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良与随军夫人谷瑞玉》第31/41页


  “不,我不反对做政治强人的妻子,我反对的是让我没有自由。”谷瑞玉哭得死去活来,她说:“我无法理解的是,你为什么限制我的自由。作为女人,我知道应该自重自强,可是,我不能没有属于我的社交圈子呀。”
  张学良警觉了起来,他忽然想起于凤至近日对他的提醒,说:“瑞玉,你当然可以有自由和社交圈子,可是你的那些社交圈子都是些什么人?听说你还和杨宇霆的三姨太结拜了干姐妹,可真有此事?”
  谷瑞玉拭泪抬头,直言不违地说:“确有此事。于凤至许久就想和杨家三姨太拜姐妹,可是人家不情愿。为什么她可以去找杨家三姨太拜姐妹,我为什么就不可以?”
  张学良听了,心里不觉一沉,他越加感到事情的严重。眉头一皱,苦口婆心地劝她说:“瑞玉,你好不懂事。你根本就不了解东北军的内幕,更不了解杨宇霆是什么样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你怎么敢主动和他们来往呢?再说于凤至和三姨太去换帖子,那是经过我允许的。可是,你难道就不知道杨家三姨太曾把凤至的庚帖给退回来了吗?”
  “正因为我知道她退了于凤至的帖子,我才同意和三姨太拜姐妹的。”谷瑞玉越加感到心里不平,就愤然地说:“可是你说错了,我并不是主动和三姨太拜姐妹的,倒是她主动找到了我。你说,既然人家诚心诚意,我为什么要拒绝于人呢?”
  第三卷秋第五章多事之秋(4)
  张学良越加感到谷瑞玉和杨家的往来对己不利,他郑重地说:“瑞玉,你好不懂事。你想过没有,三姨太既然不给于凤至的面子,说她和于凤至的辈分不同,所以才找借口退了她的帖子。那么她为什么反而主动想和你拜姐妹呢?莫非你和于凤至不是相同的辈分吗?”
  谷瑞玉固执地偏过脸去,将脊梁对向他说:“什么辈分?依我看那是杨家讨厌她于凤至。现在三姨太和我拜了个姐妹,没想到也成了有人打击我的话柄。看起来我在张家不但没有名份和地位,就连交友的自由也被剥夺了!”
  张学良见谷瑞玉又悲悲切切哭起来,心绪越加繁乱。他急忙掏出帕子为她拭泪,一边苦苦劝道:“瑞玉,并不是不允许你和她来往,我是担心你不了解东北政坛上的斗争,成了别人利用的牺牲品。三姨太不肯和于凤至来往,是担心他们的行踪被我所知;可是她主动和你结拜姐妹,则是希望通过你掌握我的情况。我是担心你没有政治斗争的经验,被别人利用。你想一想,三姨太对你说些什么?她是否特别关心我对东北大政方针的决策和人事安排?”
  “不不,汉卿,你太冤枉好人了。”谷瑞玉吓得连连摇头否认,说:“三姨太从没有向我打探过你的事情,更不关心军政大事。她只求我在你面前说说常荫槐的事,她说常荫槐想当黑龙江省督军,也是想为你张汉卿主政出力啊!”
