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良与随军夫人谷瑞玉》第15/41页


  郭松龄和韩邻春同意张学良迂回左右,再占领九门口的战术。于是,郭松龄率领二旅、六旅和十六旅迂回到吴军的左翼进行偷袭,韩邻春则率领另一主力部队迂回到吴军的右翼进行诱攻。他们约定凌晨三时起事。届时以火把枪声为号。
  当天深夜,山海关一片出奇的平静。张学良知道这是大战前夕的平静,他守在山海关指挥部里,又开始了另一个不眠之夜。这时候,他早已经将谷瑞玉丢在脑后了。
  谷瑞玉在山海关天泰栈里夜不成眠。
  她为耳边听不到城外的枪炮声而备感忧烦。白天她刚到这座气氛紧张的危城时,还依稀听到不时从城外隐隐传来的枪炮轰响,可是入夜以后那爆豆般的枪炮声竟然出人意料地听不到了。她不知为什么打得异常激烈的九门口之战忽然停了下来,更不知道张学良为什么要她住进了城里的天泰栈。
  上午她来到山海关后,就希望到前线指挥部去。她希望在战争进行得最严酷的时候,出人意外地来到张学良面前,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谷瑞玉知道前次她由于任性,贸然前去吉林唱戏,定是伤了张学良的心。她希望通过自己不惧炮火上前线的义举,来弥补自己的失误和过错。可是,她没想到李小四从前线指挥部回到城里时,只对她支支吾吾,不肯说清张学良为什么不允许她前往战地的原因。
  后来,不知为什么,李小四又将她送进了城里的天泰栈。她知道天泰栈是山海关城里最大一家客栈,从前是张作霖在山海关指挥战争的地方。两年前的第一次直奉战争时期,谷瑞玉和张学良就住在这里,只不过那时她只能住在楼下,却不能见到楼上的张作霖。现在由于第三方面军的主要战将都集中在城外的前线指挥部,天泰栈几乎成了一座空楼。她独自住在这里,有些心中惴惴,她不知前线正在酝酿着什么新的战事,也不知道张学良到底什么时候才允许她前往指挥部。当然,她更不知张学良到底会不会原谅她的过错。怀着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谷瑞玉独自睡下了。
  不知睡了多久,突然,她被一阵震耳欲聋的机枪声震醒了。那是漫山遍野骤然响起的枪炮声,谷瑞玉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她定睛一看,窗外竟是一片漆黑的夜色。虽然她不知为什么入夜时平静下来的枪炮声忽然再次响起,可是,她清楚地意识到那再次响起的枪炮声定是大战的又一步骤。
  她急忙从客房里出来,悄悄来到楼梯前,透过高大的玻璃窗向外眺望着。她发现远山已被一片红色的火光染红了,爆豆般的枪声越来越响。谷瑞玉为张学良的安危担着心。她不知这场战争究竟是如何打响的,也不知九门口之役为什么会久攻不克。谷瑞玉无法知道张学良在这场战役里如何指挥战争。可她十分清楚地知道,张学良一定还像前次对直作战时一样,又是几天几夜不曾合眼了。
  谷瑞玉恨不得马上就到城外指挥部去,她多么希望在这种紧要关头出现在他的身旁。可是,由于没有得到张学良的允许,她再也不敢贸然行动了。她知道自己前次去吉林唱戏,已让张学良万分恼火,如果此次再不听他的话,擅自前往城外,一定会让他更加震怒。想到这里,她只好守在那座空楼里翘望被战火映红了的夜空出神。
  枪炮声响了一夜。直到天将破晓的时候,那激烈的枪炮声才告平息。谷瑞玉也是一夜不眠。她在黎明的微光里发辫蓬松的伫立在楼窗前,望着在熹微晨光下渐渐清晰起来的远山近峦,只见天穹上弥漫起黑褐色的浓烟,那是炮击九门口时奉军迫击炮激起的烟雾。
  “我们胜利了!”“张少帅指挥成功了!”就在谷瑞玉在楼上徘徊不定的时候,天泰栈的大楼外忽然涌进来一大群风尘仆仆的军人。他们都是从前线下来的战士,一个个虽然衣服褴褛,可是脸上都洋溢着胜利的喜悦。这是谷瑞玉自来到山海关后第一次见到的振奋场面。她从那些从外边奔进楼里的将士神色中,已经猜测到一场激烈的鏖战终于以东北军的取胜告终了。谷瑞玉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从楼上跌跌撞撞奔了下去。
  那些从前线撤下来的将士们都不认识她,不知道她是什么人的家眷,但是他们仍然对谷瑞玉报以微笑,因为在城外激战了半个多月的将士们,终于取得了战胜吴佩孚强大直军的胜利。谷瑞玉从那些克制不住胜利喜悦的将士口中,听到了这场战事的来龙去脉。
  原来张学良在无法正面攻占九门口要塞的情况下,采取了派郭松龄、韩邻春两部左右迂回夹攻的战术,最后终于一举瓦解了九门口守军。天将黎明的时候,张学良已经亲率主力部队占领了九门口险塞!
