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满轩尼诗》第5/38页
“我不想跟你吵架聂先生,但请你也不要勉强我和云飞。今天晚上的事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请不要误会,也请不要再插手。我和云飞都是成年人,我们会对自己做的事负责,请你理解。”
“理解?”聂峰又拿出一枝烟点上,“我对自己的视力很有信心,我不觉得今天晚上的事是场误会,也更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需要深层次理解的东西。陈小姐,不论怎样也好,你都不是个适合云飞的女人。云飞的父母是我非常尊敬的长辈,我和他也是从小玩到大,比亲兄弟还亲。我这人平时不拘小节,可是绝不容许我的家人受到一丁点伤害,云飞并不象他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坚强,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所以我希望你能主动离开他,免得将来发生不必要的麻烦。”
陈与非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心里油然生起的,居然是对段云飞的羡慕。被人这样悄悄呵护着的感觉,真是太幸福了。她现在有点理解段云飞始终不敢吐露真相的原因了,有这么爱他的家人,他怎么忍心打击他们!
她抿起嘴角笑笑,垂下眼帘,眼睫轻轻眨动着,掩饰住突然变得湿润的双眼:“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聂先生。给我一点时间吧,我尽量做到!”
聂峰沉默了一会儿,拧转车钥匙发动汽车。陈与非拿起刚才滑落到地下的包,打开车门。
“放心,今天晚上我不会对你怎么样,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想散散步,车里很闷,而且……我不喜欢烟味。谢谢你的好意。”
聂峰没有坚持,陈与非打开车门走出去,把皮包背在肩头,一步一步往前走。聂峰的车很快起步加速,从她身边飞奔离去。陈与非一直低着头,数着自己的步子,一二三四。人生也是一条路,或大步或小步,或快或慢,走啊走着,回头一看,原来所有的足迹那么蜿蜒,曲曲折折凌凌乱乱,孤孤单单的,只剩下最后一行。
聂峰一直看着后视镜里那个越来越远的瘦削身影,直到拐上大马路之后,不知不觉暗自咬紧了牙。
中山陵风景区占地面积很广阔,大路小路无数,聂峰把车停在进中山门前的红绿灯前时,挡风玻璃上落下了第一滴雨水。迅速的,伴着雷声闪电,夏日的雷雨飘泼一样浇在灼热的城市上,压下了燠热,带来短暂清凉。
聂峰眉头耸起,猛一打方向盘,汽车原地调头,硬挤进对面车道里,惹来数声痛骂。
大雨泼打着高大浓密的法桐树,刮雨器来来回回地转动。他打开远光灯,紧紧盯着前面的路。刚才在气头上,根本也没怎么注意,不知道开到了哪里,也不记得把她放在了哪里。一条一条地路开进去再倒出来,心越拎越高。
可是始终没有看到她。
他狠狠拍了一下方向盘,车轮飞转,带起很高的白色水花。
远远一棵法桐树下,站着个白色身影,两只手举着皮包顶在头上,隔着粗白雨帘,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聂峰把车开过去,近了,才看清陈与非的狼狈模样。衣裙尽湿,沾在身上,显出玲珑的曲线。
他咬着牙跳下车,扯住她的手往副驾驶座方向走,打开车门要把她塞进去。陈与非抵住车门:“我身上有水,把座位弄湿了!”