  张学良一怔,他眼睛里忽然迸发出愤然的怒火。他万没想到三姨太果然不出自己的所料,暗中已开始利用谷瑞玉为杨宇霆的夺权出力了。想到近日多次进大帅府纠缠不休的常荫槐和杨宇霆,他心里积郁的怒火越燃越旺,他一把推开了谷瑞玉,怒道:“还说三姨太不关心军政大事,她让你劝我给常荫槐官职是什么意思?这就是军政大事啊!告诉你,黑龙江省督军,我已经任用了万福麟,任何人也休想再打主意了。瑞玉,你好险呀,如果你继续这样和三姨太搅在一起,那么真让我感到身边越来越不安全了。”
  “不不,汉卿,我……我决不会为他们做伤害你的事情。”谷瑞玉惊恐地将他抱紧,苦苦解释说:“我只想替三姨太做点事情。现在既然你不答应,我也就不强求了。”
  是夜,张学良仍住在经三路公馆里。他不时劝告着谷瑞玉要疏离三姨太,少去杨宇霆的家,更不要请三姨太到经三路公馆玩麻将和外出听戏。那天夜里,谷瑞玉情知自己又做错了事情,就极尽温柔地对张学良保证说,她从此再也不和三姨太往来。张学良见她心生悔意,就原谅她说:“瑞玉,从此以后,你必须还要像从前那样,少外出,少和其他不知底细的人接触,更不要把我的情况说给他人,以防被人利用。”
  谷瑞玉对他的种种叮嘱一一应允。到了天明时分,张学良急忙驱车前往大南门帅府召开军政会议。而起床后坐在梳妆台前精心梳洗打扮的谷瑞玉,早将昨夜张学良对她的叮嘱都丢忘在脑后了。不久,三姨太的电话打了过来,她竟然把昨晚张学良无意说出将任万福麟为黑龙江省督军一事,委婉地透露给了三姨太。尽管谷瑞玉说者无心,可是那边三姨太却听者有意。正因为谷瑞玉无意在电话中透露的消息,又给张学良带来了麻烦。
  就在谷瑞玉把电话打给杨宇霆三姨太不久,在沈阳小河沿杨公馆里,就来了一位客人,他就是常荫槐。
  卫兵上茶后退出门去,常荫槐不知杨宇霆何事将他请来。他心中十分焦急,就在客厅里急促的踱步,却迟迟不见杨宇霆露面。好一阵子才听到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一位穿着淡灰色短褂,稳重而矜持的人悄悄走了进来,他正是总参议杨宇霆。
  杨宇霆手上拿着一条纸符,显然是刚从楼上占卜室里下来。他见了常就满面喜气地说道:“汉湘,刚才我占了几卦,不想都是吉兆。”常荫槐将信将疑地走上前来,去看他手里的纸符。他们两人平日就笃信迷信,这时常问:“邻葛为何事占卜?”
  杨宇霆说:“还不是为了那个少不更事的张学良?我倒想知道他还能在东北政坛上折腾多久,从我刚才的卦上看,他充其量还能折腾半年的时间了。”
  第三卷秋第五章多事之秋(5)
  常荫槐听了这话,精神为之一振,仿佛陡然被人注射了一支强心剂。脸上现出了亢奋的笑纹。在他心目中杨宇霆无疑是他的精神支柱,自1922年他和杨第一次结识,彼此就互有好感。那时正是第一次奉直战争期间,常荫槐正在黑龙江军督许兰州的部下任职。那时他受许兰州之命到奉军总部办事,无意中认识了当时正在得宠的杨宇霆。常荫槐发现杨宇霆不但深得张作霖喜欢,而且他敬重杨宇霆的机敏果断,特别是杨宇霆遇事的老谋深算和料事如神的推断才能,更让常荫槐敬佩得五体投地。自那次初识后,常荫槐就成了杨宇霆的挚友,在共事中只要杨宇霆一有所求,常荫槐必有所应。久而久之,两人成了密友。今晚常荫槐又来到杨宇霆公馆,他知道十有八九又是他正在竞争的黑龙江省军政要职的事情。
  “汉卿真是少不更事呀!”杨宇霆坐在俄罗斯大沙发上,点燃水烟说:“他当上了总司令,就有点盛气凌人了。汉湘,为你去黑龙江任职的事,我今天上午又和他吵了一架。他越来越目中无人了,哪里还像个执政的样子。终日和谷瑞玉在一起,沉溺于酒色之中,跳舞、打球,看戏、看电影,唉唉,久而久之,又如何了得?今天上午我去找他,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候了,可他竟还躺在家里高枕无忧地睡着大觉呢,成什么话呀?卫兵不让我进去,我就大骂了起来。我才不信他那个邪,不经通报就闯了进去。进了卧室我就一下子掀了他的被窝。……”
  常荫槐嘿嘿笑了:“他一定是恼了吧?”