  然而,谷瑞玉仍然无法见到她思念的张学良。
  在此后的两天里,她在天泰栈客房中急得如万箭钻心。她是为了劳军才千里迢迢赶到山海关前线的,可是,她到了前线以后,却连张学良的面也不曾见到。战争已经取得了意想不到的胜利,谷瑞玉心里却感到万分悲哀。她没有如愿地赴前线劳军,更没有借劳军来冲淡她和张学良心中的芥蒂。既然如此她岂不是空跑一趟山海关吗?
  第二卷夏第三章情海生波(9)
  自九门口之役获胜以来,谷瑞玉仍然困居在天泰栈里。她几次想下楼,前往城外指挥部面见张学良,可是不知为什么守门的士兵却劝止她的外出。哨兵们好像预先得了什么人的授意,语气虽然客气但态度却格外坚决。
  好在天泰栈里可以不断听到外边的信息,除了战地报纸之外,谷瑞玉还可从身边几位女侍的口中,不断听到直奉战争的最新战讯。最让谷瑞玉心中羡慕的是,就在这场战争打响不久,从前在沈阳大帅府里深居简出的于凤至,竟也带着一个庞大的妇女慰问团,从沈阳来到了前方。随她同时到达前线的还有郭松龄的妻子韩淑秀。谷瑞玉见战地报纸上刊载了于凤至和韩淑秀在锦州战地医院救护伤员的消息后,她的心顿时感到万分悲楚。
  “为什么她们可以劳军,我就不能去呢?”谷瑞玉越想心里越难过,她感到自己现在连上前线劳军的权力也没有了。想到自己越来越困难的处境,她后悔当初不该过于任性,更不该在吉林登台演戏。如今张学良一连数日不肯下山见她,又不允许她离开天泰栈半步,这些事情都让谷瑞玉隐隐觉察出她这次真伤了张学良的心,不然的话张学良决不能在九门口战事结束以后,不到天泰栈来看望自己。
  谷瑞玉暗暗地哭了。她这才感到张作霖那个“约法三章”的威力。张学良曾对她说过:“瑞玉,既然你嫁进了我们这个家庭,就要适应这个家庭。如若有一天你感到在这个家庭里生活无法适应的时候,就说明我们的缘分已经尽了!”
  那时,她还不明白张学良的语意。后来她才逐渐意识到张学良这句话是有感而发的。她知道张作霖对自己的“约法三章”,实际上也是对张家所有女眷们的共同要求。谷瑞玉在吉林时听胞姐谷瑞馨说起,当年张作霖最宠爱的三夫人戴宪玉女士,就因为受不得张作霖对她在个人自由的限制,最后终于被张作霖一怒之下赶出了张家大帅府,下令她到沈阳城外慈云寺里戴发修行去了。
  谷瑞玉很难理解张作霖对那位戴宪玉女士的处置。她为戴女士的结局感到悲愤。这位生得花容月貌的妙龄女子,最后在那远离尘嚣的深山老林里伴着青灯暮鼓,打发着她惨淡的余生,最后一个人悲哀的死在那座尼姑庵里了。
  谷瑞馨告诉她的胞妹:张家大帅府里的其它几位姨太太,多年来也大多恪守家法,从不敢越雷池一步。张学良的生母赵夫人如此,张学良的养母卢夫人也如此。后来在新民县家村迎娶的许夫人,嫁进张家以后虽然不满这理法森严的家族,可是她也不得不循规蹈矩地生活。至于现在大帅府里最得势的五夫人寿懿,则是另外一种人。她是在习惯了张氏家族的礼法束缚之后,才得到别人无法得到的自由。那是由于她太得宠于张作霖了。而少媳妇于凤至虽为张家上下人人喜欢的女人,可是,即便她也不得干预张家父子的军机大事。只有谷瑞玉是个例外,她居然在和张学良正式结婚以后,仍然敢到吉林去登台唱戏,这件事的本身就是对张家礼法的背叛。谷瑞玉的所做所为,就连她的胞姐谷瑞馨也颇感意外和震惊。
  “瑞玉,现在你必须要清醒了。如你不肯离开张汉卿,你就必须从现在起重新做人,不然的话,迟迟早早张家也决不会容你。”在天泰栈里寂寞无聊的时候,谷瑞玉常常会回想这次去吉林唱戏的前前后后,特别是二姐谷瑞馨在她临别前的几句叮嘱,现在回忆起来更让她感到心生悔意。
  “莫非张汉卿真不容我了吗?他如若从此拒绝接受我,我又该如何面对将来的生活呢?”现在,谷瑞玉才真正冷静下来,她认识到自己当初的一意孤行,已经酿成了大祸。自己贸然前往吉林唱戏显然刺伤了张学良的心。周大文前去吉林游说,又给了她一个尽快改变主意的机会,可惜那时她仍然没有悔悟,以至丧失了一个言归于好的机会。现在她纵然来到了山海关,但是在天泰栈里终日受到的冷落,确让一个孤身前来前线的女人感到心生寒意。
  “瑞玉,原来你在这里已空等许久了?”就在谷瑞玉苦闷得欲哭欲死的时候,忽然有一天,她下榻的客房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不久,女侍应生打开了她的房门,她发现从门外飘然闪入一位穿旗袍的青年女子,谷瑞玉定神一看,认出就是在沈阳多次见面的韩淑秀!