聂峰歪头忍不住失笑,这个女人真奇怪,刚才还又咬又吼,现在这种时候居然有功夫关心这个。他按住她的头,不管三七二十一塞进车里再说。绕到另一边上车的他也全身湿透,白色的T恤衫全贴在身上。陈与非抱着包,全身都在往下滴水,她伸手抺一把脸,看看聂峰,什么也没说,眨了眨眼睛。
聂峰的家在玄武湖边,一幢临湖的别墅,客厅北面整整一面墙的落地玻璃窗外,是暴雨下水花翻腾的湖面。
她站在玄关处,有点踌躇该不该跟他进去。
因为要保密的关系,她之前并没有把真实的住址告诉聂峰,上一回他开车送她回家时,陈与非指的是离家不远的另外一个小区。今天晚上淋成落汤鸡,这样子回去万一撞见杜尚文那也是有口说不清,两下里权衡再三,她把能倒出水来的皮包放在鞋柜上,脱下自己冒水的鞋子,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小心地走进屋里,不让身上的水沾湿太多的地方。
聂峰站在楼梯上等了她一下,率先走上二楼,指了间客房给她,自己回房去收拾。
客房里什么都有,包括女式睡衣,全新的,未拆过封。陈与非挑了件素一点颜色的长浴袍,拿着走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冲了个热水澡。身上所有的衣服都湿了,内衣内裤也都能拧出水来。把湿衣服胡乱洗一洗挂起来晾上,陈与非用浴巾擦着头发走出洗手间,坐在床上,长长出了一口气。
这真是个诡异的夜晚。
她看看房门,已经锁住了,这才懒洋洋地揭开床罩躺上床。没过多一会儿又站起来,屋里四处看看没有电话。手机还在包里,不知道有没有泡进水。得给杜尚文打个电话,他在公司加完班肯定会打给她的,一直没人接,他肯定会担心。
陈与非把门拧开一条小缝,听听外头没有动静,趿着拖鞋小心地走下楼。鞋柜上的包里全湿透了,手机当然也泡在水里。陈与非看着黑乎乎的屏幕,哀叹一声打开后盖取下电池在浴袍上擦擦再装进去,再按,还是纹丝不动。
真头痛,她按了按太阳穴,痛得更加厉害,嘴也发干。再试一遍,手机还是没动静,看样子报废了,这可是她新买的手机,用了还不到一个月,拍了好多照片在里面,不知道会不会被水泡没。
“想打电话的话这里有。”
陈与非一跳,手机跳在地下摔出去老远,聂峰只在腰上裹了条浴巾,光着膀子站在厨房门口,手里拿着一听啤酒,看着她,指一指沙发边的电话机。
他的身材……
……还真是不错!
陈与非冷着脸嗯一声,过去拿起听筒又放下,看看聂峰,他知趣地点头笑着走上楼去。
果然杜尚文已经打过好几通电话给她,陈与非笑道:“我逛了会街,正好碰上下雨,现在在咖啡馆躲雨呢,雨停了就回家。”
“不用不用接,我回头打个车就行了。你先睡吧,明天早上给你打电话……真不用!喝着咖啡看着雨景挺美的,正好利用这个机会思索一下我的人生观世界观……好了,别打扰我沉思了,嗯,挂了,88。”
陈与非翻翻眼睛放下听筒,站起来的时候一阵晕眩,又跌坐回沙发里。两边脸颊都火烧一样难受,嗓子眼开始干痛,头也更痛。大热的天,心里又憋着火,被冰凉的大雨一激,这么快就病了!陈与非呻吟着慢慢站起来,楼上有软软的床和被子等着她。客厅里的空调开得太低了,冷得她全身直起鸡皮疙瘩。
楼梯上有刚才上楼时滴落的水渍,陈与非没有注意,一脚滑开,只觉得天晕地转,身体与坚硬的木制楼梯发生多次亲密接触。聂峰在卧室里听见扑通滚落的声音,出来一看,陈与非已经躺在了楼梯底下,满脸通红双眼紧闭,白色的浴袍胡乱翻卷起,露出底下□的、美好的身体。
这是聂峰第一次这么仔细地打量一个熟睡的女人。
说熟睡也许不确切,陈与非面色潮红,脸上有痛楚的神色,身上盖着他的被子,头枕着他的枕头,半湿的长发零乱搭在枕边。聂峰惯用深色的寝具,却是头回发现,深深的底色更加能凸显出女性肌肤的洁白细腻。
陈与非难过地在枕上动了动,身体里有人举着火把四处烤燎,想把她烤干、烧成灰。到处都痛,她迷迷朦朦地,嘤嘤哭泣起来,象个孩子一样把泪水擦到枕上。张张嘴想唤一个什么人来保护自己,才发现没有一个人可以呼唤。
爸爸妈妈,能给她的只是富足的物质条件,有多久没有和他们亲切地拥抱了?他们各自拥有自己的生活,她已经习惯了不让自己打扰他们。
尚文,云飞……
陈与非哽咽着摇摇头,在她情窦初开的时候,也曾经全心全意喜欢过杜尚文。那么英俊的少年站在阳光下,手里握着一枝半开的玫瑰,满脸通红地递给她,说不出一句话。可是一转眼,他的脸上已经换了坚定的、坚毅的表情,告诉她,他爱上了段云飞,如果不能和他在一起,他宁可死。
朋友,同事?