  杨宇霆却说:“他敢?我当时教训了他:如今你是总司令,可又不肯处理公务,这样下去怎么行呢?先大帅在的时候,可不像你这样胡作非为。”
  常荫槐说:“我敢打赌,他张汉卿一定是发了火,大跳老虎神吧?”杨宇霆说:“他在我面前哪敢跳什么老虎神?当时他确也太难堪了,就对我说:邻葛啊,我早就说干不了这个总司令,我看还是由你干的好?”
  常荫槐一惊:“这可不是什么好话,他这是对你旁敲侧击!”杨宇霆冷笑说:“旁敲侧击?哼,我老杨也不是草包,当时我就给他驳了回去,我说:‘汉卿,你少来这一套,别说什么司令了。如果你身体真不行了,我就替你出来张罗张罗,这就比什么都强了。’”
  常荫槐暗自发笑,翘起大拇指对杨说:“其实人人都十分清楚,在咱们东北军里威望最高的人,当然还是你杨总参议。总司令一职怕他非让出来不行了,而能够接替他的人,只有你总参议一人莫属。”
  杨宇霆故作谦逊地说:“先不说这个,汉湘,先说你的任职问题。刚刚我家老三得到了个可靠的情报,黑龙江省军务督办一职,现在已内定万福麟了!”常荫槐大吃一惊,仍然不敢深信:“这怎么可能?消息来源可靠吗?”
  杨宇霆胸有成竹地说:“他的如夫人谷瑞玉,还能提供没根据的消息吗?汉湘,当初你还不理解我,为什么亲自接待谷瑞玉,现在你该明白我的用心良苦吧。如果没有她在张汉卿身边,这么重要的人事任免消息,我们只能从报上去看了。可是现在我们能在他没见报以前就知道。”
  常荫槐得了这消息,顿时如同受了巨雷震憾一样,怔怔地坐在那里不动了。许久许久才恢复了冷静,胸间滚过一种被人愚弄而激起的怒火。他脸色惨白,下巴的胡子也气得抖动起来。忽然,他猛地一拳击在茶几上,瞪圆了眼睛说:“张汉卿好狠心啊!他眼里哪有我常某人?昨天晚上他对我还密不透风,想不到只隔了几小时,就对谷瑞玉吐了真言。邻葛,不行,我要找张汉卿评理去,问他为什么看不起我?”
  杨宇霆急忙将他扯住:“算咧算咧,汉湘,你好糊涂,现在他任用万福麟已成定局,你就是去那里再闹,也动摇不了他的心。依我看,此事宜明不宜暗。”
  常荫槐气急败坏地说:“看起来,我到黑龙江大干一场的心愿,已是付诸东流了吧?”杨宇霆嘿嘿冷笑:“不,汉湘,现在他还为你留下了余地。因为谷瑞玉说,张学良只让万福麟去黑龙江省当个督军,可是省长的位置却还在那里空着呢。不过将来你要到黑龙江去抓军队的想法,可决非易事。因万福麟既然作了督军,你就再也别想军权了。现在你可以去谋那个省长,不过,你可要先给小六子一点颜色看看了。不然的话,你连省长也怕得不到了。”
  经杨宇霆这一点拨,常荫槐顿时恍然大悟:“你是先让我把铁路的挑子搁给他?”杨宇霆点头:“正是此意。他张汉卿现在刚刚上台,立足未稳。你如果把铁路的挑子一搁,客运和货运一停,我敢断定他必然六神无主!到那时如果你再提什么要求,他没有不答应的。”
  常荫槐脸上的沮丧一扫,拍掌叫绝说:“妙极了,你真不愧是小诸葛。我现在就照你说的办,明天我就告假返回吉林故乡去。我已经多年没有回家探亲了,现在刚好是个时机。”
  “这就叫以牙还牙。”杨宇霆嘴边浮现出不易察觉的冷笑,心怀叵测地说:“汉湘,只有到了火候,我才能为你说话,不怕张汉卿不让步。”
  次日凌晨时分,常荫槐就打点行装,带上他的如夫人胡氏,由贴身副官周子山率领着一班侍卫、马弁,护卫着他离开了沈阳。临行前他密召亲信郑谦进府,面授机宜。把交通委员会的差事都交给了他。天明时,常荫槐乘专车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沈阳南站。日上三竿的时候,火车就到了交通枢纽四平街。在这里四洮路督办马龙潭早已收到了郑谦的电报,备下了三辆大汽车,常荫槐用罢了午餐,就搭汽车直奔他的故乡――东辽河畔的梨树县刘家馆子而去。
