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满轩尼诗》第4/38页


  陈与非闭起眼睛嗯了一声。
  她知道,杜尚文和段云飞都对她心存愧疚,这么多年,一直让她当幌子,其实说难听点,也就是一直在利用她的同情心。可是陈与非也深深知道,他们这是没办法的办法,如果有其余任何一丁点出路,这两个善良的男人也不至于死死把陈与非拴在身边。
  有一次两个男人都喝得半醉了的时候,杜尚文红着眼眶向陈与非说对不起,段云飞则坐以他旁边,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骨节发白,牙关紧咬。陈与非那天也被他们弄得喉咙发酸,她抬手拍拍杜尚文的脸,笑嘻嘻地说道:“没关系,我都明白,狗急了还跳墙呢,你们急了,尽管往我背后跳,我挡着你们!”杜尚文笑出了声,深深看着她,略略沙哑地说:”谢谢你,非非!”
  陈与非拍拍在她肩上轻柔揉捏的双手,无声在侧头在他手背上蹭蹭,杜尚文低下头,在她发顶轻轻一吻。
  “非非……”
  “嗯?”
  “我……我欠你的,永远也还不清……”
  陈与非哼哼怪笑:“这辈子还不清,下辈子接着还,你小子别想赖!”
  “如果没有你,我们……”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是你们的大救星大恩人,亲如再生父母,亮如指路明灯,前世苦修百年,来世当牛作马。好了吧!”
  杜尚文笑:“非非,要是你遇到了好男人,就好好地去过自己的生活吧。”
  陈与非回头看他一眼,转回头去低叹一声:“这个年头,好男人不是已经结婚,就是象你们一样,被上帝开了玩笑,总之我是轮不到了。”
  段云飞在家里醉了一夜,第二天直接到公司上班。第一件事就是给陈与非打电话,知道他醉后一切顺利这才放下心来,在电话里对陈与非千恩万谢。陈与非也没放过这个机会,狠狠敲了笔竹杠,心满意足地开始工作。
  财务这项工作就是这样,总是很琐碎很繁杂,说忙不算十分忙,说闲好象也永远没有闲的时候。况且公司给了你那么高的薪水,当然也要压榨出你所有的能力。
  陈与非是公司的总帐会计,虽说现在都是电脑作帐,但是对于一个从事精密仪器制造的企业来说,还是有很多事情无法简单地依赖电脑,别的不算,单单每月一次的对帐就要费老大功夫。外国人对往来帐这一块很看重,应收应付都要按月核对,不允许出一点小纰漏,钱款及时到帐也是考核各业务部业绩的其中一项指标,每到月底,这一项就要忙活好几天,不停地打电话询问、解释、争辨。
  陈与非刚送走一位气乎乎的业务部经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他明白,之所以这个月的奖金比预期中减少了,不是财务部的故意刁难,而是因为他底下人的工作失误。
  公司的管理部门位于市中心一幢办公楼里,厂房都建在郊区。每天中饭公司免费提供,陈与非扒拉扒拉餐盘里的菜,实在没什么胃口,该要建议办公室换间快餐店订餐了。
  把快餐扔进垃圾桶,拿包饼干凑和吃。陈与非边吃边跟杜尚文联系,大学时候的同学要到南京来玩,她当然要做个东道邀请人家吃饭,这个时候男朋友不可或缺。杜尚文外头门路多,她让他帮着订酒店房间,要高标准高折扣的。
  来的同学有两个,是陈与非当年一个宿舍的死党,现在混的都挺出息,双双投奔到伟大祖国首都的怀抱,两人一起休假一起出来玩,各地转一圈,每到一处都拉同学出来哈皮。
  星期五晚上同学驾到,陈与非开杜尚文的车亲自到机场接机,故友相见叽哇乱叫,在机场大厅搂着你亲我我亲你,还是和大学时一样亲密。
  拉到酒店放下行李直奔饭店。到南京来当然要吃点当地特色菜,龙虾首屈一指,杜尚文早已经等在烧龙虾最有名的一间饭店里,每种口味各来一盘,三个女生也不戴手套,捋起袖子大开杀戒。
  很多男生都嫌吃龙虾费事,杜尚文也是,好不容易剥了两个就脱了手套,坐一边笑看三个女生大饱口福。陈与非贴心地剥了几只虾子,沾了汤卤放在盘子里递给杜尚文,两个同学看了啧啧摇头:“能找到我们与非简直是天大的福气啊,杜尚文你知不知道,当年在我们学校里,背地有多少男生恨你恨得牙痒痒,你能安然活到现在真是命大啊命大!”