  谷瑞玉见了她,眼里立刻汪起了泪水。她像见到亲人一般,上前紧紧将韩淑秀抱住,伏在她身上嘤嘤哭了起来。
  谷瑞玉哭了好一阵,才说:“郭大嫂,早就听说你们在锦州战地医院帮助抢救伤兵,我就羡慕得要命。可惜我一人呆在这里,想飞也飞不出去。如若我能和你们在一起,又该多好呢?”
  韩淑秀见她哭得可怜,心里已有几分同情,她告诉谷瑞玉说:“本来我和凤至在锦州忙着抢救伤兵,身边有许多工作要做,可是茂辰给我打去了电话,让我马上到山海关来,他说有紧要的事情和我商量。到了山海关才知道,他是担心你在这里急得生出病来,才让我过来的。”
  “原来如此。”谷瑞玉听说韩淑秀是为她而来的,心里越加感动。
  韩淑秀忽然说:“瑞玉,莫非你还不知道,汉卿他已经不在山海关了吗?”
  “什么,他不在这里?”谷瑞玉万没想到她日夜焦盼的张学良,在她苦等苦盼了一星期以后,才知道他已经离开了这个直奉两军交战最激烈的山海关了。她被韩淑秀的话完全惊呆了。
  “汉卿指挥山海关大捷以后,直军马上大乱而溃了。当年在河北那么嚣张的吴佩孚见大势已去,他早从海上乘一艘轮船逃跑了。”韩淑秀见谷瑞玉在天泰栈里孤陋寡闻,对张学良的行踪一无所知,心里不禁有些酸楚。她万没想到这对至诚情人,如今却因一些生活中的小事,变得貌合神离起来。她一边劝慰着谷瑞玉,一边将她知道的情况都告诉她:“战事刚一消停,张大帅就从沈阳来到这里,他和汉卿等人连夜乘专车又去了天津。听说他们要在那里举行军事会议,我还听说张大帅他们在天津讨论了时局和战后善后事宜以后,张大帅和汉卿他们又去了北京。”
  “去北京?他们去北京做什么?”
