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后的日常》第64/80页


  “狗急跳墙?”宋家家主宋怀义挑眉,“他们还敢杀人不成?”
  议事厅里一阵沉默。
  宋东家抿了抿嘴,“我是说的玩笑话,你们该不会当真了吧?”
  严三老爷等人显然不是当做玩笑话来听的。旁的不说,单是孔、沈两家在山西的地界儿上,为了兼并土地动用家兵明里暗里闹出了多少的风波,死伤的又岂是只有平头百姓?
  若是将这群疯狗逼上绝路,杀人放火的事他们也不是干不出来。
  梁铎屁股上坐了钉子似的动了动,得到左云的眼神示意,终于得到解脱了似的开口道:“各位东家,恕晚辈冒昧说一句,对广顺钱庄那边的人来说,杀了诸位,远不如洗劫钱庄的银库来得有意义。”
  ......
  这话听进在座诸位东家耳朵里,心头的感受颇有些一言难尽,然而想想又很是有道理,竟无法反驳。
  “那他们也未免太小瞧咱们钱庄的护院了。”宋怀义不禁嗤笑道。这些年来,打十大钱庄银库主意的人多了,可迄今为止就没一次得逞的。
  左云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动了动,难得出声道:“这次不同往日,广顺钱庄几个股东本身实力就不弱,若是再有那位的协助,咱们若不做万全准备,恐怕要吃大亏。”
  在座众人神色俱凛,左云是内里行家,他的话,总不会错。
  左云看了眼梁铎,示意他继续。
  这小子,有勇有谋,眼界宽眼光犀利,就是有时候说话有点太直白,往往伤了人也不自知。不过嘛,没关系,多练练就好了。
  左千户显然是将议事厅内的金融大佬们当成了磨练梁铎的试验品,手笔不可谓不大啊。
  梁铎亲自押送第一批应急银抵达太原府后,就对府城的地形,尤其是十大钱庄附近的格局进行了实地考察。他先以换位思考的模式,推演出几条对手可能采取的进攻路线,而后通观全局,给出了一套灵活性极强的机动布局,一旦确定对手进发的路线,就能在最快的时间内调配人手,在他们接触到库银前尽数狙杀。
  龙鳞外虽有以一敌百之勇,但万全起见,这次布防,仍以库银的护院为主力,龙鳞卫从旁协助。
  听罢梁铎的部署,议事厅内众人在心里悄悄长舒了一口气。这姓梁的小哥看着脸嫩,说话也不甚委婉,但眼界、格局却是一等一的,有这样的人在,让人心里踏实了不少。
  事不宜迟,各家东家赶忙回去按照梁铎的要求挑选人手,左云在离开前,将另一支飞鸽传书的竹筒交给了严三老爷,告知他,这是皇后娘娘单独给他的。
  小书房内,严三老爷看着桌上的纸条久久出神,直到门外传来通禀声方才回过神来。
  “祖父,您唤孙儿们过来,可是有何要事?”严牧清问道。
  这些日子一来,他与胞弟严牧泽被安排在钱庄的柜上当值,算是在第一线亲身经历了这场挤兑风潮,在心志和心境上坚实、开阔了不少。
  严三老爷示意他们走上近前,将桌上的纸条递与他们瞧。
  请撤家兵。
  严牧清兄弟俩看到纸上的内容,面面相觑,很快在对方眼里看出了相同的揣测。
  严牧清将纸条奉还,道:“祖父,这是皇后娘娘的提点?”
  严三老爷点了点头,当着两兄弟的面将纸条燃尽,而后眉眼舒展开来,一扫多日来的凝重,道:“钱庄的困局基本已化解,过些日子你们便随着左大人动身进京吧,皇后娘娘与太夫人都送了口信过来,想让你们兄弟过去一同过年。”
  “真的吗?”严牧泽到底不如兄长沉得住气,惊喜地确认道。
  严三老爷笑着颔首,“千真万确。”
  严牧清压抑下眼中的惊喜,沉吟片刻,犹豫道:“祖父,阿南毕竟已经过继到定远侯府,我们过去,是不是不太合适?”
  严牧泽听到兄长的话,顿时耷拉着脑袋安静下来。
  严三老爷眼中划过一丝心酸与欣慰,在外杀伐果决、雷厉风行的老人,在选定的继承人面前是外人难得一见的慈善宽仁,“你们勿需这般见外,皇后娘娘和太夫人这么做,就是不想让你们兄弟离心。阿南虽在族谱上过继到了二爷名下,但他依然还是你们的亲弟弟,皇后娘娘和太夫人也是将你们兄弟俩视为一家人。凡事顺心而为,莫要辜负了皇后娘娘和太夫人的心意。”
  严牧清垂首,用力眨了眨眼睛,少刻后哑着声音低低回道:“是,孙儿知道了。”
  严牧泽胡乱抹了抹脸上的眼泪,伤怀的情绪走得也快,现下只有即将见到幼弟的欣喜与兴奋,“这两日我得抽空多买些阿南喜欢的吃食和小玩意,免得动身时太匆忙,来不及准备。就是不知道皇后娘娘和太夫人喜欢些什么......”
  严牧清看着心大如水缸的弟弟,无可奈何地与祖父相视一眼,忍不住笑着伸腿踢了踢他,“阿南素来喜欢书籍和笔墨之类,什么吃食的小玩意儿,那是你喜欢的吧?!”
  严三老爷看着玩笑中的兄弟俩,老怀欣慰地提起笔,开始给太夫人回信。

