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良与随军夫人谷瑞玉》第16/41页


  张学良虽然接受了郭松龄、韩淑秀等友人的好意,可他仍然难以谅解谷瑞玉的过错。赌气的日子就这样拖延下去了。后来,随着苦口进言的朋友日渐增多,张学良也一天比一天感到了精神的压力。
  经过几个月的冷静思考,张学良也感到对谷瑞玉冷漠的态度,有些过于强硬。虽然她去吉林唱戏刺伤了他的心,可是,她毕竟在周大文去吉林后,马上再次息影于舞台,这不能不看出谷瑞玉的悔意。特别是在谷瑞玉在得知第二次奉直战事又起的消息后,心急如火的从长春赶往山海关前线。这说明谷瑞玉决不是那种一味沉溺歌舞升平的女人。她的单纯与善良,都在她的所做所为表现得淋漓尽致。谷瑞玉有时尽管非常任性,甚至做起事情来不计后果,但是,张学良知道谷瑞玉心地是善良而单纯的。尤其是她冒险来到山海关,正是直奉两军发生对峙的紧要关头,不能不说她此举是对张学良的爱意之深所至。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能饶恕她一次呢?
  “汉卿,旧历年快要到了,莫非你忍心让谷瑞玉在我家过年吗?”当周大文出面说话的时候,张学良早已心生悔意了。周大文知道现在到了说话的时候了,此话如果说得过早,非但不会起立竿见影的功效,反而会激起张学良的愠怒。当他发现在知情友人纷纷对张学良进言,张学良有些应接不暇的时候,周大文才意识火候到了。
  有一天,他在沈阳一家餐馆里设下饭局,席终人散之时,周大文决定向张学良进言:“当然,瑞玉在我家过年,是我们求之不得之事。可是此事万一传扬出来,会有人说你太不容人了!”
  张学良深知周大文的好意,叹道:“大文兄,我又何尝不希望瑞玉早回到家去,可是,我又怎么好亲自去请她呢?”
  “她遭你冷落多时,莫非就不应该请她吗?”
  “大文,可是,她毕竟是触犯了家法的啊。我不计她从前的过错,已是天大的让步,为什么还要我去请她回家呢?”
  “瑞玉确有过错,可是,她早已忏悔了自己的过错。杀人不过头点地,更何况夫妻之间,哪有隔夜之仇?现在,你该给她一点温暖才对,不然瑞玉又如何寻得个改过的机会呢?”
  张学良不再说话。他心里的坚冰正在悄悄的融化。可是,让他亲自去周大文家里迎接谷瑞玉回来,他自傲自负的性格又在作怪。
  这样的日子又僵持了一阵。忽然有一天,周大文来到张学良办公室,闲谈中周大文又来进言:“汉卿,如若你再不请她回家,瑞玉她还想再去吉林了。”
  “你说什么,又回吉林?”
  “她姐姐瑞馨来信说,如若妹妹继续住在外边,就不如回长春的姐姐家过年。汉卿,你为什么不能多给她点自由呢?”
  张学良说:“谁说她没有自由?她不但在沈阳有自由,也可以回到吉林去。我们张家决非是不通情理的人家。”周大文说:“从前我们都是反对中国封建社会制度的激进者,汉卿,我记得你也是基督青年会的会员,我们都曾向往西方的民主和自由,为什么到了自己的家里,却要一味坚持什么家法呢?你不觉得不让谷瑞玉到社会上活动,就是在抱着封建社会的礼教不放吗?”
  张学良一怔,万没想到老友周大文竟说出这尖锐的话来。他感到他的话刺痛了自己的心,但是张学良又感到周大文的话说得深刻,正说在了他的痛处。他沉默半晌,忽然激动地说:“她去吉林唱戏我不该干涉吗?大文,那毕竟是家父对她进张家的三条约定之一啊!”
  周大文正色地说:“她唱戏暂且不论,可是,谷瑞玉为什么不能到外面去抛头露面呢?她也是个有人格的女子,她不能唱戏倒也罢了,为什么连去外边听戏的自由也被剥夺了?汉卿,你这是在维护旧时代和旧家族的陈规旧法啊!”
  张学良震惊地怔在那里,直到这时他才真正受到了灵魂的触动。他不再继续和周大文争辩,而是呆呆坐在那里双手抱头,陷入了难过的深思。
  周大文动情地说道:“汉卿,从前我们都反对地主老财们金屋藏娇,可是,现在你限令谷瑞玉住在经三路那幢小楼里,那小楼不就是个金笼子吗?莫非你想让她永远只做一只循规蹈矩的金丝鸟?”“金笼子?金丝鸟!?”他震惊地抬起头来,望着周大文那双真诚的眼睛,许久,张学良终于从痛楚中醒悟过来。他将一只拳头在桌上重重一捣,说:“大文,既然经三路公馆是只金丝笼子,那么,我为什么不能砸碎它呢?”
