和老大夫,不由大惊失色:“你……”
  戚卓容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低声道:“不想死就乖乖听话。”她虽然受了伤,但吓唬一个弱女子还是绰绰有余。
  手中医书啪地落地,纪娘惊恐万分,不住地点头。
  “你是丹心坊的医女?”
  纪娘:“是、是。”
  “平常看什么病?”
  “一些妇人私疾……或者一些跌打损伤……不便被男子看到的地方,就由我们诊治。”纪娘吓得语无伦次,“我、我什么也没有,没有钱、也没有色,你你……”
  戚卓容带着她往里间走去,反手锁上门,这才松开了掐着她的手。
  纪娘连连咳嗽,一抬头,看到案上一些沾血的布条和医具,不由愣了愣。
  “这个,能拔/出来吗?”
  纪娘回头,看到戚卓容唰地扯下了外衣,露出血迹斑斑的肩头,不由呆住了:“你、你是女的?”
  戚卓容皱了皱眉:“我一个人拔不了,需要有个人帮忙,你可以吗?”
  纪娘倒吸一口冷气。
  她其实压根就没有处理过这样的伤口,毕竟普通百姓最多就是割伤划破,谁会中箭?但看这女子一幅凶神恶煞的模样,她又哪敢拒绝,只能结结巴巴道:“我、我没弄过,但可以试试……”
  她转身去找药柜:“你等等,我去给你冲包麻沸散……”
  “不必。”戚卓容说,“直接动手。”
  纪娘惊呆了:“可是你这个……会很痛。”
  “没事,我可以忍。”戚卓容说,“你只需帮我处理好伤口就可以。你放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也不会亏待你。”
  饮下麻沸散,她岂不是就任由人搓扁揉圆?就算这医女不会害她,她也不可能允许自己在陌生的环境里失去对身体的控制。
  纪娘递过来一片晒干的草叶,小心翼翼道:“那你含一片这个罢,它是镇痛的,就算作用有限,也比没有好。”
  戚卓容是看着她从药柜里找出来的草叶,看了看,确实不大像毒草,便皱着眉头压在了舌底,而后重新咬了一块布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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