  “张大帅打败了吴佩孚以后,又忙着推举段祺瑞上台了。”韩淑秀的话中隐含着对张作霖的不满,说:“他们的行动就是茂辰也被蒙在鼓里。段祺瑞没有在这场战争中出一点力,可是他却当上了北洋政府的执政了!唉,天下之事,真是不可思议。”
  谷瑞玉不敢在她面前谈论时政,那是她受张作霖“约法三章”的压力所致。她不理解韩淑秀既然是张学良至友郭松龄的妻子,为什么却对这场由郭松龄担任主力的战争持这种消极的态度。
  第二卷夏第三章情海生波(10)
  谷瑞玉因有韩淑秀在身旁相伴,所以就在山海关继续住了下来。她每天都和韩淑秀去战地医院,看护那些从前线下来的伤兵,同时也想在那里等候从北京返回的张学良。谷瑞玉始终感到负疚在心。她对张学良对自己此次来前线的冷遇完全谅解。她知道张学良即便不在前线夜以继日地指挥战争,他也决不会像从前那样与她卿卿我我。自己一意孤行去吉林唱戏,已经成了她和张学良心中产生芥蒂与隔阂的重要原因。谷瑞玉越悔恨自己的任性,越感到有愧于张学良。想起张学良为让自己在张家存身,对乃父张作霖及于凤至所作的多次游说,更让她感到现在面临的困境都是自己的任性造成的。
  山海关内外已成了东北军的天下,大批从河北境内退下来的官兵都集中在这里。山海关城里人满为患,除了大获全胜的东北兵在此集结之外,还有吴佩孚军队的战俘也云集于此。所以,那时的谷瑞玉倒也充实,她不必再困守在天泰栈里饱受寂寞了,她可以和韩淑秀在一起,为慰劳军队到处奔忙。在那些日子里笑容重又回到了她的脸上。只是她一旦闲暇下来,就为时时不见张学良从北京返回而感到焦虑。就这样,她从深秋一直等到冬天,谷瑞玉才听说张学良已经和张作霖早就返回了沈阳。
  “回去吧,瑞玉。”11月的一天,天气骤然转冷。北风呼啸着,长城内外忽然飘起了鹅毛大雪。韩淑秀即将回沈阳之前,又来到了谷瑞玉下榻的天泰栈,她见谷瑞玉仍是忧心忡忡的神态,就关切地说道:“汉卿既然已经回了沈阳,你一个人在这里又怎么行呢?”
  谷瑞玉默然。她透过窗子远望着长城上那皑皑的白雪,心里当然想回沈阳去,可是想到她回沈阳后又要面对那更加难堪的日子,她就忧上心间。聪明的谷瑞玉已经从张学良两次经过山海关却不下车的举止中,看出他对她的怨尤已深。自己认为去吉林唱戏这一件小事,可是却深深的刺伤了张学良的心。从前她将张作霖的“约法三章”视若等闲,但她没有想到在张学良心中竟是万分重要。
  张学良毕竟不是一般泛泛人物,他是东北军政两界的后起之秀,出于政治的考虑,他也决不允许自己的如夫人随随便便违背父亲订下的规矩。尽管他本人对张作霖的“约法三章”心存保留,但是张学良却决不希望谷瑞玉将乃父的约法当作儿戏。谷瑞玉特别后悔,当初周大文前往吉林游说,自己不该以不以为然的态度相待。
  “淑秀,我即便回沈阳,也不好再住在经三路公馆了。”谷瑞玉想想自己目前的处境,真想大哭一场。她知道张学良对自己的冷遇,全是自己任性造成的。如若现在主动回沈阳,或者住进从前的经三路公馆,她脸上肯定没有面子。至少她得在张学良有明确态度以后才能回去,而现在张学良对她避而不见。她想到这里对韩淑秀说:“我知道我有错误,可是,我毕竟也是有脸的人呀。淑秀,我来山海关已经几个月了,可是汉卿他对我滞留在此不理不睬,你说,我现在就这样回去,脸往哪儿放呢?”
  “是啊,瑞玉,一个女人要的就是脸面。”韩淑秀理解她的心情,也知道张学良对她这样冷漠,全是因谷瑞玉破坏张家规矩造成的。她理解谷瑞玉现在的心情,更了解张学良的性格,他在谷瑞玉没承认自己错误之前,是决不会主动见她的。
  “如果他不肯请我回去,我索性就在山海关长住下去,看他怎么办!”谷瑞玉赌气地说。
  “山海关很快就撤掉了留守处,天泰栈也不是久住的地方啊。”
  “那我就住旅馆。”
  “瑞玉,这不是逞性子的时候。你应该理智。”
  “理智?韩大嫂,我现在已经整整在这里住了几个月,难道还不理智吗?我所以主动从吉林到这里来,就是因为我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过错,他还要我怎么样呢?”谷瑞玉的话里透出了几分难言的苦味,她想哭又忍住了。
  韩淑秀发现山海关长城内外的森森蒿草已经泛黄了,凛冽的北风在入冬后越刮越猛,严寒的冬天来到了。大部分东北军已经从山海关撤回沈阳,从前人满为患的山海关,如今随着冬天的来临已变成了一座空城。韩淑秀对谷瑞玉的处境非常理解和同情,她认真想了想,说:“瑞玉,我看你还是随我们一起回到沈阳吧。你在这里继续住下去,又怎么行呢?你也许知道汉卿的性格,他是不会主动到这里请你回家的。既然是恩爱的小夫妻,有什么天大的仇恨不能消除呢?”
  “淑秀,即便这件事都是我的错,他也不该这样对待我。”谷瑞玉愁肠百结,她泪眼凄迷地叹道:“他怎么能把我的错误看得那么重?疾恶如仇应该是对待敌人,可我毕竟是他的夫人啊!”
