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印吉祥》第23/110页


  穿了素服,又显清冷,少了分压抑,多了些烟火气。
  她想是看呆了,忙拍拍脸去梳洗,正上妆,门被敲响,不紧不慢的调子。
  “来了。”她喊着起身去开门,发丝微动,开了门,冯玄畅一头扎进来,收了油纸伞,瞧着她愣了愣,开口,“我给你梳头吧。”
  她讶然,“大监还会梳头哩?”
  他说会,时下哪种发式最时兴他都知道,他说未出阁的姑娘家在宫外不兴挽发髻,都是留两撮头发散着,也不似孩童那样的?O发扎起来像善财童子。
  拉着允淑安置在铜镜前坐下,拿了篦子给她梳头,指法柔和的将头发分股,结鬟在头顶上,也没用托拄,半撑的鬟自然垂了两个弧度,又束结燕尾,那头发丝在他手里很快就扎出好看的式样。
  头发是姑娘最敏感的地方,旁人梳头不似自己梳起来没什么感觉,大监的手一碰她头发丝儿,头皮上就酥酥痒痒的直挠到心坎里,被冯玄畅这么一撩拨,她身上酥痒的直冒小泡泡。
  他说,这是新式样,叫垂鬟分肖髻。末了挑了金钗环给她别上,仔细看了看铜镜里那张稚气未脱的脸,问她,“可还好看?”
  她点头,大大的赞赏他一番,“大监真是手巧的人。”
  得了夸赞,他很受用,领着她出来监栏院。
  雨已经停了,天上囫囵挂个不景气的太阳,半空飘着微弱的虹。今日有风,天不甚热,是难得没有暑气的好光景。


第22章 公子哥儿和大姐是卿卿么
  长安城的热闹是醉吟先生笔下的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
  礼泉坊酒楼的各样吃食,平康坊里的美女如云,哪一样都叫人流连。
  她坐在马车里,隔着窗四下看景,街面的铺子摆了长长的胭脂摊,西域的绵燕支、重绛,还有长安鼎有名的造办处制的金花燕支,都是上好的货色。再往前是水粉铺子,服饰铺子,过节的缘故,街上三三两两的都是官人带娘子上街买东西的。
  南门坊子里的地势开阔,月老庙就建在坊子最西边。到了地方,人多,得下车步行。
  冯玄畅扶她下来,嘱咐小厮把马车停在附近的豢马局后,带着允淑往庙里去。
  她堪堪到他肩膀,跟在他旁边像家养的伺候丫头。两人容貌都是出挑的,走在人群里分外惹眼。
  牌楼把外边的喧嚣和月老庙隔开,左右朱色的楼柱写着金色的字联:前生注定事莫错过姻缘,愿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属。
  善男信女在月老的神像前烧香,虔诚的磕了头,成双成对的拉手到千年的连理树下挂姻缘牌子,盘根错节的姻缘树满满当当地挂严实了大家的祈愿。
  她站在连理枝下合掌,给二姐姐祁个福,希望月老仙人保佑,让她二姐姐遇到贵公子,往后婚姻美满幸福,别再遭罪。
  冯玄畅小跑两步,去香灯师那里给了香火钱,领过三清香来,递给她,“到月老庙里上香,求的是红线姻缘,那日你说有个青梅竹马的宝儿哥,要求个同他的姻缘么?”
  冯玄畅问这话的时候,心里是打着颤的。
  以前他听李葺说起男女相爱这桩事,出场顺序很重要,若是姑娘在天真烂漫的年纪喜欢上了竹马,后边就算有再好的公子从天而降,也多半俘获不了少女的芳心,因姑娘对感情的事,向来一心一意,若心里住了人,便再也住不进第二个。
  李葺那厮闲来无事爱写些香艳的话本子,青/楼坊间传唱度高的戏文泰半出于他之手,是以在男欢女爱的事情上很有经验,冯玄畅一度对他的言论深信不疑。
  他喜欢允淑,从来没想过会来不及,总觉得她还小,自己还有很多年的时间慢慢等她长大,可那日从皇后娘娘佛堂得了恩典,喜笑颜开出来去找她时,在偏殿外头听到那一耳朵青梅竹马的故事,心情便跌进了谷底。
  原来她也有青梅竹马的玩伴儿,叫宝儿哥,那称呼真亲昵,亲昵的叫他心里抽疼。
  他提着心等她回话。
  她接了香冲他笑,“不求呢,姻缘这种事儿我不敢求的,宝儿哥想来已经平步青云日子过得顺当,我不好拿终身大事胁迫人家,月老仙人那么慈善的仙家,怎么会这么不通情达理把我强许给他呀。”
  她提步往月老的神像处去,恭恭敬敬跪下来上香,虔诚的把香焚上,磕头拜了三拜,起身双手合十,末了又鞠了三鞠。
  他在她旁边也把香焚了,跪下去拜,拜过后起身问她,“那你求的什么?”
