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殇》第9/164页


  男人一急,喝道,“快说,还有何办法?”我心里登时笑了,心想,你若不急,我怎么唬弄你?不过表面上我仍显出颇为为难的样子,支支吾吾道,“不是小妹不说,只是此法刁钻古怪,说了只怕大哥也不信。”
  男人更急了,“信与不信再论,你且说来听听。”
  我这才道,话说人血乃人体之根本,血浊则人衰,血清则人健,然天下有两种人不入此定论。一是药人,二是毒人。这两种人的血前者为清中清,后者为浊中浊,皆不畏毒。是以,浊之小者,清血可洗之,而浊之大者,非浊血不能盖矣……
  我之乎者也了半天,也不管男人能否听明白,若是把他说晕乎了更好。可是就在我要总结陈词的时候,男人倏地插话道,“你的意思是要在下为小柔换血?可这样,即使成功她也会变得与我无异。”
  我没想到男人这么快领悟我的意思,一时也怔住了,应道,“呃,确实可能这般。这办法是怪了些,而且风险极大……”要不两人同伤同死,要不就同变毒人。
  “行了!”男人冷喝一句,阴森森地看我像要把我看穿。我浑身一抖,心想这下弄巧成拙了,他肯定洞悉了我的伎俩,小命休矣。谁知男人接下来却道,“若用此法,你有几层把握?”
  把握?说实话,换血的方法也就是理论上可行(医书中曾详细介绍过)。不过先不说血型匹配这些复杂深奥的技术在这里实现不了,现实中我甚至连想都没想过换血的概念,把握自是一层也无。可性命攸关之时,我又怎能实话实说。只好硬着头皮说有一层把握。
  不敢多说,是因忽觉良心上过意不去。虽然女子中毒已没几天活头,但到底是一条人命,我岂能草菅。可如果说没有把握,又等于把我自己推入了绝境。前后一思量,我只好决定,尽人事,听天命。
  男人听有一层把握,看了看因昏迷而虚靠在石壁边的女子,想了很久,终于决心一试。
  眼下情形容不得回天医宫再治,只好就地找一个有水源的处所。幽灵山我较为熟悉,几下回思已想到了一个地方。那也是一处山洞,但洞内有暗河活水。
  这时候,洞外的天已接近黄昏,阳光斜洒宛如根根金线。
  要行动就得迅速,否则天黑就麻烦了。我背起女子,指挥男人沿途取了许多幽灵山的药草,又采了偶然发现的金丝线竹,匆匆赶往有水源的山洞。
  我一路辛苦自不必说,总算在天黑前抵达了。
  男人张罗着生火为女子驱寒,我则一心制造必要的草药器具。在这种条件简陋的地方,能找到金丝线竹算是上天厚待了。这种竹子竹质坚硬,竹节很长,而且竹形细小,可算理想的输血工具。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我暗中拜了拜神,祈求这两人的血型一致,否则一切都白搭。然后换血的伟大工程就在这简陋的山洞中进行了。
  我按照医术中的记载,先为女子放掉一部分血,以针灸之术活肌保命,又用师傅秘传的特制草药暂时镇住男人身体散发的毒气,而后将“输血管”插入两人的手臂静脉,认真观察状况。过了约一刻钟,似乎没有异常情况发生。
  原本按我的计划,这时候该是我偷偷溜走的最佳时机。男人因失血已开始面色微微发白,他的攻击力和威胁性减弱了很多。但不知为何,真到了这个时候,我却不忍心离去。
  可以断定,只要我一走,这两人也就魂断幽灵山了。几乎没有挣扎,我选择留了下来。接下来一夜间不眠不休地处理了好几次危机,到底凭借高超的医术在拂晓时分把两人一同从阎王爷的府邸拉了回来。
  创造了我人生中第一个绝境逢生的奇迹。不过很多年后,我终于明白,这奇迹根源于山洞中的暗河活水,只是这水究竟有何神奇我就不得而知了。
  当天日出后,男人清醒了过来。这一夜,我只喂过两人清水,所以男人看来面色仍不佳,不过已能外出取食。经过了昨夜,男人不再有杀我之心,反而对我颇为信任。
  夜深的时候,我补眠醒来,见女子醒了,男人正在亲手给她喂食,忽然心中一动,只觉这一幕温馨至极,不欲打扰,索性出了洞。
  春夜的幽灵山,夜空异乎寻常的美丽。每一颗星星都是一只眼睛,眼底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而在今夜看着它们让我的心底多了一份不为人知的感动。
  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感动什么,是为自己昨夜侥幸换血成功,还是为了那两人在一起的温馨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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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 红尘泪 第十四章 拜仙令牌

  我在洞口坐了不久,身后传来脚步声。我转头一看,正是男人,他的表情有些奇怪,像在笑,但本来又没笑,一句话不说在我旁边坐了下来。他的加入让我颇觉不自在,静默一刻,便主动问,“小柔姐姐睡下了?”