  “汉卿的过错,将来我和茂辰都会说他的。”韩淑秀劝导她说:“现在你最好随我们一齐回去。到了沈阳,你如果不想回经三路去住,可以先住到我家或者周大文的家里。等我们劝了汉卿,再让他把你接回去就是了。”
  谷瑞玉要的就是韩淑秀这句话。她多么希望有一天张学良能原谅自己,她不敢奢求张学良亲自将她请回经三路,只要张学良给她发句话,也就心满意足了。不然的话,她无论如何也难以迈进经三路那幢小楼的。
  列车在寒风中沿着京奉铁路向北飞驰。
  谷瑞玉随韩淑秀和郭松龄夫妇返回了沈阳。她没好意思去郭家,而是直接去了她从前住过的周大文家中。谷瑞玉所以舍弃韩淑秀家而去周家,她知道住在这里便于将来返回经三路公馆。她知道在奉直战中升任了东北军译电处处长的周大文,可以直接充当她和张学良和解的媒介。
  周家的人对谷瑞玉的归来,自然也是一番热情的应酬。周大文虽对谷瑞玉前次在吉林没随他返沈有些不悦,可他毕竟是张学良最要好的至友,岂能慢待已经痛改前非的谷瑞玉?于是,谷瑞玉就在周大文的官邸里继续住下来。
  谷瑞玉原想她只要在周家住下,张学良受不得周大文的劝说,马上就会劝她回经三路公馆的。可是让她大为失望的是,转眼冬天来了,沈阳城里大雪飘飘,一直到了腊月里,张学良那边仍然没有任何和缓的音讯。谷瑞玉的心就如同坠入了冰水之中。她不知道自己和张学良是否还有再续前缘的机会,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她的面容也变得越加消瘦起来。
  第二卷夏第四章倒戈风云(1)
  世事万般难猜想,
  杀人的未必是张郎,
  潜踪蹑足去观望,
  心急之时足也忙。
  这里是沈阳宴乐园大戏楼。在戏楼正面的雅座里,谷瑞玉端坐在包厢的一端,她望着前面舞台上正在上演的新戏《勘玉钏》,心情格外兴奋。
  时光已是1925年的初春4月,谷瑞玉已经熬过了她人生中最困难的一段时日,重新回到了张学良的身边。她焕发了神采,身穿一件嫩绿色上衣,下着黑色的百褶裙,乌云般的发髻映衬她那恢复了往日白皙丰满的面腮。
  现在,她静静地坐在包厢里听着戏文,有时她悄悄用眼神瞟瞟身旁的张学良。谷瑞玉发现张学良正目不斜视地望着舞台上的荀慧生,这位京津名伶是首次下关东演出,张学良和谷瑞玉同时出现在宴乐园的包厢里看戏,乃是绝无仅有的一次。这让刚从周家回到经三路28号公馆里的谷瑞玉感到心满意足。
  谷瑞玉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她万没想到经过那场不愉快的风波以后,自己不但重新回到了那个略显陌生的家,而且还能和张学良一起到宴乐园里公开听戏。这种事情对于谷瑞玉来说简直不可思议。
  谷瑞玉的眼睛虽然始终在舞台上,可她却暗暗在想着自己几个月来的遭遇。从山海关回到沈阳以后,在周大文家里又住了几个月,直到一年一度的旧历新春到了,她的生活才发生了新的转机。
  那天,周大文和夫人决定去戏楼听戏,周氏夫妇又特意带上了在他家闲居的谷瑞玉,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腊月23日那天晚上见到了久违的张学良,而且又是在一家戏楼里。
  原来,自她随韩淑秀回到沈阳,张学良身边的许多朋友出于好意,都在这对发生感情矛盾的小夫妻间加紧了调解和斡旋的工作。最初是郭松龄和韩淑秀出面,他们以大哥大嫂的身份劝说张学良,要他将住在周大文家的谷瑞玉早一天接回去。郭松龄甚至说:“汉卿,谷瑞玉就是有天大的错误,毕竟也是你们张家的事情,千万不可让此事传扬出去,那样一来就会闹得满城风雨,对你对她都有害无益。”
  韩淑秀说得更为忠恳:“汉卿,一个唱戏的女子,能舍弃她终生倾倒的事业追随你到沈阳来,已属天大的不易。特别是谷瑞玉能几次到前线去,更不是一般女子能够做到的。现在她既然已回心转意,你如果继续让她住在外边,就连我们这些朋友也难以理解了。”

当前:第15/41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