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娇》第60/96页


  贺帝一甩袍服,站起身来。外头仿似知晓贺帝的意思,开了殿门,将人带了进去。
  詹瑎已是去了一趟刑部,下了玉冠,脱了袍服,如今一个“囚”字当胸而印,潦倒之极。这样污秽的人,原是没有资格来到御前见驾的。可贺帝点名要见,也算多一条生机。
  多得是为了皇室的颜面,秘密被处决的人。何况,将军府如今弃了他,圣上处置便更加不需要估计什么了。
  闭了殿门,屏退左右。贺帝走至詹瑎近前,沉声道:“你的法子,还算管用。朕的后宫之中,当真有人有份参与谋害朕,与杀害你兄长之事。”
  此事便要追溯至内使堂中詹瑎所做的手脚。那一页书籍上头附带有腐骨粉,触碰之人,当夜必定召太医前去医治。詹瑎传出去的消息,便是已经寻到了毒药的根源,着手在彻查何人与之相通。首先按捺不住前来查看的,定是惶恐之人。
  贺帝又道:“朕已经派人盯着贵妃,你猜,她与外头那一派有所牵扯?”
  詹瑎现在全然不去惧怕,直接便道,“想来是陈家罢。”
  贺帝挑眉。又听詹瑎笑言道:“陛下早早就知晓了,不过是让臣下去查,花些时间而已。陛下如今,可想过动陈家?”
  “哼。”贺帝冷哼一声,听到他如此讲话,也不觉得稀奇,也是早就料到的缘故。
  “朕不是不想动他陈家。”他亦是恨不得陈家的家主、子、孙,全都一一死于极刑.。这才可去偿了詹怀的一条命。可偏偏,他是个皇帝,是个万事都要掂量再三的庙堂之巅。
  “朕此时动不得陈家。”贺帝蹲下身子,便与之平视,“百里琢上了六百里加急的军报,岑州近日便会失守。那药,也来自屈子国。你自西北山源道那处死里逃生回来的,应该比朕更了解其中的干系。”
  “朕叫荆左替朕守着岑州,他做得很好。现在,算是朕对不住他了……”
  这话,詹瑎也是听明白了。荆学林之父,岑州刺史,固守岑州,对阵的除去屈子国,还有那陈家与百里琢。圣上的令,下的失了先机,诸多算计制衡之中,这般的偏差,实未料到。
  “朕,一介读书之人,好乐音,好绘本,本无治国□□的才干。这皇位,本不该落在朕身上。朕的皇姐若是还在,黎国必不会是这个样子…可不管如何,朕不能让黎国的百年基业葬送在朕身上,这样百姓不会原谅朕,列祖列宗也不会原谅朕,皇姐她若是有知,也应该对朕十分的失望…”
  先帝遗诏之上,朱笔圣言,写的传位之人乃是嫡皇长女,靖娆长公主。而非他这个嫡次子。
  靖娆长公主之前,黎国并无立女子为储君的先例。可此例为靖娆而开,便是连宗室老臣也难寻出错处。年十五,便择平兵百里琢,定南疆,后置番府,至南方制之;年十六,历两年,两河之下流,筑堤通塞,往后至此两河下处再无水患;年十八,治灾荒,辟新城,容民众,开城仓,定西南;年二十,改吏治,整贪腐,削番收兵归于阳城,分左右两军,设内卫。
  此诸事,天下皆知。
  而他如今,比不过皇姐靖娆公主之万一。
  “朕不是皇姐,做不到的事情太多了。可朕如今,需要一个‘百里琢’,朕今日不是为了旖阳的事情押你来此…你是他的弟弟,朕情之所愿,信你有能力助朕。”
  “朕也相信,你在等一个时机。毕竟,你已成亲了不是?”
  詹瑎心间杂陈五味。这陛下与公主殿下果真是父女,连威胁人的手段都一般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大修了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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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臣愿替陛下行万难之事。”詹瑎应下这事,便也料到,今日诚然是见不到他的小瞎子了,而今要做的,便是在现下,为他日自己带兵出征后,小瞎子在阳城的日子谋上一谋。
  “旖阳公主今日的事情,想必陛下会算在臣的身上,这罪过臣受的冤枉,还请公主往后莫要如此了。臣的妻子不是个大度的。”现在这时候了,小瞎子定担心坏了。
  而他这一时半会的,实在也是回不去林府。
  贺帝这会儿起了身,扯着嘴角笑笑,“旖阳那里,朕自会好好管教,是被朕纵得,越发没有给公主该有的样子了。她喜欢你,朕也是知晓的,本也想过促成她的心愿,如今可算是不成了。你那妻子,朕倒想见见。”
  “陛下还是不要见了,快些处置了臣。”新婚方才几日啊,便诸多变故,她一人在家,即便是叫沐恒前去照应一二,自个儿也是大大的不放心。
  贺帝心间也有思量,何为重何为轻。这便道:“你倒是心急。罢了,也就随你……朕不想误了边关大事,你这就去刑部领罚罢。”
  ……
  *
  沐恒本意,是带了人去医馆瞧病。内卫守着林府,他进去之后带了人出来,如此扎眼,带回府上总归不妥。
  可真见着了林烟,出了惊诧,就想着将人带回去,叫父王也好好看上一眼。他可不信,世上有这样子巧合之事,有人的容貌就真和画中的人一模一样?
