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将军》第148/178页


  杨涟亭低下头,看见自己满手鲜血。他说:“也许吧。”
  阿绯眼里蓄满了泪水,那些一直不愿也不敢深想的事,终于可以去想。慕容炎设计让沐青邪被慕容渊所杀,杨涟亭一直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引线。
  当初他上姑射山,全身骨头都被折断。她几个月的悉心照顾,原以为是最温暖的陪伴,却不料从一开始,就是欺骗。
  她说:“是你杀了聂闪,对不对?”
  杨涟亭说:“嗯。”他要夺教主之位,聂闪是最大的障碍。虽然不是他下令,但这个人为什么而死,他再明白不过。
  阿绯说:“我当初为什么要邀你上山参加杏林会?”眼泪顺着光洁的脸颊流淌,无尽的痛悔:“我为什么要救你上山?”
  杨涟亭没有回头,笔直地站立,直到身后的女孩绝望离开。姜杏说:“追上去看看吧?”
  杨涟亭摇头,许久,重新拿起刀,说:“继续。”
  姜杏走过去,突然说:“如果方才发现的不是阿绯,是左苍狼,你会怎么办?”杨涟亭顿住,姜杏说:“你这个人……连自己内心都看不透的一个人。”
  杨涟亭说:“我视她为亲人。”
  姜杏说:“只是亲人?”
  杨涟亭说:“至亲。”
  姜杏哼哼,不再说话了。
  又过了一个月,杨涟亭和姜杏终于查清病源。是村民烹食了患病的狗,染上这样的怪病。但是一直没有药物医治,所有患病村民全部被焚烧。并且发现病狗一律屠杀,以免传染。
  姜杏倒是饶有兴趣,说:“老夫以为,那些被咬伤却未发病的人,更值得研究。”
  杨涟亭说:“你别乱来。”
  姜杏说:“说不定他们体内,有克制这怪病的东西。”
  杨涟亭说:“什么东西?”
  姜杏说:“不知道,你可听说过,但凡得过天花之后痊愈的人,便不会再得天花?”杨涟亭震惊,姜杏凑近他,说:“敢不敢试试?”
  杨涟亭说:“我没有你这么疯!”
  姜杏哈哈大笑。
  奏折递上去,慕容炎还是满意,虽然没有治愈,但是世间怪病岂是样样都能治愈的?只要克制住不传播,倒也无妨。当下又重赏了拜玉教。
  而杨涟亭入宫谢恩的时候,阿绯没有去。慕容炎上下打量他,问:“孤是封赏拜玉教,怎么却不见圣女?”
  杨涟亭赶紧说:“阿绯她身体不适,一时无法前来。还请陛下恕罪。”
  “身体不适?”慕容炎冷笑,说:“你倒是会为她遮掩。”
  杨涟亭低下头,慕容炎说:“怎么,她对沐青邪的死,仍然耿耿于怀?”
  杨涟亭手心慢慢浸出冷汗,隐隐已经知道他这话的意思。他说:“如今拜玉教原族人已经不多,他们手无缚鸡之力,除了悬壶济世,也做不出旁的事来。还请陛下放心。”
  慕容炎冷哼,说:“如若不然,孤岂会留他们至今?”杨涟亭以额触地,说:“陛下英明。”
  慕容炎说:“反正现在拜玉教已经被我燕人同化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一些顽固守旧之人,留之也无益。你是教主,你自然是有权自己处理教务。但孤还是提醒你一声,这些人清理出去,不仅仅是对你一个人有好处。”
  杨涟亭低着头,只看见他的衣袂,冷漠的黑色。他说:“陛下教诲,涟亭谨记。”
  慕容炎说:“但愿你是真的能听得进去。你这样的人,本应潜心医术,与世无争。不要再步某人后尘。”
  杨涟亭心中一跳,自然知道这个所谓的“某人”是谁。当下咬唇,说:“是。”
  慕容炎说:“行了,下去吧。”
  他起身,后退几步,慢慢出了宫。王允昭领着内侍重新添茶,慕容炎说:“孤对拜玉教一向宽容,他们却似乎并不感恩。”
  王允昭笑道:“陛下不用担心,如果杨少君任教主,拜玉教总是握在陛下手中的。”
  慕容炎说:“他在拜玉教这么些日子,却仍不能聚拢人心。这个人……到底是杨玄鹤的后人,太过心慈手软。”
  王允昭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却还是说:“有陛下从旁指点,杨少君又聪慧,想来是不会有什么岔子的。”
  慕容炎起身,说:“冷非颜当初,难道就没有孤的指点吗?”王允昭不敢再说话了,慕容炎说:“但愿他聪明一些。”后半句话渐渐放轻,说:“留下她一个,想必也会寂寞。”  看这话的意思,便是暂不会将拜玉教如何。王允昭松了一口气,说:“可不是呢,左将军最是重情的,虽然这些年跟杨少君已经不太来往,可毕竟一起长大。若是出了什么事,大约还是会难过的。”