  第四卷冬第一章波谲云诡(1)
  椭圆型镜子里映现出一张面带忧郁的面庞。她是谷瑞玉。
  她的面容虽然略显清瘦,可是眉眼依然妩媚。她发现自己的眼神里含着淡淡的忧戚,只有她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忧郁。谷瑞玉坐在经三路小楼的卧房镜前,又在以梳妆打扮来打发她寂寞的时日了。
  身旁那架电唱机上有张旋转的老唱片。那是她喜欢听的京剧唱片《打渔杀家》,虽然已听了几十次上百次,可她仍然听了又听,因为在这幢小楼里再也没有客人造访,她离开了电唱机简直就无法度日。自从张学良再次向她重申了公公生前给她定下的“约法三章”以后,谷瑞玉收敛了许多。她已有多日不再去小河沿杨家了。她喜欢小河沿的风光,那里有一条风光独具的万泉河,特别是到了秋冬之交的傍晚,碧波清冽的河面上就会随着阵阵微风,刮来沁人肺腑的荷香。谷瑞玉喜欢那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十里碧荷,只有到了深秋时节才会显现出北方江南的特殊风韵。而她常常喜欢去的杨家,又偏偏座落在那条生满荷花的万泉河畔。谷瑞玉知道杨家欢迎她的到来,每次她去的时候,杨宇霆和三姨太都要在万泉河边为她备下一桌酒席,对河相酌,谈笑风生。到了夜晚,杨家人还会在河上放出五彩缤纷的河灯给她看,那景况让谷瑞玉想起来就有心旷神怡之感。
  可是,她再也不能去杨家了。由于她向张学良打听常荫槐任职黑龙江一事,已经惹来了张学良对自己的强烈不满。她知道他不喜欢身边女人涉及一点有关东北军政的事情。即便他对她有多么关爱,有多么珍重和怜惜,可是张学良惟独不希望谷瑞玉过多询问与生活无关的事情。然而谷瑞玉却偏偏喜欢关心那些东北政坛上的大事。那究竟因为她对军政上层的事情颇感兴趣,还是她多年前就希望有一天能冠冕堂皇跻身上流社会的思想在作祟呢?
  不管怎么说,她谷瑞玉都对张学良那天的谈话心怀怨尤。她无法理解张学良对自己的重重戒意,她感到自己即便在感情上的投入再多,精心的将她与他之间的关系搞得那么融洽,可是,他学良始终对她暗存分寸。这就是谷瑞玉想起来就感到悲愤的原因。
  禁门深锁寂无哗,
  浓墨淋漓两相麻。
  唱彻五更天未晓,
  一墀月浸紫薇花。
  谷瑞玉聆听着唱片里的戏文,默想自己越来越寂寞的生活环境,心海就泛起了淡淡的悲哀。张学良重申了他的主张以后,谷瑞玉不仅不能继续在外抛头露面,而且她也自觉婉谢了那些时常上门和她沉醉竹林之战的官太太们。她知道她和张学良思想中的裂痕正在潜移默化中加深着,也清楚自己如若继续加深与他的分歧可能产生的后果,必定是有一天会分道扬镳。正是为了防止发生那连想也不敢想的后果,谷瑞玉才决心继续忍耐下去。但是,她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要忍耐多久。如果继续这样忍下去,她有一天会不会发生精神的苦闷症。
  “瑞玉,瑞玉,你在哪里?”她正在卧房里这样胡思乱想,想不到楼下居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女人叫声。她听出那是杨宇霆三姨太的声音,她不知道已经叮嘱了凤谨和门房老仆,任何人也不要放进来,杨夫人为什么会不经通报就大叫大喊着寻到她的楼上来了。
  随着一阵急促的楼梯响,三姨太的声音越来越近,她叫着:“瑞玉,莫非你又想自己把自己划地为牢吗?”