  周大文发现他那双大眼睛里汪着泪花,他知道他的话终于打动了他的心。
  第二卷夏第四章倒戈风云(2)
  几天以后,张学良忽然给周大文打了个电话,说:“大文兄,今天晚上在宴乐园我请你们全家看戏,记住,千万要把瑞玉带上。你可懂我的意思?”
  “我懂我懂!”周大文知道他前天一番话已让张学良动了心,也知道张学良所以叮嘱他定要把住在他家的谷瑞玉带去看戏,其用心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他知道张学良是企图以请谷瑞玉看戏的方式,和缓他和谷瑞玉的关系。
  谷瑞玉记得,就在那天晚上,她见到了几月不曾见面的张学良。在戏楼听戏的时候,两人虽然对话不多,可是彼此那会心的眼神刚一相遇,谷瑞玉心底所有的怨尤、误解和委屈,都在顷刻间化为乌有。也就是那晚的夜戏散后,她随张学良又回到了经三路28号小楼。她知道两人的分居和对峙已经结束了,代之而来的则是她与他更加亲密的感情。
  自从那次和解以后,张学良不但不提她去吉林唱戏的事情,而且还主动支持谷瑞玉到外边参加一些必要的社会活动。有时,他还会给她弄来几张戏票,要她和凤谨等人去戏楼里听戏,看节目。谷瑞玉感到她的生活空间越来越宽松起来,现在,张学良亲自拨冗陪她到宴乐园,来听北京名角荀慧生的戏,就是一个让她大为感动的改变。
  “汉卿,在吉林唱戏一事,让我领教了你们张家的家法。”谷瑞玉与张学良和好以后,有时也与张学良开开玩笑。想起他们之间从前发生的不快,谷瑞玉不禁暗自后怕。
  张学良心绪复杂。他既对她的固执性格难以忍受,同时也觉得谷瑞玉有些可怜。她毕竟独自在外生活了几个月,作为丈夫他自然心里不安。特别是想起周大文对自己所进的铮言,张学良心里更加忏悔。他对她说:“瑞玉,希望我们重新开始,不愉快的过去就让它成为历史吧。”
  “放心,经了这次挫折,我再也不会做那些傻事了。”她向他娇嗔地笑笑,那笑容里含着一丝辛酸的苦味。
  她和张学良又恢复了从前的和美。谷瑞玉多么希望和张学良每天生活在一起,她认为曾经发生的磨擦,就是因为她与他的经常分离,才产生了彼此心理上的隔阂。正是由于她在经三路公馆里独守空房,才生出了许多无法忍受的寂寞。谷瑞玉仍然认为这一切都是她渴望重返舞台的动因。张学良也觉得他与谷瑞玉感情的疏远,是军马倥偬所至。他希望悄悄的修补这曾经出现了裂痕的感情纽带。
  但是,想归想做归做,当谷瑞玉重回自己身边的时候,他又感到实现自己和谷瑞玉从前那种卿卿我我的生活,几乎是不可能的。他肩上的军政重担一天比一天加重,对公务事无巨细让他顾此失彼,对修复与谷瑞玉的爱情也越加显得力不从心。
  第二次奉直战争取胜不久,张学良就晋升为陆军中将军衔。他手下指挥着几乎东北军的全部精锐。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沉醉在与谷瑞玉的柔情蜜意之中,就在谷瑞玉刚与张学良恢复关系不久,她就发现张学良的踪影在沈阳又难以寻找了。
  春节过后不久,张学良就离开了沈阳。
  谷瑞玉只知道他是奉命前往天津附近的榆关去了。不久,报上公布了张学良就任东北军驻津榆驻军总司令的任命。谷瑞玉多想和他一起赴任,榆关就距天津不远,她可以在那里回杨柳青去。前次她回杨柳青是在战争的烽烟中,哪有心思去寻找故乡的旧迹?现在她想随军前往,可是因为得不到张学良的首肯,谷瑞玉不敢再贸然擅自行动。
  万般无奈,她只好一个人呆在沈阳。好在有了前次的磨擦,张学良对她作了种种让步。谷瑞玉再也不必每日呆在经三路小洋楼里无所事事了,她可以到沈阳小南关的宴乐园去听戏。回来以后,也可找几位相熟的女眷,在家里玩玩竹林之战。这样一消磨,时光倒也过得飞快。从前那种寂寞的生活被彻底改变了。
  进入六月,北方的天气渐渐炎热起来。可是谷瑞玉却发现张学良仍然没有回到沈阳。先是她从周大文夫人那里听说,张学良已经去了北京。到了六月底,她又从家里的牌桌上,听人说张学良已经挥师向长江中下游地区扩展新区去了。她不知道张学良为什么要去南方兴兵。但是聪明的谷瑞玉能猜到,所有的一切都是公公张作霖的主张,他是为让张学良在东北军中成为既有实权又有威信的将领,所以才不得不让儿子到处举兵兴师,以扩充东北军的军事实力。