  杜尚文夹起一块虾肉放进嘴里,甜蜜地看向陈与非,拿张纸巾给她擦擦嘴角沾到的虾黄:“非非是我的天使。”
  同学齐齐作发抖状,连呼受不了。
  一顿饭吃得笑意盈盈十分尽兴,大学里那些日子仿佛还在眼前,记忆里的彼此还都那么鲜活,想起过去不免感慨,更多的是怀念,十八九岁时认识的朋友,是自己最美青春的见证人。
  饭后没有安排具体活动,坐着杜尚文的车在南京城里转了一圈,看了看灯光下的明城墙,中华门瓮城和城墙边静静流淌的外秦淮河。明天的活动已经安排好,来了南京当然要去中山陵夫子庙这种有名的景点,美龄宫虽已不复往日风采,但是与这座别墅同名的那个女人却让人十分神往,在上海混过几年的女人不免都带上了点小布尔乔亚的味道,对民国风情很有点灵魂深处的眷恋,纷纷提出要过去瞻仰一下。
  陈与非和杜尚文送她们到酒店大堂,在电梯门口边等边商量明天早上见面的时间。三个女生都懒,以赖床为荣,以早起为耻,从八点推到八点半,干脆再推到九点,同学嘻笑着对陈与非和杜尚文挤眼,很是口没遮拦:“知道你们一定‘精’疲力尽,多给点时间你们,好好休息。”
  杜尚文眉梢眼底皆是春意,亲昵地揽着陈与非的腰,十分咸湿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我这个老婆实在是棒,连同学都这么善解人意!”
  两名同学哈哈笑倒,一个捂住眼睛摇头晃脑:“欺负我们现在身边没男人是不是?不带这么故意呕人的!”另一个则哀叹:“陈与非我恨你,知道我上大学时候就开始嫉妒你,为毛还要在我面前显摆!”
  杜尚文洋洋得意,更加变本加厉地当众亲热,陈与非被逗得笑倒在他怀里。
  电梯叮地一声响,金色的门缓缓向两边打开,里面走出来几个人。当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显得鹤立鸡群,陈与非没有看到同学发现帅哥后丢过来的暧昧眼神,她咬紧牙,强忍着不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太过吃惊。
  不是冤家不聚头,聂峰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陈与非嘴角抽抽着,笑送同学走进电梯关门上楼,杜尚文长出一口气:“还别说,你们几个丫头真能吃!那么多虾子,看得我眼都晕。吃得舌头疼不疼?”
  陈与非笑着摇头,拉他疾步离开。杜尚文不疑有他,懒洋洋地赖在陈与非身上,象个黏人的孩子:“今天晚上我表现得还可以吧,你怎么奖励我?”
  “可以个鬼,回家大刑侍候!”
  “什么大刑?满清十大酷刑,呵呵,你怎么知道我爱束缚系!”杜尚文笑着往她额头上亲一下,“知足吧,到哪找这么标准的男朋友?”
  陈与非狠狠拧他一下,杜尚文叫着往旁边一跳,嘻笑着复又搂过来:“胆儿越来越肥了啊,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陈与非哀叹着,直觉得身后有两道火烫的视线恶狠狠盯着自己,她咬着牙扬起头,不让自己过多理会那个莫名其妙的人。
  停车场上,杜尚文的手机响了,公司里打来的,他们在苏州做的一个项目突然出了点问题,急着让杜总回去一趟。杜尚文平时玩起来很疯,做起正经事来也同样全情投入。他有点抱歉地抱了抱陈与非,道别之后立刻开车返回公司,陈与非两只手捏紧包带子低着头往外走,突然顿住,瞪视着停在她前面的那辆车,和按低的车窗里,聂峰黑黑的一张脸。
  “你自己上来,还是我把你揪上来?”
  酒店生意好,来往车很多,他大喇喇地把车横停着,堵住进出双向通道,后头的车不停按喇叭,他丝毫不为所动,一直盯着陈与非。看这副架势,陈与非知道他真能做得出来,反正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她冷哼一声上车,用大力呯地一声关上车门,余音袅袅里聂峰踩下油门,轿车窜出去,奔进溶溶夜色里。

  第 4 章

  第四章
  聂峰车开得很快很冲,陈与非晚饭喝多了啤酒头正有点昏乎乎,左右不停变道时车身甩来甩去,很快她就觉得不舒服了,拉着车门上的把手连声道:“慢点慢点,我晕车。”
  聂峰不出声,车开得更快,根本不理会路边限速的标志。陈与非觉得不太对劲,左右看看,已经出了中山门,两边的行道树高大浓密,这根本就是往东郊风景区去的路。
  晚上的中山陵风景区没有游人,马路上只有昏黄的路灯,照出满地树影,很是有点鬼气森森。陈与非心里发毛,看向聂峰大声说道:“你带我去哪里?快停车,我要回家!停车!”
  聂峰嘴唇绷紧,看也不看她,握着方向盘在道路上飞速行驶。陈与非真有点怕了,过去夺他的方向盘,聂峰推开她,一脚把煞车踩到底,轿车吱嘎响着,停在林荫深处一条不知名的小路上。
  陈与非喘着粗气开门,车门当然已经锁死,她摸索着按下副驾驶座这边的车门控制键,刚听到卡答一声响,左腕已经被他握住:“怎么,我说过的话这么快你都忘了?”
