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艳宦》第87/156页


  衙役回答:“是戚大人吩咐要的。小的本想去请城里最有资历的杜大夫,但不知怎么的,今日医馆闭门,小的只好找了另一位大夫,但大人放心,这位也数一数二的圣手。”
  司徒马心想正好,不如去慰问慰问戚卓容,结果没想到一路回到了议事厅,戚卓容和裴祯元各坐一侧,两个人面色皆不愉。
  “你们这是……”迟钝如司徒马,也察觉到了微妙的不对。
  他默默把门闩上了。
  大夫哪见过这架势,诚惶诚恐地站在门边。他当然知道顺宁府中来了大人物,看这架势,这上面两位恐怕就是了。只是怎么都这样年轻,京中的权贵,如今都这么年少有为吗?
  戚卓容道:“有劳大夫,替我家少爷看看。”
  大夫立刻应是,走到裴祯元身前。他经验丰富,只稍一切脉,再一观外表,便笃定道:“这位少爷体质上佳,只是外受风寒,引发低热,只需服几帖常用的退热汤药,稍作休息,便可大好,无需担心。”
  司徒马诧异道:“你病了?”
  裴祯元不想说话。
  戚卓容道:“有劳大夫开药,开好药后自去领赏罢。”
  大夫赶紧退了出去,半天也没想明白,火急火燎把他叫过来,他还以为是何等的疑难杂症,结果不过是个风寒发热,晚一日看,说不定都自个儿痊愈了。
  屋内,司徒马后知后觉地嘶了一声:“你穿着湿衣服在外面游荡一夜,不风寒侵体才怪呢!我早就说了,让你和拾肆先回来,你非不听……”
  “什么湿衣服?”戚卓容蹙眉,她见到裴祯元的时候,他就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了。
  “啊!你还不知道吧――”
  “司徒马!”裴祯元低声呵斥。
  司徒马才不搭理,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和拾肆一路顺着你留下的记号,昨天夜里终于在山中追到了陛下。陛下让拾肆看好孙堂和郑知府,然后带着我去找你,结果找到河岸边,正好看到你中箭掉进河里。你是没看到啊,陛下当时就急疯了,直接跟着跳了进去,想把你救回来!”
  裴祯元背过身去,已经不想再听。
  戚卓容吃惊地睁大眼睛。
  “当然,我及时制止了他。”司徒马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明明都说好了,他回来,我找人。结果他骗我,把拾肆支走了,然后自己开始找你!我直到早上才把他抓住!不过,话说回来,陛下确实是个好人,跟着他做事,是划算的。”
  裴祯元忍无可忍:“你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就闭嘴!”
  司徒马:“我在夸你哎,陛下!”
  戚卓容却是十分在意,望着裴祯元一时说不出话来。她当然知道裴祯元对自己十分倚重,也知道自己在他心里与司徒马等人并不太一样,但她没有想到,裴祯元竟然肯为她做到这一步。
  他当时在想什么?那样湍急的河流,连多深都不清楚,怎么就敢跟着她跳下去?他可是皇帝,不要命了?
  裴祯元仍旧背对着她,却能感受到后背两股灼热视线。
  他如坐针毡,起身催促道:“午膳呢?怎么还不呈上来?”
  司徒马朝戚卓容身边凑了凑,小声道:“年纪小,脸皮薄,做好事还不好意思被人知道。哪有这样当皇帝的,这不是笼络人心的大好机会吗?”
  戚卓容:“……”
  她忍不住轻踹了他一脚:“所以人家是皇帝,而你不是!”
  他们的打闹动静引得裴祯元回过头来,看到司徒马为了讲小话几乎挨到了戚卓容身上,他眉头一跳,欲言又止,最后斟酌了一下,还是道:“司徒马,出去看看,怎么这么久还没上菜!”
  司徒马:“……是。”
  他开门,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然后又贴心地关上了门。
  “陛下对臣爱重,是臣之幸。”戚卓容道,“只是万事陛下当以自己为先,臣不希望陛下为了臣,遭受无妄之灾。”
  “无妄之灾?”裴祯元不禁苦笑,“是你为了朕,遭受无妄之灾罢?若不是朕非要你作陪,你此刻恐怕早就退隐山林,自在逍遥了罢?”
  戚卓容想了想,道:“话也不能这么说……”
  “疼吗?”裴祯元忽然直勾勾地望着她,哪怕耳根发红,也坚持问道。
  戚卓容愣了一愣,随即莞尔:“自然是疼的,不过好在遇到了医术不错的大夫,已经替臣处理好了,日后只需简单换药即可。”
  裴祯元长叹一声。
  “陛下为何叹气?”
