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敌她媚色如刀》第2/138页


  黑血喷出的一刹那,少女飞快扯过吴成龙的袍挡在身前,那些血挣扎着扑打着,极力想要冲到她身前,却在不得不在最后关头怏怏地落回锦袍,变成一团糟污。
  等少女撂开袍时,嫣红的唇微微嘟着,似在厌恶,又似在不屑。
  男人忍不住向前探身,努力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却在此时听见一声惨叫,吴成龙醒了。
  耳边传来糜芜哽咽带泪的声音:“爷,我得把你的伤口划开了放血,免得毒气攻心伤了你,爷忍着点疼。”
  男人觉得背心里一阵凉。听声音她似乎在哭,可他看得真真切切,她眼中分明带着笑。
  没等他回过神,寒光又是一闪,这次砍的是吴成龙的手腕,叫声戛然而止,吴成龙再次晕死过去。
  心底的寒意越来越浓,怪异的情绪也越来越浓。男人缓缓地吐着气,不错,就是她,绝对是她!
  下一息,他看见糜芜站起身,丢下吴成龙,风摆杨柳般向来时的方向走去,走出去十几步,她娇声叫了起来:“救命啊,吴少爷被毒蛇咬了!”
  半个时辰后,家丁抬走了吴成龙,糜芜抹着眼泪跟在后面,袖子遮了脸,唇边却带着笑。
  仗着财势就想强要了她,却不是找死?
  爹爹原本打算带她逃走,可一个孤老头带着个花枝般的年轻女儿,到哪儿不是受人欺侮?恶人遍地都有,好歹这里有她熟知的蛇虫鼠蚁,好歹吴成龙是个容易对付的草包。
  早晨吴成龙求欢的时候,她偷偷往他荷包里塞了引蛇的香药,又哄他去山洞等他,那山上盛产毒蛇,吴成龙果然被咬了,后面她故意拖延着没有救治,他的伤势少说也要在床上躺够一年,要是再倒霉些,说不定还会落下残疾。
  至少这一年里,吴成龙没本事再来骚扰她,她又可以用他做挡箭牌,挡住那些打她主意的恶人。一年之后是什么情形,可就谁都说不准了。
  人群吵嚷着走远了,男人牵着马走出树林,周安跟在后面,低声嘟囔:“侯爷,姓吴的什么运气,竟然被连着咬了两回。”
  运气?若他猜的不错,那蛇本来就是为吴成龙准备的。男人翻身上马,望着美人消失的方向幽幽说道:“走,去糜家!”
  糜芜从镇上的药铺回来时,荷包里多了三十文钱,是那条蛇换的。荷包在手中一晃,三十枚铜钱相互撞击,发出悦耳的声响,糜芜凤眼微弯,这蛇虽然极毒,却是一味难得的药材,改日再抓一条,阿爹的冬衣就有着落了。
  正想时一抬头,就见自家门前拴着两匹金鞍玉衬的骏马,糜芜停住步子,难道是吴家来人了?
  “囡囡,”糜老爹搓着手焦急地在门前走来走去,一看见她就笑,“快进屋,咱们有救了!”
  一炷香后。
  糜芜看着眼前的男人,抬起了新月般的眉:“你是忠靖侯,我是你妹妹?”


第2章
  忠靖侯江绍坐在糜家堂屋唯一一把上过漆的椅子里,仔细打量坐在对面的糜芜。
  她坐着一把农家自做的柳木椅子,没漆过的木头用得久了,白底子上泛着黄,但因为经常擦拭,看去倒有一种朴素的美感。
  这个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是这样,简单陈旧,唯有眼前的女子跳脱出寒酸的底子,浓墨重彩的,像山中跳出来的妖灵,让人迷惑,又让人迷恋。
  江绍看着他,声音不觉柔和起来:“对,我是忠靖侯江绍,你的兄长,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
  离得这么近仔细打量,这张脸与记忆中那张芍药般娇艳的粉面渐渐重叠在了一起,只不过相比较起来,眼前的人,更像是魅惑的罂粟。
  她没有贵女们那种优雅的坐姿,但那腰肢轻折的姿态,手臂交叠的柔媚,还有眼中的水色,唇上的嫣红,都在无声地蛊惑着他。
  江绍突然很想叹气。明明有那么多种可能,他却偏偏选了做她的哥哥。
  他看着糜芜,脸色渐渐黯淡下去:“你过世的娘是侯府婢女,当年被先父收房后有了身孕,却不幸遇上变故流落在外,生下了你。我寻了很多年,总算打听到你的下落,特地请了母命,来接你回家。”
  周安忙从褡裢中取出两封银子放在桌上,向糜老爹说道:“一点心意,感谢老爹这些年照顾我家小姐。”
  糜老爹怔了一下,这意思是不让他跟着去吗?
