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艳宦》第83/156页


  “婆婆?”
  “哎,听着呢。”老婆婆说,“我眼睛不好,是个瞎子,看不太清姑娘你在哪。你方才说,你掉进了水里?”
  “是呀。”戚卓容忙上前两步,仔细端详老婆婆的眼睛,“我衣服都湿透了,包袱也不见了,冷得很,好不容易见到了婆婆,婆婆这儿可能容我稍憩?”
  “哎哟,真是造孽,快进来罢。”老婆婆给她开了门,热情道,“你自己找地方坐,我去给你生个火。”
  “多谢婆婆。”戚卓容在屋内竹凳上坐下,微微松了口气。那婆婆眼睛都不怎么眨,只有一丝眼白露出,的确是个瞎子不假。而看这屋中陈设,她的日子也是过得清贫简朴。
  老婆婆摸索着从柜子里找出火石,正要蹲下去烧柴火,被戚卓容制止:“是我打扰了婆婆,还是我来罢。”
  老婆婆也不逞能,站在灶膛旁笑道:“我这瞎子啊,点火确实不容易。冬天的时候,都不敢多放柴火,生怕老太婆我看不见,不慎点着了房子――呀,姑娘,你动作好快,我这都感觉到热气儿了。”
  戚卓容一边往灶膛里塞柴火,一边问:“婆婆一直一个人住吗?”
  “唉,老伴儿死了几十年了,儿子前些年去采矿,也死了,我的眼睛啊,就是在那个时候哭瞎的。”说着,老婆婆摇了摇头,“不过都过去了,我也是能活一日是一日罢。姑娘,你怎么一个人上山?多危险啊。”
  戚卓容笑笑:“跌进水里,和同伴走散了。不过我们约好在县里会和,婆婆就放心罢。”
  “哦……”婆婆点了点头,缓缓蹲下身,伸出手,颤巍巍地摸了摸她的脸,“好年轻的姑娘,怪不得掉进水里,还能自己爬上来。”她的手指又触到了戚卓容湿透的衣服,忽然想起什么,起身道,“我去给你拿干净衣裳,虽然是老太婆穿的,但总比你穿着湿衣服好!”
  戚卓容忙道:“不必了,我烤烤火,很快就干了!”
  “那不行,你还年轻,不懂寒气入体,等像我一样年纪大了,阴雨天气有的苦头吃!”老婆婆许是许久没有跟人这样聊过,显得有些喜悦,很快便给她抱了一叠衣服过来,“姑娘,你瞅瞅,这些衣服你能穿不?”
  戚卓容推辞无果,只得收下一套青灰色的衣裙。
  老婆婆还在催促她:“快把湿衣服脱下来,我给你晾在灶膛边,干得更快!小姑娘也别害羞,我一个老太婆,又看不见!”
  戚卓容哭笑不得,只好脱下外衣,换上老婆婆的干净衣服。而她那条裹胸带,也被她解下,悄悄一并放在了晾衣的架子上。
  “婆婆,你这儿有伤药吗?”顿了顿,戚卓容不抱希望地补充,“我在路上被树划伤了。”
  老婆婆刚给她下锅煮了姜汤,闻言不由茫然抬头:“伤药……?没有呢,姑娘,你伤得重吗?重的话我就下山,山脚有个赤脚大夫……”
  “不重,不重。”戚卓容勉强笑了笑,“我也就是一些皮外伤而已,等衣服干了,我就自己找大夫去。”
  “好,好,你没事就好。”老婆婆给她端了姜汤来,“趁热把这个喝了,驱寒。”
  “谢谢婆婆。”戚卓容端起碗,嘴唇碰了碰试温,刚喝下一口,就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
  “请问,这里有人吗?”
  戚卓容手一抖,姜汤泼了大半在干净的衣裙上。
  是裴祯元的声音。


第72章 他怎么会看到,戚卓容竟……
  老婆婆是个瞎子,看不到戚卓容的表情,她根本来不及开口,老婆婆就已经接了话:“你找谁呀?”
  好在老婆婆并没有开门。
  “老人家好,我从此地经过,想问问您今日可有见过一个男子,很年轻,穿着白色的布衣,长相俊秀……”
  “男子?没有。”老婆婆道,“我今日都未出过门,从未遇到过男子。”
  “多谢老人家,打扰了。”
  门外响起离开的脚步声,戚卓容低头才发现,方才太过紧张,脊背紧绷,肩膀处的伤口不知何时又开始渗血。
  “今日怎么这样热闹。”老婆婆嘀咕了一句,忽然道,“他在找人,不会是你的同伴罢?”
  “不是,不是。”戚卓容连忙否认,“我不认识。多谢婆婆不曾开门。”
  “我怎么会开门呢。”老婆婆笑道,“屋里头还晾着你的衣裳呢。”
  戚卓容饮尽了那碗姜汤,在凳上歇了片刻,感觉浑身都暖和了起来,先前的疼痛仿佛也消解了不少,加上老婆婆还分了她半块烧饼,她又觉得有了力气。
  夏天的太阳一出来,这山间夜晚的阴冷便一扫而空,加上屋子里还烧着火,那衣服没多久便烘干了。戚卓容重新缠好裹胸带,换上自己的衣服,有些不好意思道:“婆婆,方才我不小心洒了些姜汤在您的衣服上,我替您洗了罢。”
  “不用不用,姑娘你别看我是个瞎子,但洗衣服这种小事,我行得很呢!”