  谷瑞玉急忙关了电唱机,用手轻轻拂去脸腮上的粉脂。她忙不迭地起身出迎,刚到了楼梯口,就见三姨太已快步地走上来,见了她,嗔怒地说道:“哟,瑞玉,你打扮得真靓呀!我可以想象得出,当年你在戏楼里扮戏登台的时候,那扮相定然是秀美绝伦的吧?”
  谷瑞玉心里一喜。三姨太的话恰好说在了她的痛处,只要她坐在镜子前面,望着镜里自己那青春秀美的姿容,耳边就会响起大幕开启时喧嚣悦耳的锣鼓点。那大幕下攒动的人头,会让她忆起此起彼落的叫好与喝彩。每当那时,她的心就如同开了花儿一般的欣喜快乐。然而现在她早已远离了那种令她神往的生活,随之而来的则是无边清寂与烦闷。
  “瑞玉,我真不明白,这些天来,你究竟为什么不到我家里去了?我已几次给你打来电话,约你去吃饭,约你去逛商店,可是,你就是不肯来。这到底是为什么?”三姨太见凤谨献上茶点,呷一口茶,便数落起谷瑞玉来。
  谷瑞玉坐在那里默然不语。她有她自己的难处,她又何偿不喜欢去杨家,可是张学良的话她终究不能不听。特别是她察觉张学良对杨宇霆、常荫槐两人怀有深深的戒意以后,谷瑞玉就更不能对他的叮嘱置若罔闻。她感到自己此时正处在进退两难中,从感情上她希望接触杨家,可是从理性上她又必须疏远杨家。所以对三姨太在电话里对自己的盛情相邀,让她左右为难,谷瑞玉无法大胆地去小河沿做客。
  “小河沿的秋色美极了。在咱们东北,如果不在秋天去小河沿赏荷,那么一到了冬天,就只能去那里看雪了。其它的季节几乎没有什么乐趣,所以,我劝你还是不要放过赏荷的机会。人生是转瞬即逝的,一旦荒过了青春年华,你就会痛惜自己的。”三姨太坐在那里顾不得喝茶,却一口气喋喋不休地指责她。
  “是啊,大姐,我又何尝不想去你家,又何尝不想去看万泉河上的秋荷呢?”谷瑞玉终于开口了,不过她的话中带有淡淡的苦涩。
  “既然你想看秋荷,又不反对去我家,那你为什么不来呢?”三姨太说起话来快人快语,她显然早就看透了谷瑞玉进退两难的心境,也估计出她究竟为什么不去小河沿。但她却故意将话说得更加直露,更加让谷瑞玉为之难堪。她说:“你不但不去我家,我还听说,最近以来那些经常到这里来打牌的客人,也因受到你的婉拒,大多不敢登门了。瑞玉,我们既然是姐妹,就要无话不说。你对我说,这一切到底为什么?”
  谷瑞玉无语。她无法回答穷追不舍的三姨太,她心里的苦楚无法对她直言,也不想对她启口。因那毕竟是她和张学良之间的事情,尽管谷瑞玉对他那么固执地坚持已故父亲对她的思想禁锢,尽管张学良那么不理解她一个心绪苦闷的女人,也需要到社会上去应酬,可是谷瑞玉又怎好对三姨太直言苦楚呢?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三姨太不愧是久经官场的精明女子,她望着那愁眉紧锁的谷瑞玉,就知她脸上的忧郁之色,定与她多次去杨家而受到张学良反对有关。但是,三姨太不想直截了当说清此事,她只是旁敲侧击说:“如果我没猜错,是汉卿反对你这样做,是吧?”
  “不,不是,大姐……”谷瑞玉虽然被她说到了痛处,可她仍不想向她触及自己和张学良感情上的裂痕。那是她心中的秘密。她不想与在政治观点上和张学良有分歧的干姐姐,轻易谈论自己感情上的痛苦。
  “什么不是?瑞玉,我这双眼睛是做什么的,就是看人的。我已经看透了你的心呀!”不料三姨太对她说话却不兜圈子,直来直去说道:“我早就听人说起,你嫁过来以后,还像从前在吉林时那么喜欢京戏,是吧?所以你受不了张家的约束,还曾经跑回吉林去唱了几场戏,瑞玉,可有此事?”