  7月初的一天,谷瑞玉忽然从一张报纸上看到了张学良的消息。
  原来他已带领东北军开进了华东重镇大上海!那时深居在经三路公馆里的谷瑞玉,当然不知张学良统军进驻上海,是为着实现张作霖扩展江苏打开局面的。可是,她却从一些民间小报上,不断发现张学良在上海的各种新闻。谷瑞玉看了小报上的新闻,恨不得马上随他飞到江南去,她早就羡慕大上海了,可惜她始终没有外出的机缘。
  谷瑞玉见上海《新生活报》上有记者这样写道:“张学良是东北的大公子,他此次到上海来,坐的是津浦路最豪华的泰山号专车,到上海以后住的又是护军使何丰林商请杜月笙暂借在杜美路上的一宅小洋房。张学良虽然生在东北,可这个25岁的少帅却喜欢风月。他在热闹地区游览,对于上海的繁华却毫不惊奇。上海《大陆报》的唐榴带着漂亮女子唐英,亲自到大华饭店来和张少帅共舞,只是些寻常的交际而已,可是外间却飞短流长。因此张学良就对上海的许多小报产生了兴趣。沪上各界在宁波路同乡会举行欢迎宴会,席间西报记者问张学良说:‘吴佩孚是何等人物?’谁也不曾想到张学良却用英语回答记者说:‘是英雄!’外国记者也都为他大加鼓掌。称赞张学良心胸开阔,这才是真正的英雄。……”
  谷瑞玉见另一张报又说:“张学良在上海新康乐花园下榻,那里有游泳池、舞厅、高尔夫球场,占地十几亩。张学良却婉加拒之。他说我辈青年军人,如果住在这种好房子里,以后行军和打仗又怎么打地铺呢?他在上海人心里留下了个好印象。……”
  第二卷夏第四章倒戈风云(3)
  8月,张学良终于回到了沈阳。
  谷瑞玉见他的脸色晒得黧黑,难免有些心疼地嗔道:“汉卿,我不懂东北军的将领有几百位,大帅为什么一定要派你到各地去兴师?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我真怕你年纪轻轻就会累成重病的。”
  张学良却对她嘿嘿冷笑,那神色似说:“妇人之见!”嘴上却对谷瑞玉这样说:“你哪里懂得父亲的心思?他老人家这是在重用我。自从打败了吴佩孚的军队以后,我们东北军已经开始向江南进军了,这次我的军队打前阵,主要是为了给后面源源不断的东北军当开路先锋。瑞玉,你也许不知道吧,父亲已经发布杨宇霆为江苏省督办了,姜登选也当上了安徽督办。很快还会有一些将领大员出征江南。到那时候我们东北军就可以占领大半个中国了!”
  让谷瑞玉感到心里空虚和难过的是,她和张学良的相聚只是短暂的。八月正热的时候,张学良再次离开了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前往葫芦岛督理整顿海军去了。
  入秋以来,谷瑞玉几乎再也无法知道张学良的行踪下落。
  她又开始一个人生活了,经三路28号公馆里虽然有数不清的牌局,可是,仍然难以让这位青春女子心情舒畅,小楼对她来说真有说不清的寂寞。因为她实在太想念张学良了,她知道只有每天和他在一起,才会感到不寂寞。现在一旦离开了他,谷瑞玉纵然可与那些东北军官场女眷们玩得昏天地黑,也无法驱散心底的忧愁和痛苦。
  我好比笼中鸟有翅难展,
  我好比浅水龙困在沙滩。
  ……
  谷瑞玉在经三路小洋楼里闷得实在无聊,就忍不住唱几句京剧清唱。借以宣泄她心中的苦闷和怅惘。但是她仍然焦虑重重,她无法了解张学良现在何处。谷瑞玉曾几次向水波箕胡同打电话,希望从好友韩淑秀那里,了解到张学良及其部队的近况。但是,让谷瑞玉感到奇怪的是,韩淑秀居然也不在沈阳。郭家只有几位女佣守候着旧宅。谷瑞玉从她们的口中得知,韩淑秀和郭松龄在奉直战结束后曾去了一次日本东京,回国后她们夫妻就住在天津租界上的小公馆里。到了当年的十月底,谷瑞玉实在忍不住寂寞,就坐上洋车去了水波箕胡同的郭宅。果然见那熟悉的庭园里空荡荡的。几位使女也对郭军长和韩淑秀长久不归感到心中不祥。
  谷瑞玉走访郭家以后,心里每天都惴惴不安。她敏感地体察到似有一种威胁正向她袭来,她无法知道外边政治局势的演变,张学良不在她身边,更是让她六神无主。可是,谷瑞玉这种不祥的预感一天比一天强烈起来了。到了当年11月下旬,忽然有一天,经三路小楼里的使女凤谨,忽然神色惊慌地从大门里跑了进来,她上楼就对正在浴间里沐浴的谷瑞玉说:“夫人,不好了,打起仗来了!”