  “我管你说的什么屁话!放开我!”陈与非挣了又挣,他握得死紧,她气恼地挥拳打去,另一只手也被困住。
  “我提醒过你,陈小姐,你应该不是记性这么差的人!”
  “我也提醒过你,你没有资格管我的事!松手!”
  聂峰笑了:“我就是松开手,你以为你能跑得过车吗?”他说着,松开双手,向后坐进座位里,好整以暇地摸出根香烟放进嘴里,打火机啪嗒一声亮起一小朵红蓝火焰,照得他脸上表情很莫测。
  陈与非瞪着他,再看看外头的树林,沉声道:“我告诉你姓聂的,你这是非法拘禁,小心我报警!”
  聂峰耸耸肩,深吸一口烟,朝她的方向吐出来:“悉听尊便。”
  陈与非当真摸出手机按通110,激动地把自己的情况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警方接警后说十分钟之内到达。合上手机,陈与非狠狠看聂峰一眼,脸上带起了胜利者的微笑,坐进座位里环抱双手,决定不再跟这人多啰嗦一句。
  聂峰适意地抽完烟,把烟头扔出车窗外,也拿出手机来拨通一个号码。陈与非眼睛可以不看他,耳朵却关不住,无奈地听着他跟电话里的那个人呵呵笑了两声,说道:“吴局啊,刚才我跟女朋友闹了点小别扭,她不懂事,居然打电话报警了。对,五分钟之前,地点在中山陵……行行,销了就行了,谢谢啊改天请你吃饭。嗨,丫头不懂事,我知道,一定好好教育她。”
  陈与非猛转头过去,聂峰朝她晃晃手里的手机,似笑非笑地撇撇嘴角:“说,是你主动和云飞分手,还是我把你脚踩两只船的事告诉他?或许……不止两只船。”
  陈与非怒极反笑:“你要是实在闲得发慌,尽管去告诉云飞,爱怎么说怎么说。如果光嘴上说还嫌不够力度,我们回刚才酒店去,我还把我那第二条船喊来,当场让你拍照取证,亲嘴上床都没问题。我跟你打个赌,再怎么样云飞也绝对不舍得跟我分手,信不信?”
  聂峰扬扬眉:“看不出你还有这个能耐,之前倒是我小看你了。”
  陈与非学着他刚才那样耸耸肩,微笑道:“人不可貌相,这是个古老的哲理。”
  “你想怎么样,云飞不是你可以随便玩弄的人,别说我没劝过你,该收手时就收手。要什么条件你尽管开口,钱?还是房子?”
  陈与非眯眯眼睛:“我人也要,钱也要,房子也要。我还要跟云飞结婚,没办法,谁叫他爱我爱得死去活来,明知道我外头还停着一码头的船,人家就是对我死心塌地,你管得着吗?”
  聂峰呵呵笑了:“我是看在我们俩也有过一夜恩情的份上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你,陈小姐。请你不要逼我使出激烈的手段,我想,那种局面我们大家都不愿意看到。”
  陈与非撩了撩头发,笑得比刚才还甜:“什么叫做激烈的手段?比那天晚上还要激烈?”
  聂峰笑意渐深,却一伸手毫不惜力地捏住她的下巴:“你要是还想再试试,我有的是办法满足你的好奇心。”
  陈与非扭头甩开,他却伸长手臂,五指滑进她柔顺的长发里,紧紧掐握住她的后脑,把她拉向他:“有胆子质疑我的人,我已经很久没有遇到了。陈小姐,别再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陈与非张嘴刚要说话,他另一只手的手指已经轻按上她柔软的嘴唇,扬着眉轻轻摇头:“也别再说会让自己后悔的话。”
  陈与非冷笑着,突然张嘴一口咬在他的手指上,咬得使出吃奶的劲,聂峰下意识地一挥手,陈与非只觉得一股大力打在自己太阳穴上,脑袋嗡地一声眼前金光冒亮,撞在她这边的车门上,喘了好半天粗气才平复下呼吸。她伸出舌头舔着齿间些微的腥意,看向聂峰已经被咬破的手指,嘿嘿笑着:“我也奉劝你,别再把手指伸到女人的牙齿边,被咬的滋味很不错吧!”
  聂峰深深地看着她,目光既深邃又犀利,直让人觉得自己被看到了最深处,无法潜藏无法伪装。陈与非吸了两口气,在他隐生的怒意前低低叹息。突然觉得现在的自己很陌生。陈与非有点不明白,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怎么成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她,所有藏在身体里的尖刺一瞬间穿破皮肤笔直竖在空气里。这样的锋芒毕露让她很难堪,也很困惑,一个二十七年都习惯了妥协的人,被自己第一次这么强烈的爆发吓住了。
  聂峰看着她,她也看着他。两个人在密闭的车厢里对视良久,陈与非垂下头,抚了抚还很痛的左边脸颊,眼前的男人带给她许多全新的体验,从小到大,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狠地咬人,也是第一次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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