☆、第66章 黄雀在后

  景安四年,农历冬月十八,距离冬至还有五天。
  傍晚开始,呼啸的朔风裹挟着厚重的雪片袭扫着太原府,待到入夜,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
  打更人步履匆匆地穿街过道,一人一锣的报更声甫发出就湮没在呼号的风中。
  偌大的太原府府城,若非隐约可见星星点点的人家灯火,俨然如一座任风游弋的空城。
  “再没有比今晚更合适的下手机会了!”黑暗的议事厅内,左云嗓音清浅,似乎连丝温度都没有,却奇异般安抚了众人的忐忑不安。
  这一夜,太原府十大钱庄的东家们齐聚在此,无一缺席,静静等待着黎明前的最后黑暗时刻。
  漆黑静谧的环境中,视觉几近被剥夺,让人有种时间被无尽拉长的错觉,耳边除却呼号的风声和雪片拍击窗纸的沙沙声,便只剩下身旁人或粗或浅的呼吸声。
  度秒如年。
  忽然,隐隐的打斗声破空而来,传入耳畔,饶是镇定如严三老爷,也不禁咬紧嘴唇,双手紧紧扣住了椅子扶手。
  众人屏住呼吸,随着门外越来越清晰的打斗声,厅内的空气仿佛被冻结了一般。
  打斗声持续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于严三老爷之人,却漫长得仿佛过了个把时辰。
  耳畔的声音渐渐归于平静,风声雪声再度霸占人的听觉,议事厅内响起一阵断断续续的舒气声。
  温暖的烛灯被点燃,众人眯了眯眼睛,抬起手掌遮挡了一下。
  左云吹灭火折子,依旧一副清浅的嗓音,“各位东家,咱们也过去瞧瞧吧。”
  严三老爷率先起身,奈何身体绷得太紧,起身又太急,不由得一踉跄,幸而始终站在他身侧的严牧清、严牧泽两兄弟及时出手扶了一把。
  “孔行心思缜密,手段狠绝,怕是不会给咱们留活口。”严三老爷就着严牧清的搀扶跟随众人往外走,略微遗憾道。
  娄东家:“虽不能就此事抓住他的把柄,但今晚过后,他恐怕也不敢再打银库的主意了。”
  其他人纷纷称是。
  自钱庄出事以来,一个多月的时间,众人始终处在精神紧绷状态,巨大的压力下,失眠、焦躁、抑郁等情绪始终如影随形。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里,狙击与反狙击的较量拼的是金钱,更是人的韧性和意志力。哪一方的心理防线先崩塌,另一方就是胜利果实的收割者。
  而今晚,便是决定胜负的关键一战。
  左云走在人群之前,听着身后众人的轻声议论,脸上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经拱门而入,便是银库外的天井。
  此时,俨然化作狩猎场。
  所幸的是,大雪掩盖下,场面并没有想象中的血腥,抢匪的尸体都很完整,甚至还被整齐地摆放着,若是仔细观察,个头儿都是按照顺序由低到高。
  阅历丰富如左云,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不用想,这是符元昊的手笔。
  “启禀千户大人,有意外收获。”符元昊见到左云,上前抱拳施礼,道。
  “哦?”左云挑了挑眉,“说说看。”
  符元昊打了个手势,两名龙鳞卫将一具尸体抬了过来。
  “这是......广顺钱庄的采办,”严牧清站在严三老爷身旁,离那具尸体不远,看清他的脸后惊讶出声,道:“好像......好像是叫冯固......”
  “你确定?”左云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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