  戚卓容看着手里那件衣服肩头上沾到的血迹,觉得十分愧疚,本想买下,但她现在身无分文,总不能欺负一个老人家,喝了她的姜汤,还要赊她的账罢。
  戚卓容悄悄推开门,外面天光大盛,裴祯元已经离开了很久,应该不会回来了。她抱着衣服出了门,从门口的水缸里舀了水,加上一点皂角粉,飞快地搓洗起来。
  “唉,姑娘你……”老婆婆无可奈何地站在门口。
  戚卓容很快便洗完了上下两件衣服,重新晾到了架子上。
  她还要处理伤口,不能久留,便对老婆婆道:“婆婆,我同伴应该还在等我,我就不多留了。”
  老婆婆似乎还有些不舍:“这就走了?你的伤没事罢?”
  “没事没事,多谢婆婆照顾。”戚卓容道,“对了,还要拜托婆婆一件事,我怕女子走丢落水名声不好,因此希望婆婆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别对任何人说起我来过。”
  老婆婆笑道:“姑娘家的清誉,当然是最重要的!你放心,我老太婆不是那种长舌妇!”
  “那便多谢婆婆了。”老婆婆看不见,戚卓容便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与她告别。
  戚卓容判断了一下裴祯元应该会走的路,往另一条路走去。裴祯元正在找她,说不定还动用了顺宁府的兵马,她若是在这个时候被找到,裴祯元定要来过问她的箭伤,众目睽睽下,她躲都躲不掉。
  她心情复杂地往山下走,这会儿肩膀仍是疼痛,动弹不得,但腿脚总算灵便了不少。半路上还捡到了一个被山民丢弃的破烂斗笠,她戴着斗笠,在路边遇到了一辆牛车,那牛车要往顺宁府去,戚卓容便说了几句好话,让牛车载了自己一程。
  荷东县太小,而自己又被不少人见过,不宜露面,思来想去,还是顺宁府妥当些,能用的药物多,也没什么人见过她――除非裴祯元张贴告示悬赏她的下落,但她又不是逃犯,裴祯元肯定不会这么干。
  那赶牛车的青年心情不错,还有闲心跟她聊天:“你听说了吗,这顺宁府啊,出大事了。”
  戚卓容心不在焉:“什么大事?”
  “据说昨晚京中来了个大人物,一来就把孙堂下了狱,还有那郑知府,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大人物说什么他就干什么,简直笑掉大牙。”青年觑了她一眼,“你可别不信,是我一个早上刚从顺宁府回来的亲戚说的。这不,我去城中送菜,也打算去瞧一瞧是什么样的大人物呢。”
  戚卓容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你入城,可需要路引?”
  “我?我就是顺宁府的户籍,用什么路引?”青年哈哈笑道,“你别看我住在城外,那都是为了种菜方便!我看你什么包袱也没带,你是丢了路引?”
  戚卓容点点头,斗笠下的半张脸显得有些沮丧:“在路上滑了一跤,包袱掉进水里了。”
  “没关系。”青年安慰她,“我听我亲戚说,现在进城只需登记一下身份,并不需要路引了。因为京中那位大人物发话,顺宁府周边各家各户,若有什么冤情,悉数上报。想必这几日有不少人都要往城里赶,所以为了方便百姓,就暂时免了路引罢!毕竟那东西手续繁琐得很,办下来,怕是这大人物也要离开了!”
  行了小半日,二人抵达顺宁府。
  戚卓容谢过了青年,与他分开,在城门口虚报了一个身份,便顺利入了城。
  她扶了扶斗笠,立刻开始寻找医馆。
  这顺宁府也算是个繁华大城,人来人往,普通医馆前往往都排着长队。戚卓容问到了此地最贵的医馆,快步赶去,发现果然门庭冷落。
  但她只是轻轻瞥了一眼,便如寻常路过一般,并没有在大门前驻足分毫。随后她绕到了医馆后门,撬开了门锁,一个闪身藏了进去。
  她走过狭窄的庭院,从窗户里可以窥见,大堂里冷冷清清,只有一个伙计在前台配药,里间倒是有一个老大夫,只是因为无所事事,所以在闭目养神。
  戚卓容率先翻进了里间,老大夫听到响动转头望来,结果被戚卓容一个手刀当场劈晕。随即她又用同样的方式劈晕了前台的伙计,贴着墙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锁上了医馆的正大门。
  她在医馆里转了一圈,找全了自己要用的东西。
  她左边肩膀使不上力,只能用右侧单臂将老大夫从房间里拖了出去,而后锁上里间的门,放下窗户的纱帘。
  屋子里一下变得昏昧起来。
  戚卓容点燃了蜡烛,往嘴里咬了块布,脱下外衣,露出瘦削的肩膀来。左锁骨上方,那枚箭头还依旧牢牢地钉在那,创口周围被水泡得发白。戚卓容用火烧了剪刀,先将一圈死皮烂肉剪掉,而后换了镊子,试图小心地把箭头拔出来。
  这箭其实并不算深,但里头竟然有倒钩,每牵动一分,就痛得像是要了她的命。戚卓容满头冷汗,嘴里的布几乎都要被咬烂。她的手颤抖不休,每拔/出一丝,她都会痛得浑身战栗。最后实在无法继续,只能靠在墙壁上,获取短暂的喘/息与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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