☆、第 109 章 出使

  小木屋外间,薇薇见达奚琴匆匆出来,尔后又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毅然回身,不由大是好奇。有心想要开个缝偷偷看看,犹豫半天又不敢。
  左苍狼按住达奚琴的手,达奚琴说:“怎么,将军要出耳反尔吗?”
  左苍狼问:“大司农是因为什么,才会拼着株连十族,也要与我一夕风流呢?”
  达奚琴愣住,说:“需要理由吗?”
  左苍狼说:“以前,我也觉得不需要理由。后来听有个人说,只要熄了灯,怀中人是谁,其实没有什么不同。我就想,既然是如此的话,又何必非要冒这个险?”
  达奚琴说:“真的没有什么不同吗?”
  左苍狼与他对视,他伸手抚闭她的眼睛,慢慢拥住她,问:“有区别吗?”
  左苍狼整个人都僵住,另一个男人的怀抱,让她浑身寒毛都立了起来。她慢慢隔开他,达奚琴说:“我不知道是谁对将军这样说,但是一个人只要心还在,怀中是谁,又怎会相同?”
  左苍狼说:“天已不早,先生该回去了。”
  达奚琴说:“嗯。”他前行几步,终于又回过头,说:“你爱他吗?”
  左苍狼问:“什么?”
  达奚琴说:“你还爱他吗?”
  左苍狼沉默,许久说:“我只是习惯了他。”
  达奚琴点头,推门出去时仍说了一句:“也不知道为什么,你这次回来之后,给了我一种……我可以趁虚而入的错觉。”
  回到南清宫,慕容宣哭得厉害,芝彤正抱着他轻晃着哄。两边的奶娘也拿了拔浪鼓逗他。然而怎么哄也是没用,婴儿的哭声,尖利得吓人。左苍狼揉着太阳穴,芝彤生怕吵着她,正准备把孩子抱下去,慕容炎从外面走进来。
  见南清宫里忙成一团,他走过来看了一眼,从芝彤手里把孩子接过来。芝彤非常怕他,把孩子递给他之后立刻垂着头退到左苍狼身边。慕容炎倒是没看她,只是抱着慕容宣拍了拍他的小脑袋。
  也是奇怪,慕容宣到了他怀里,哭声倒是小了。慕容炎抱着他走到左苍狼身边,说:“哭得这么厉害,可能天冷了凉着肚子。”
  旁边奶娘赶紧说:“回陛下,已经找太医看过,也喂过药了。”
  慕容炎点头,在左苍狼身边坐下来,伸出食指去逗怀中的小东西,说:“哭成这样,就不能看上一眼?你这样,日后孩子怎么跟你亲近。”
  左苍狼说:“我等他懂事了再跟他亲近,这时候对他再好他也不知道啊。”
  慕容炎闻言,倒是笑出声来,说:“阿左,孩子是越养越贴心的。你若不真心待他,他必是能够感觉。你看看以轩和以戎,你也带了这么些年。如今以轩对温夫人和对你,谁比较亲?”
  左苍狼说:“他又偷偷给他母亲寄东西了是不是?我明天就写信到军营里要去!”
  慕容炎笑得不行,如今真论起来,温以轩对左苍狼确实不太亲近。但这反而让他更放心,他喜欢这种不影响大局的分裂。以前的温氏旧部太过团结,如果没有左苍狼在其中周旋,也许温氏旧部早已被铲除殆尽。
  慕容宣在他怀里呜咽了一阵,慢慢地睡着了,还偶尔咂咂小嘴,粉嘟嘟的很可爱。慕容炎说:“你摸摸他。”
  左苍狼不伸手,慕容炎于是握了她的手,去碰那张肉嘟嘟的小脸。那触感真是又嫩又滑,仿佛吹弹可破一样。慕容炎说:“没事就多抱抱,多哄哄,光是养在宫里是不够的。”
  左苍狼于是从他手里接过慕容宣,他想要她跟慕容宣亲近,是希望以后有另一个皇子,可以得到温氏的效忠吧?如今姜散宜虽然被降了级,但是仍是三品大员。
  后宫里,他一个女儿是王后,另一个女儿是宠妃,更育有皇子二人。他长子在俞州作刺史。其实慕容炎打压他,绝不单单只是因为他贪污军饷,而是因为他已经开始强大。甘孝儒没有根基,万万不能跟他相比。
  于是慕容炎需要另一方势力,来削弱他。就像以前,他纵容姜家打压温氏旧部一样。
  所以他希望自己能跟慕容宣亲近,只因为此时自己势力已经衰弱,他看见天平的一端倾斜了,于是往自己这边加一位皇子。听起来柔情款款,一切皆是为了她。可其实在他心中,把这种行为,叫作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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