  “戚卓容……”他有些艰难地说道,“养好伤后,你便直接走罢。拖了你这么久,是朕太自私了。”
  其实他还有很多话想说,譬如“你还要回京城吗?虽然你大概并不是个爱财之人,但是那么多的赏赐,当真不要了吗”“你要是定了住处,可否告知一声,来日得空,朕也好去见你”“以平民身份在民间行走,也不知你能不能习惯,若哪日后悔了,随时来找朕,朝堂之上,随时有你的位置”……
  但他觉得这些都是废话,矫情得令人牙酸,说多错多,还是不说为妙。何况真实身份摆在那儿,她去意坚决,他还是别自讨没趣了。
  戚卓容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直接走……是何意?”
  “你身上有伤,不宜操劳,何况你不是早就想远离庙堂,朕也……”他抿了抿唇,脸上有些薄红,“不好再接着麻烦你。”
  “案子都查完了,只需收尾,何来麻烦一说?”戚卓容越看他越觉得奇怪,不知想到了什么,顿时一凛,“可是出了什么岔子?陛下今日将臣拒之门外,可是有什么事不方便让臣知道?”
  这话说得十分僭越,但她没有意识到,裴祯元当然也没有。
  ――他们在风风雨雨中互相扶持了七年,有些东西已经成了习惯,所谓君臣,不过是个面子而已,他们相伴相行,早就不存在什么规矩了。
  “没有,你勿多想。”裴祯元道,“朕只是不想你累着,耽误了养伤。”
  戚卓容自然看出了他的搪塞,但他不说,她也不能强逼,只能压下心头疑虑,不再多提。
  不一会儿,司徒马便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他提着热腾腾的食盒,兴冲冲道:“你们知道为什么耽搁了这么久吗?因为外头排队等着告状的百姓太多,都排到富阳楼那儿了,提菜提得好生艰难!若不是我会点轻功,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怕是都堵在门口出不来了!”
  他替裴祯元揭了盖子,不忘对戚卓容道:“你别急,因着你的菜是陛下临时点的,富阳楼的厨子还在做,拾肆在那儿等着呢。”
  戚卓容:“无妨。”
  司徒马试完毒,便拿走了自己那份开始大快朵颐。裴祯元举箸,迟疑望向戚卓容。
  他现在,好像心情平复了许多,看着戚卓容的时候,也不会再似之前一样心跳剧烈、双颊发热。
  “陛下有事?”戚卓容问。
  裴祯元回神:“无事。你若饿了……朕这里还有一份清炖鸽汤,你可以先喝了。”
  戚卓容失笑:“臣还不至于饿到要和陛下抢饭吃。”她怕自己干坐着影响他们吃饭的心情,便起身道,“臣去看看给陛下煎的退热汤药如何了。”
  司徒马嚼着火鹅肉,斜着眼啧了一声。
  裴祯元:“司徒马,你阴阳怪气了一早上,对朕有什么意见?”
  “我可不敢对陛下有意见。”司徒马低头扒拉菜碟,“我就是不明白陛下干嘛不跟戚大人说你跳河之事,也不跟他说你去医馆寻人之事,这又不是什么坏事,有什么说不得的?”
  他忽然灵光一闪,停下了夹菜的动作:“陛下是不是在医馆里看到了什么,以至于后来非要把我赶走,自己去办事?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陛下一开始才不肯见戚大人?”
  裴祯元额角青筋猛跳。
  他忍住了用筷子贯穿司徒马脑袋的冲动――该有眼色的时候没眼色,不该有眼色的时候倒是格外有眼色!
  “吃你的饭!”
  司徒马撇了撇嘴,终于知趣地不再多言。
  二人食毕,拾肆才提着给戚卓容的食盒找到了这里来:“督主人呢?”
  司徒马毫无形象地剔着牙:“去后院了,估计在那儿看药呢。”
  “怪不得不在屋里。”拾肆对司徒马的不拘小节已经习以为常,转头便往后院走去。
  戚卓容正坐在炉边对着药罐子出神。
  “督主,您的午膳,属下看着出锅的,快吃罢!”拾肆将食盒往她面前的石桌上一摆,又见那药罐子咕嘟咕嘟,连忙道,“这是您要喝的药吗?何必督主自己动手,属下来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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