  男人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启口道,“吴霄,在下的名字。”
  吴霄?我想了想,似乎没听过这个名字,只好笑了笑报上自己的名字。
  吴霄道,“在下潜入天医宫初见姑娘时就猜到了你是谁。否则自不会相信姑娘所说的话,甘冒奇险。”
  我心中一惊,“那你就因为我是慕容植语,而信我能为你俩换血成功?”我的名号有这么值得信任吗?
  “姑娘不是已经救活了小柔?”吴霄撇开一切不谈,淡淡接道,没有了我之前见他时妖邪的感觉。
  我反问,“若是不成功呢?”其实成功不过是侥幸。
  “姑娘成功了。”吴霄不多说,只重复我救了女子。
  “可小柔姐姐也变成了毒人!”不知为何,吴霄每说一次我成功了,我的心就莫名的躁动。他越这么说,我反而越觉得自己失败。
  吴霄看着我道,“至少在下和她都还活着,是你给了在下一个弥补此生最大遗憾的机会。要知道,很多人犯下了错,一生都不再有机会挽回失去的东西。”吴霄转而看向星空,“生为毒人,在下自知阳寿不长,能在有生之年与此生挚爱共度最后一段时日,已是上天见怜了。”
  吴霄从黑披风中摸出一块扁平的东西递给我,又道,“只可惜此时,在下只能以此物赠予姑娘聊表酬谢。”我正想推辞,吴霄接道,“在下决定与小柔退隐江湖,此物对在下来说已无用处,倒不如姑娘留下,就当留个纪念也好,必要时兴许还能防身。”
  我接过那东西一看,大致是一块五六岁孩童手掌大小的铜牌,背面刻了一些奇怪的纹饰,像蛇也像虫就如同之前的蛇虫一般,正面则刻着“圣毒令”三字。我想这东西大概是哪个帮派的“身份证”在江湖中有点分量,但就材质看来并不值钱,吴霄又说了让我留作纪念,我也就收下,揣入袖袋中。
  而后吴霄与我天南地北的胡扯了些江湖中的轶事,我见他无意道出自己的前程往事,也不好追问,聊了半个时辰便各自回洞休息了。
  第二日,吴霄见女子情况已好起来,就将我安然送返了天医宫。
  一回到天医宫,我才知失踪的这两日,宫里人已几乎将幽灵山翻了个遍。楚王甚至还派了一队人马追出幽灵山寻我。只是吴霄带走我时,众学徒都中了他的迷障,对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
  而且我身上的气味也被吴霄的毒气掩盖,天医宫豢养的犬又都没经过专业的追踪训练。所以众人虽然不分日夜的找我,但最终也没找到。
  我见了师傅,将这几日的事挑重点说了说。师傅详细追问了我进行换血手术的全过程,点了点头,便让我去休息。
  我饱饱睡了一觉,黄昏时起床,用了晚膳就去找哥。哥听说我拿了人家一块令牌便让我给他看看。我将“圣毒令”递给哥,哥前后左右仔细看了看,脸色忽然一变,严肃道,“你可知这是什么令牌?”
  我吓了一跳,直道,“我怎么知道是什么令牌,反正吴霄不要,我看也不贵重就拿了。”
  哥气急败坏道,“我的傻妹妹,你怎么也不问问就接了这个令牌。你知道这是什么令吗?这是拜仙教的教主令。”
  “拜仙教?没听过。”但名字取得有点意思,我道,“他们拜什么仙?”