  她说不能说的,说了就不灵验了,这是她和月老仙人之间的秘密。
  瞧她一脸的开心,他愣了一回,略挑着嘴角道:“定然是在给善姐儿求福泽,凡是同她有关的,总能叫你大喜大悲。”
  风清日暖的,她额前发丝被吹起,整个人都闲闲淡淡的。
  “就算是你猜中了吧。”她吐吐舌头,拉他的胳膊,“你今儿是告了一整天的假对吧?”
  他点头,“一整天,晚上也不用当值。”
  “以前,爹爹和娘亲在世的时候,我同二姐姐常常会去青绮门吃酒,那里的胡姬能歌善舞,葡萄酒更是美味,实在是人间极品。”她说起以往,显得很兴奋,小脸红扑扑的,眼睛里透着光亮。
  他说带你去吃酒,看胡姬跳舞。
  允淑连连点头,道一声,“好啊。”
  冯玄畅不着急,去香灯师那里领两块系红绳的姻缘牌子,执笔在姻缘牌子的背面工工整整写上他和允淑的名字,添一句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香灯师看着他,笑的和蔼,说,“公子哥儿和心上人有缘分,头等婚配,子嗣绵延。”
  他抬头一怔,只是尴尬的同香灯师笑了笑,道一声谢大师吉言。便捧着姻缘牌子到姻缘树下,准备系上去。
  允淑站的远,过来的时候听了一耳朵,就在后边安慰他,“那师傅不会说话,你别往心里去。”瞧他在树枝上系绳,就想看看他写了什么,往前凑了凑。
  他察觉到她凑近的意图,忙拿手捂了牌子,“这是我和月老仙人的秘密,你也不能看。”
  瞧他紧张兮兮的模样,允淑摇摇头,“不看就不看么,我才不好奇。走吧,咱们去吃酒听曲儿。”
  她背着手转身走,冯玄畅看一眼手上捂着的姻缘牌子,墨汁未干染在他手心,印出些小字的轮廓。
  他攥攥手,提步跟上去,同她并肩而行。
  青石板路映着人影,小雨无声又淅淅沥沥下起来,他扯着她到路边屋檐下避雨,望着挂在天上的太阳叹声,“雨伞在马车里忘记带着了。”
  允淑答应着,“这雨下不长久,是太阳雨,一阵儿一阵儿的。咱们在这避一避,不下了再往青绮门走。”
  三两对卿卿撑油伞恩爱走过,冯玄畅垂了眼,手在袖中捏了一阵子,眉头一皱,横心似的拿出羊脂白玉的镯子给她,“上次说你戴的镯子不合称,给你打了新的,你喜荷花,我特地叫玉匠做了荷花在镯子上,你戴上看看,可还中意?”
  什么时候大监说过这话,她不甚记得了,羊脂白玉这种稀有的西域玉石,就是节度使府上,也只有一柄玉如意,后来抄家充公了。
  太珍贵的东西,她不敢收,便推辞道:“奴不能收大监的东西,何况羊脂白玉这样稀罕的物件,大监还是收回了吧。”
  他干脆拉起她的手,把原来那镯子撸下来,给她亲自戴上。
  下命令一般严肃认真,“你不许摘下来,只要还在我身边当值伺候,有一天戴一天的。”
  她想,不想戴还不行了?哪门子的道理!我一个小小的女官,月银只有六十两,买沙砾大小的一块碎玉都买不起,成天戴这么金贵的首饰,是要去和后宫娘娘们比谁更富贵?
  她分辩也只敢在心里分辩,面上是什么也不敢说的,只得呲牙同他笑,“大监大人说的是,这个镯子如此金贵,我定然视之如命,人在一天,镯子就在一天。”心里却恹恹的想,短袖的衣裳往后是不能穿了,得藏着这手腕子上的祖宗。
  允淑这番表现,他很满意。
  六月份的天七月份的雨,像娃娃的脸一样说变就变,盏茶功夫,雨住风起,霎时间凉快不少。
  沿着南门坊子街直走,远远就能看见青绮门酒楼处揽客的胡姬们,她们个个身姿妙曼婀娜,轻纱覆面。
  两人才到了酒楼前,立时就有胡姬迎上来,拉他们往楼上请,“公子,姑娘,咱们酒楼的菜色吃食是长安城一绝,今日还有西域美酒赠饮。”
  被簇拥着上了二楼雅间,小二招呼着他们点菜,又上了胡姬的名单来,问冯玄畅,“这位公子哥儿,您点歌舞还是点个弹曲儿?”
  冯玄畅点菜,没搭理小二哥。
  小二哥一哂,转头递给允淑,道:“大姐,您点一个?”
  允淑把胡姬名单接过来,饶有兴致的问小二哥,“你们酒楼那个会跳扭脖子舞的那个,”她手打个花放下巴处动动自己的颈子,笑,“就这样的,她还会唱波月呢,就是脚下踩着月牙湖的水波,月儿坠在无边无际的荒漠那首。”
  小二哥立时会意,“她叫莫莫。大姐点歌舞,莫莫是五两银。”
  允淑拿着钱袋子,十分大方的给了小二哥十两钱,如今她月银有六十两,已然是个富人了,五两银子小数目,再出五两她也出的起。
  冯玄畅点了菜,把菜单给小二哥,问允淑,吃不吃水煮毛豆?
  允淑回问,“水煮毛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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