  “打仗?什么人和什么人在打仗?”她急忙从散发着氤氲水气的池水里爬出来,用宽大的浴巾紧紧包住了那窕窈的身子。她一听到战争的消息就心有余悸,谷瑞玉知道接连打了两次奉直战争以后,东北大地出现了一片难得的安宁,忽听又生战事,她望着惊惶失措的凤谨说:“这怎么可能呢?”
  凤谨说:“夫人,有什么不可能?现在是自己人和自己人打了起来了,你到大街上听听看,所有百姓都在骂张大帅呢!”
  “骂张大帅?”谷瑞玉吓得脸面雪白,她做梦也没想到在这个世上居然会发生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
  “真的,夫人,人们都说郭松龄的军队在河北倒戈起义了!”凤谨姑娘惊魂甫定,对站在镜子前揩拭水渍的谷瑞玉说。
  “郭军长倒戈,真有这样的事情?”谷瑞玉听了凤谨的话,吓得浑身一惊。她忽然想起前次去郭家见到的景况,以及早在山海关时韩淑秀对张作霖的不满情绪,心里忽然明白了许多。她顾不得许多,一边命凤谨马上去街里买当天的报纸,一边匆忙穿了衣服。不久,凤谨就急匆匆跑上楼来,手里举着当天的《盛京时报》,对吓得脸色发白的谷瑞玉说:“夫人你看,我说的全是真的!”
  谷瑞玉见报上赫然刊登大字标题:《郭松龄昨在滦州倒戈举事奉天城里风声鹤唳》。她从那张报上看到,多日在沈阳不见踪影的郭松龄,原来就在昨天(11月20日)晚上,突然出现在东北军的驻防地――河北省滦州车站上。
  在那里郭松龄和夫人韩淑秀共同发起了对东北军的倒戈!谷瑞玉知道所谓倒戈,就是军事政变。从前一直在张学良麾下任副军团长、和张学良亲密如同骨肉的郭松龄,为什么忽然在河北举起了反对张学良父亲的义旗?这件事对幽居在沈阳的谷瑞玉来说,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怪事。
  她无法理解郭松龄此举的深意何为,他既然那么效忠于张作霖的儿子,又为什么反过来要反对张学良的父亲?特别是那位贤能可人的韩淑秀,她给谷瑞玉心里留下了无法抹灭的好印象。像韩淑秀这样有才有识的女性,为什么会支持自己的丈夫发动倒戈兵变呢?
  谷瑞玉简直被这突发的事变吓呆了。她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这场政治剧变,从当日的报纸上看到,郭松龄历数的张作霖十大罪状,字字句句都饱含着深仇大恨。而郭松龄和韩淑秀在滦州车站上当众发表的即席讲演,又不能不让蒙在鼓里的谷瑞玉心惊胆战。因为她从韩淑秀的讲演词中看到,她与丈夫郭松龄决非为一己之私而发动兵变,他们是为彻底消灭多年危害于中国的战争和穷兵赎武的奉系军阀而奋起倒戈。
  自从战事发起以来,谷瑞玉就感到沈阳内外到处一片兵慌马乱。沈阳城里兵力空虚,仅有的一些东北军都在几天内被拉上了前线,去连山一线布防,企图阻击从河北向关东汹涌杀来的郭松龄大军。谷瑞玉心里发慌,每天都给周大文等朋友的家里打电话,希望找到张学良的下落。但是,张学良下落不明,就连周大文也无法得知张学良现在何地。这让谷瑞玉心里更加慌乱紧张。
  她不知道郭松龄和韩淑秀在滦州发起的倒戈,会不会危及她和丈夫张学良。因为她在报上看到郭松龄在倒戈通电上,分明写着“讨伐张作霖,拥戴张学良主政东北!”的口号。谷瑞玉越加心里慌乱,她担心张学良是否参加了这场动乱,如若张学良参与了郭松龄反对张作霖的斗争,那么东北岂不是天下大乱了吗?