  哥叹息一声,“他们什么仙也不拜,是江湖中最神秘莫测的一个教派。你看到这令牌背面的图案没有,似蛇似虫的东西,据说是只有拜仙教教主才能驱动的‘圣虫’。而持有这块令牌的人就是拜仙教的教主。你说的那个吴霄,肯定就是他们的教主萧重天。”
  吴霄,无萧,就是没有萧重天了?这么说来,应该是吴萧而非我认为的吴霄。看来这个拜仙教真的很奇怪,竟连教主都是个形貌妖冶的毒人。“可萧重天就算自己不想做教主了,也犯不着把令牌给我吧,”真是怪了,“难不成他还想让我去做拜仙教教主?”
  哥道,“这着实有些奇怪,据闻萧重天当上教主不到三个月就神秘失踪。算到你昨天见他之时,他也不过做了拜仙教七个月的教主。”
  我道,“他不想做教主可以理解,无非是为了爱情,可他把教主令给我又不交待一声就真的是莫名其妙了,难道真只是留给我作纪念,必要时防防身?总之我决定了,这令牌明天去还给他。”
  不过可惜,当翌日我与哥赶到之前落脚的山洞时,已经人走洞空,萧重天与女子小柔都不知了去向。我只好将令牌收着,真的当成纪念品。
  纪念我曾在天启三年三月认识过一个毒人,造了一个毒人。
  这件事就这样告一段落,而另一件事已迫在眉睫――赶往帝都。
  时间就像永动机一样不知疲倦,又像最严谨地学者,容不下一丝懈怠。
  三日后的清晨,一切准备妥当我就要踏上奔赴帝都的行程。
  暖日懒洋洋的将阳光挥洒而下,但并不慷慨,照透了大地却照不进我的心里。我心有戚戚焉,舍不下师傅,舍不下莫来,舍不下众多的大夫、学徒,也舍不下天蓟和天医宫的每一棵药草。
  往年我虽也在年关和九月的“慰亲节”离开天医宫回江东王府小住几旬,可从未像今日这样不知归期何在?
  前路漫漫,前路茫茫。
  师傅塞给我一只沉重的包袱,与往年一样凝着一张脸不说一句话,转身离开。看着他的背影,我忽然想起了朱自清的《背影》。那个蹒跚着脚步为离行的儿子买橘子的父亲的背影就这样跃入我的脑海,与师傅的背影重叠在一处,曾经背着摔伤腿的我艰难下药山的宽厚背影越见模糊了。我的泪止不住倾泻而来,哽咽着大叫了几声,“师傅。”
  师傅停了步,但没有转身,只是这么停了停,挥了挥手,然后继续走他的路。这一瞬间,我似乎明白了师傅的用意,他从不说一句送行语,大概是因为我终究要走一条与他不同的路。这条路上,他纵使千言万语也送不了我。
  我的路,只能靠我自己去走。
  哥轻声安慰我,“又不是一去不回,怎么就哭成了一个泪人儿了?好像黄河决堤了。”
  “小姐,别伤心了。”磬儿见哥靠近我迅速插入我与哥之间。我抓过磬儿递出的手帕,擦净眼泪,对哥娇道,“要你管。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行,行,我不管你,可你总得上马车啊。”哥说完跳上车,伸手欲拉我,被挡身上前的磬儿拦下,横眉道,“我家小姐是要去帝都选妃的,奴婢请世子爷自重。”哥冲我无奈一笑,悻悻然摊开双手,掀帘进了车内。我只好不顾形象的爬上马车,实在不忍心以马夫佝偻的背为登梯。
  我与磬儿进入马车时,哥与品严已经为我俩挪出了空间。与哥同行既是我所愿也是哥的一番心意,而带上品严则是无奈之举。他的伤势对我的药血依赖太大,按师傅与莫来的说法,我至少还得为这呆子提供一两个月的鲜血作为药引,每五日一滴,不可间断。
  我吩咐了一声,“走吧”。马车开始行进,这时,我透过车帘,看见了不远处楚王傲然的身影。他似在对我笑,又像在说着什么,手中垂着件物什,似乎就是我那把同心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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