还有谁是属于她的?甚至因为工作忙碌的关系,她都没办法养一只宠物。对着猫狗说话不会显得怪异,若是一个人自言自语,会被别人当成疯子。
这就是她的生活,多么失败的人生啊。
有个人坐在了床边,冰凉手掌贴在她脸上,勾起手指抚她的泪水。
陈与非睁开眼用力地看过去,眼前是一片深邃的视线,象面清澈的湖水,她愿意沉进去,直沉到底,再也不要浮上来。耳边又响起那首歌,《a love song for a vampire》。有个男人在低低地哼唱,come into t is arms again,and layyour body down……
她枕上了一只坚强有力的手臂,感觉到了它曲伸时肌肉的收缩与延伸,另一只手臂揽在她的腰上,把她引向一个更温暖更广阔的地方,那里有清冽的气息,和低柔的亲吻。她有些慌乱,又有些急切地追逐着所有施加在她身上的怜爱,象干涸太久的土地贪婪地渴望着泉水,象沙漠里的旅人不顾一切奔向海市蜃楼。
她闭紧眼睛。
如果是梦境,让夜晚更长一些吧。她不愿意醒来。
歌声陪伴着她,直到沉沉入睡。
come into t is arms again,and set t is spirit free……
第 5 章
第五章
杜尚文和段云飞一致认为,陈与非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哪里不一样?好象话少了,人也更瘦了,小姐脾气见涨了,竹杠敲得也更凶了!
段云飞坐在沙发上,视线从手里的报纸转向走进大门的杜尚文:“怎么,她还是不肯出去吃饭?”
“是啊,这两天怎么回事?以前每次叫她吃饭她都乐得什么似的,现在怎么啦,减肥?她也用不着减肥啊!”杜尚文摇着头坐进沙发里,从段云飞手里抽过去几张报纸。
“会不会是病了?”
“没有,刚才训我训得声可大了,中气十足,不象病的样子。”
“就上回她同学来了以后就不对劲。是不是……”段云飞看看杜尚文,“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
“是不是……非非该正经谈个恋爱了?”
杜尚文心里一紧,想笑,又笑不出来:“也许,我们自私地耽误她太久了。非非她应该被男人好好疼爱的。”
段云飞握住杜尚文的手:“能遇见非非是我们的运气。”
“非非遇见我们,也许是她太不走运了。”杜尚文深深看着爱人,从段云飞眼里也看到一样的东西,愧疚,不舍,挣扎。他叹口气,展臂搂抱住他,两个人久久地拥在一起,沉默不语。
陈与非穿着漂亮的衣服,化着精致的淡妆坐在咖啡馆里,探究地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年轻男士,眼风一转,刀一样向旁边正挂断手机的杜尚文刺去。
杜尚文腿肚子一软,清清嗓子,微笑着向年轻男士说道:“这么不巧,公司里又有事。最近我们在接洽一个大项目,说不定到时候还要请小章你帮忙。那这样,我先回公司一趟,我们非非就交给你了,代我好好照顾她啊。”章姓男士点头微笑,站起身送走杜尚文。杜尚文一溜小跑,头也没敢回,知道身后有眼刀在不停地剜着。
从刚才的简短介绍里,陈与非知道了,眼前这位章姓男士也是个成功的优质男人,和杜尚文一样都从事IT行业,年轻有为身家丰厚资历清白,是个极品的相亲对象。
她低头喝咖啡,避开章先生毫不掩饰的欣赏视线,心里把杜尚文和段云飞这两个小子骂了个狗血淋头。说是要陪杜尚文见一位重要的客人,她这才精心打扮,拎的包也是最贵的一只,去年生日妈妈送的礼物。谁成想这摆明了就是拉她来相亲,怎么,过了河想拆桥,现在想起来给她找对象,嫌她碍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