  谷瑞玉在家里心乱如麻,她在沈阳的活动圈子本来很小,现在又不知道张学良的情况,急得她几乎连觉也睡不着。当郭松龄大队人马从滦州向沈阳挥师杀来的消息传到经三路小楼时,谷瑞玉再也无法忍受这痛苦的煎熬了。11月下旬的一天,天气骤变,灰色的天空上忽然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谷瑞玉决定乘车前往周大文家里,去打探一下张学良的信息。她见了周夫人,还没开口,就先哭泣起来。周夫人是位心地善良的女子,她见谷瑞玉想念张学良,就对她说:“瑞玉,其实汉卿他一直都在沈阳啊!”
  “他原来也在沈阳?”谷瑞玉听了周夫人的话,心里既痛苦又困惑,她不知张学良既然就在沈阳,为什么不肯回经三路公馆里去看她。就说:“既然他在城里,为什么郭松龄在滦州起义时,却要打着他的旗号去反对大帅呢?天下哪有儿子反对老子的道理,大姐,我现在想马上见到汉卿,我要他也在报上发一个声明才好,不然的话,他就会落得个不孝的恶名。”
  第二卷夏第四章倒戈风云(4)
  周夫人见她这般顾及大局,心里感动,说:“瑞玉,你知道郭松龄为什么要打汉卿的旗号倒戈?这是因他和汉卿在对待旧军阀一事上,早有共同的思想。现在这种时候,你就是见了汉卿,也说这种让汉卿心烦的话,小心惹起汉卿对你的不满。”
  谷瑞玉不再说话。她知道现在这样做又是在干涉张家的政治大事,于是她神色黯然地叹息说:“现在张家遭此大难,我总不该袖手旁观吧?大姐,汉卿他究竟在做什么,我能不能去看看他?”
  周夫人说:“现在郭鬼子反奉,闹得沈阳大帅府里一片紧张。听大文说,张大帅这些天正准备往大连逃走呢。他每天都在帅府里大骂汉卿,说他重用郭鬼子,都是因为听信了汉卿的话。现在东北军大部分主力都在郭鬼子的手里,沈阳几乎没有多少兵力了,如果郭鬼子的军队真打到沈阳,那么,他张大帅也就变成了郭鬼子的俘虏了。你说,大帅能不憎恨汉卿吗?他在这种焦头烂额的时候,正忙着去连山布防,哪有时间回去见你?”
  “哦,原来是这样。”谷瑞玉得知张学良现在也正为此受责难,心里对他的许多不解就顿时冰化雪消了。她辞别了周夫人后,心急如火般地乘车返回经三路公馆,她虽然和张学良同在一座城市,近在咫尺却又无法相见。到了夜里,谷瑞玉便会噩梦连连,起床后她就打发凤谨去街上买报纸。她发现报上几乎都在刊载郭松龄倒戈部队向沈阳汹涌杀来的消息,她看到郭松龄的起义部队从滦州向东北进发的一路上,郭氏一再大呼军队纪律,他的部队对老百姓几乎秋毫无犯。由于郭松龄是打着打倒反动军阀的旗帜向东北杀来的,所以他的军队士气高昂,所经之处百姓夹路欢迎,一时大有郭师必胜之势。
  “夫人,现在连张家的姨太太们都向大连跑了,你难道就甘愿在这里等死吗?”11月底,沈阳阴云压城,大有兵临城下之势。张作霖及其眷属将向大连逃走的消息不断从外面传来,凤谨见情危急,忽然关切地跑上楼来,提醒一夜不曾合眼的谷瑞玉。凤谨已经看出谷瑞玉现在的处境最为可怕,出于对这位如夫人前途的关心,她悄悄对谷瑞玉说:“夫人还是早想对策吧。”
  不料谷瑞玉丝毫没有逃出沈阳的意思。她决然地对凤谨说:“我不能走,在汉卿没回来以前,我哪里也不能去。越是在这种时候,我越是要这样做。”
  凤谨担心地说:“可是少帅他已经多日没回家了,特别是在这兵慌马乱的时候,他更是不会回来的,万一郭松龄的军队杀进来,夫人将是性命难保。”

当前:第16/41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