  待马车真停在王府门前,柳凊反应过来,这才扯了沐恒的宽袖,求道:“小王爷!夫人不可随您入府!”
  女儿家的贞洁本就在这位小王爷将夫人抱出来的时候,就存了不正。这若是夫人被抱着入了王府的事情被人瞧见,传了出去,那还怎么了得。
  “这事情轻重,小王自然也晓得。下马车时,将大氅拉上盖住小嫂嫂的面容。小王有一事,需得带小嫂嫂入府。内由小王也不清楚,但此事蹊跷,委屈了小嫂嫂。来日,小王会自行去同师兄请罪。”言罢,抱着人儿,快步跨下马车,入府。
  柳凊一顿身子,无奈也是只好随之而下,入府照料。
  王府自有府医常住,入了府沐恒再不做旁的耽搁,急着唤下人去请府医去西厢客房。依柳凊的话来说,小嫂嫂大抵是因着惊吓,才导致的昏厥。好好休息一阵儿,慢慢的也就可以恢复过来。
  林烟入住了西厢客房,府医不多时也就到了。开箱诊脉,动作麻利。这王府的主子家少有的这样着急唤人前去看诊,他自是用心。待瞧好了榻上女子的症候,府医稍稍松了一口气儿。
  “回小王爷,姑娘身子虽虚,却是不存在急症的。此刻昏迷乃是神思有伤,气急攻心之症。好好静养几日,便会恢复。”后见屋内小王爷与一婢子皆是默声,府医也有些眼里,这就告了退,“那在下下去开房抓药,再叫药房的人将药送过来。”
  沐恒眼盯着榻上的床帘之后,颔首算作应答了府医的话。
  神思有伤算是怎么一回事?算起来这才成婚几日?
  “前头在你们府上究竟发生了何事,旖阳去你们府上究竟做了什么?师兄他就没有拦着旖阳?你一字不差的说与小王听。”沐恒也不知为何,怒气就这样的翻滚上来,无甚预兆。
  许是现下知晓了小嫂嫂的病症是因为了什么,也去怨起了师兄。
  旖阳的事,怕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罢。詹瑎大致真的予了人家什么心与其有意之举。不然,何至于此。
  柳凊自知也瞒不住,老实的也就将那些个奇奇怪怪惹人深思的话,大致相同的复述了一遍。
  听完,联系自身所知,詹瑎落入内卫之手,他倒很是明白。皇帝这是要拿他做榜立标了。一顿皮肉之伤是免不掉的,算是得个教训。至于,小嫂嫂这里……实在爱莫能助!
  ……
  次日,林烟转醒,抬头触手至旁侧之间便知自己不是身在林府。喉头干涩,口中存有一股药味儿,这是昏睡中有人已给自己为了汤药。
  柳凊适时从外间回来,替外头的两位主子家开了房门。
  “父王,小嫂嫂就在里面,她身子不好,暂住在咱们家中。父王不信大可自己看上一眼,便知道儿子没有说谎。”
  脚步声愈近,林烟下意识便朝床榻里头挪动了些距离。
  后面出现的,深沉喑哑些的声音道,“你可知那画像上的是谁?容得你这样空口白牙的说胡话来诋毁,你怕是太久没有吃为父的板子了,就在这蹦跶着作死!”
  沐恒也是满不在乎的一声冷哼,“您又从未告诉过我,怪我做什么!”
  床上的动静,已被房山王察觉了,“人醒了,伺候着先起来罢。”
  对女子尊重,也是男子的一个道德。这话,是画像上那人曾对他言说的。这个年纪,他为人父母了,这话也就记着有二十多年了。
  柳凊去林烟近前相扶。梦中哭了小半夜,她的一双眼肿胀的厉害,抬眼之间眼皮沉重。柳凊慰道:“夫人莫怕,是在房山王府里。小王爷是您也相识的,是二爷的朋友。王爷也来了,您先出来见上一面,而后您要怎样,奴婢再陪着您,好不好?”
  林烟此刻就是个小孩子,对周遭的环境不熟悉,一句话也不会答她的。
  可即便心头再酸涩难忍,再觉着委屈伤怀,一贯该有的礼数,林烟也不会不管不顾。虽不做声,也知晓不该让主人家看她的脸色,知礼知福,是予人基本的尊重。
  柳凊知晓她的性子,也才样子同她说的。
  柳凊将人扶了下来,外披上大氅。待大氅系上,房山王正是回头看她第一眼的时刻。
  ……!
  自家父王的反应,沐恒很是满意。房山王怔神在原地,眼神自始至终便没有离开过林烟的一张脸,旁的言语半点儿也没有……
  林烟眸子垂着,正了衣冠定下心神,福了身子,“小女林氏,给房山王见礼。多谢王爷收留,待…待他回来了,我们便会离开的。”
  这个“他”,便是指的詹瑎。她此刻不愿多言,甚至不愿意提及他的姓名。他当真便这样将她弃下了,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可有半分为自己考虑过?万事都才刚刚开始,远远没有到色衰爱弛的时候。一切怎么就变了……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自是注意不到旁的,包括良久没有声响的房山王。
  小二十载的时间匆匆而过,这副容貌本以为这一世只能在自己这副绢布画轴上瞧见,自个儿慢慢忆怀遗忘,可…眼前之人,清清楚楚真真实实的站在自己身前,是活生生的人。除了脸色苍白一些之外,同少时的靖娆没有丝毫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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