  他踌躇着看向糜芜,糜芜却拿起银子塞进他怀里,道:“阿爹收下吧。”
  她转向江绍,笑语盈盈:“天色不早了,委屈哥哥先在寒舍住上一晚,咱们明日再走。”
  哥哥两个字出了她的口,刻进江绍的心。江绍一阵惆怅。一声哥哥,从此确定了他们的关系,再想改主意就难了。
  然而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他点点头,轻声道:“好,就依……妹妹。”
  夜深人静,一个纤长的身影悄悄来到东厢房门前,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时,寒光一闪,却是一把短刀。
  薄薄的刀刃沿着两扇门之间的缝隙伸进去,抵住门栓耐心挪动,很快,门栓脱落,人影一闪,钻进了屋里。
  黑暗中,江绍睁开了眼睛。鼻尖嗅到一股幽细的女儿香气,是糜芜。
  她这时候进来做什么?
  纤长的身影很快来到近前,江绍忙闭上眼睛,从睫毛的缝隙里,借着小窗透进来的黯淡月光,他看见糜芜拿起他放在床头的招文袋,细细翻了起来。
  江绍突然明白了,她在怀疑他,想要核验他的身份。
  能证明他身份的牙牌藏在贴身的衣袋里,江绍的心跳突然就快了起来。
  很快,糜芜放回了招文袋。
  江绍忙闭紧了眼睛,幽细的女儿香气越来越近,几乎触手可及――糜芜正俯身在他上方,纤手在他盖在身上的外袍上细细摸了一遍,最后停在他身前。
  江绍的手心攥出了汗。
  下一息,少女纤长的手指伸进他衣中,指尖的凉意迅速带起他心里一阵阵热。因为看不见,感觉越发敏锐,只觉得细细的、绵绵的,无处不是她,无一不是她。
  却在此时,身前一轻,衣袋中的牙牌被拿走,她离开了。
  江绍将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就见糜芜站着小窗前,细细看着牙牌上忠靖侯府几个大字。江绍合上眼,在无边的绮念中,一点疑问越来越强烈:一个乡下姑娘,谈吐不凡,心机深沉,而且知道找牙牌核实他的身份,她到底是谁?
  幽细的女儿香气再次靠近,她回来了。
  手指拈着牙牌,小心放回他的衣袋,江绍忽地睁开眼,攥住了她没来得及抽走的手。
  黑暗中,他声音喑哑:“妹妹在做什么?”
  掌中的少女并没有想象中的慌乱,反而向他嫣然一笑:“厢房有些冷,我怕哥哥冻着,所以来看看。”
  “是吗?”江绍握着她的手,忍不住轻轻抚了一下。
  指骨纤长,手掌玲珑,肌肤却带粗糙的涩意,想必是经常劳作的结果,江绍蓦地有些难过,不管她是谁,肯定吃过不少苦。
  眼角瞥见她背在身后的手动了一下,江绍突然想起她开门时似乎握着刀,心下一紧。
  下一息,他松开她,低声问道:“门从里面锁着,妹妹怎么进来的?”
  “门没锁呀,我一推就开了。”少女吐气如兰,如同暗夜里一个飘忽的梦,“哥哥是不是记错了?”
  假若不是他从头到尾看得清楚,几乎就要相信了她。江绍明知她满嘴都是谎言,却只是轻声问道:“是吗?”
  “是呢。”少女直起腰肢,软语温存,“哥哥快睡吧,我也要回去了。”
  江绍目送她轻盈离开,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这一晚,注定无法入眠。
  糜芜回到堂屋时,糜老爹还在等着,满脸担忧:“囡囡,没事吧?”
  “没事。”糜芜放下手中的短刀,“的确是忠靖侯府的人。不过,以江绍的身份竟然亲自来接我,总觉得有些古怪。阿爹,我有些不放心,你先在家里,等我把那边的情形弄清楚了,就来接你。”
  糜老爹虽然不舍,还是道:“好,都听你的。”
  他取出江绍给的那两封银子往糜芜手里塞:“囡囡,银子还是你拿着吧,我在家也用不上这些,你带着路上花。”
  糜芜塞回他怀里,笑道:“我现在都是侯府的小姐了,阿爹还怕我没钱花吗?”
  糜老爹昏花的眼中便有些泪闪闪的,低声道:“都怪我,要是我早些想到去找你爹,你就不会吃这么多苦,也不会被那些王八羔子欺负……”
  糜芜淡淡一笑:“欺负我的,早死了。”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许久,才听糜芜道:“我娘在的时候,就没提过她的身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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