  她不响,也不回答,只是低下头去,用两只茫然的眼睛呆望自己那双鞋子出神。
  第四卷冬第一章波谲云诡(2)
  “瑞玉,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很苦。这就是我为什么不和于凤至拜姐妹,偏要和你拜姐妹的原因。”三姨太决定将横亘在她与谷瑞玉之间的那层纱帷一把撕扯下来,以期心灵相见。她许久就想和谷瑞玉深谈一次了,只是苦于时机不到。现在她发现谷瑞玉那低首垂眉的模样,情知已到了和她揭底的时候了,就说:“瑞玉,你说,你心里莫非真就那么苦吗?”
  她仍然不答。但她的眼睛里忽然闪亮了一下,三姨太发现那是泪水!她知道自己的话已触及了她的痛处,就趁机又说:“也许外界的传言都是真的。有人说,当初你公公在世的时候,根本就不想让汉卿收留你。后来他见你和汉卿木已成舟,又给你强加个什么‘约法三章’?可有此事?”
  “有。”谷瑞玉点了一下头,泪就“哗”地一下淌了下来,打湿了她那刚刚涂了粉脂的面颊。那是她心里固守的感情堤坝在三姨太的频频进攻下,突然溃决才会发生的真情流露。谷瑞玉终于忍不住心里的委屈和愤懑,决定不再与自己感情相投的三姨太面前继续掩饰心里的苦楚了。
  “原来真有什么‘约法三章’呀?”三姨太听了,不禁连连摇头,她为之叹息说:“也难怪,张家毕竟不是一般的人家。你嫁进张家,当然要有一些波折的。张作霖当然不会让自己的儿媳轻易进家门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他那个‘约法三章’,还有什么再提的必要呢?现在张大帅毕竟早已不在世上了。”“大姐,让我心里想不开的,恰恰就在这里。”谷瑞玉的眼泪扑簌簌流了下来。她心里的痛苦,多年来一直没有可以倾吐的人,现在见了三姨太,心里多年积郁的委屈、苦恼和失望,都一古脑向她宣泄出来。她哭道:“张家不许我参政,这当然是对的。我也决不是有意识想参政,我是作为汉卿的知心人,有些话不能不对他说,谁知他竟然不许我越雷池半步!这也罢了,最让我不能容忍的,是他不许我离开这小楼半步,不许我过多的接触人,更不许我上舞台唱戏。总之,我在张家只能困居在这小楼里,早快成个行尸走肉了!所以,我心里怎能不苦呢?……”
  三姨太不再说话。因为她发现自己抛砖引玉,终于让从不在自己面前细说张家内情的谷瑞玉,向她倾吐了心中的苦水。她当初对谷瑞玉的估计也得到了证实,从这一点上,三姨太更加敬佩杨宇霆的眼力。春天时就是他主张退了于凤至送来的庚帖而劝她主动结交谷瑞玉的。
  “瑞玉,那么,你准备怎么办?”在难堪的沉默中,三姨太忽然向她发问。
  “怎么办?”谷瑞玉茫然抬起泪眼。她对三姨太忽然提出的疑问大感不解,她不知对方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们既然已经结成了姐妹,那就应该彼此交心才对。现在你能对我诉说心里的苦楚,说明你心里有我。你不对我隐瞒苦衷的本身,就说明你相信我。瑞玉,既然如此。我当姐姐的,莫非不该关心你的今后吗?”三姨太神态真诚,说起话来也充满着姐妹间才会有的那种情谊。
  谷瑞玉很感动。这些年来她远离二姐,也远离天津的故乡,在沈阳她几乎没有任何亲人。现在三姨太对她关爱有加,让她心里大为感动。她说:“谢谢你,大姐。我知道你对我一片真心,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汉卿他固执地坚持他父亲对我的家规家法,我就只有顺从。除此之外,我还能怎么样?他不许我参政,我就不参政;他不许我抛头露面,我就不抛头露面;他不许我唱戏,我不唱戏也就是了,还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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