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满轩尼诗》第8/38页


  陆曼说给女儿听,同时也是说给保姆听,该怎么蒸怎么烧,什么时候吃,吃多少,掺着吃还是单独吃,林林总总,规矩繁多。保姆点头应声,陈与非悄悄回头,正看见段云飞往大门口飞窜而去的影子。为了掩饰他开大门可能会发出的声音,陈与非一阵剧烈的咳嗽,一手捂着嘴一手叉着腰挡在厨房门口,咳得满脸通红喉咙酸痛。
  段云飞手握住门把手时长出一口气,听见了陈与非的咳嗽声,轻手轻脚转动把手,皮鞋也不敢穿,提在手里,把门开条小缝一步跨出一只脚去。
  然后僵住。
  聂峰和杜尚文两人一前一后从电梯里走出来。
  杜尚文这点警惕性还是有的,发觉身边的男人也是到15楼便留了个心眼,下电梯时镇定自若地跟在他后面出来,越过前面那个男人的肩头看见了狼狈的段云飞。杜尚文知道他已经成功逃脱不由得松了口气,朝段云飞递个眼神。段云飞张口结舌,还回来一个诡异难懂的眼神,杜尚文不明就里,拿出钥匙,摆出一副转向1502自己家的架势。
  聂峰看见表弟光着脚站在家门口,进不进退不退的,皱皱眉,说道:“我妈让我来送点东西,正好你在,给,我就不进去了。”
  段云飞慌得哦了两声,忙伸手来接。
  身后没来得及关紧的门里传来走路和说话声,陈与非妈妈的普通话上海味十足,一边推开门一边说道:“门怎么没关?谁啊?是不是尚文回来了?”
  局面顿时荒唐到不可扭转。
  段云飞和杜尚文彼此对视,再看看聂峰和陆曼,情不自禁地做出了同一种也许是最容易善后的选择。杜尚文立刻笑嘻嘻地大步走过来,亲热地搂着未来丈母娘肩头:“陆姨,你来怎么也不早说一声,我好留在家里等你啊。怎么来的?自己开车还是坐火车?”
  陆曼正在气头上,没怎么理他,看看家门口另外两个陌生的大男人,一个还算衣冠端正人模人样,另一个领歪发乱、光着脚,鞋还提在手里。她疑惑地问道:“这两位是……”
  杜尚文一手一个拉进屋里,笑着介绍道:“这是我的好朋友,也是非非的好朋友,知道她身体不好都要过来看看。”
  “是啊是啊!”段云飞背上手上全是汗,走进屋里,把鞋放在地下,拿双拖鞋自己穿上,又拿了另一双拖鞋放在聂峰脚边,对着他说道:“换鞋吧表哥,小陆和他,女,朋,友,都爱干净。”
  聂峰的浓眉高高扬起,深深看着段云飞,脸上严肃至极。段云飞避开他犀利的眼神,强笑着,由杜尚文让进沙发里坐下。
  陈与非差一点就背过气去。三个男人同时出现,看看哪一个,都是难言之隐。妈妈站在旁边,厨房门口还有段家的保姆,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她扭头回厨房倒茶,甜甜地伸头把杜尚文喊进去帮着端杯子。
  “这是怎么弄的?你跑来干什么?还有……那个人……”想起来杜尚文并不认识聂峰,陈与非及时改口。
  杜尚文只恨不得立刻化身超人,飞到外太空围着地球反方向飞快旋转,让时间倒流回去一分钟也是好的:“我哪知道怎么弄的,总之……唉,先把你妈这关糊弄过去吧。”
  陈与非咬着牙往他腰上死劲掐一圈,端着茶盘尽量平静地走出来。
  陆曼原已经压下去的火头,一见杜尚文又旺旺地烧了起来。怎么想怎么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拿起电话播通了杜尚文父母在上海家里的电话,铃声响后,是杜尚文妈妈温柔的声音:“喂,哪位?”
  “还哪位,我啦!”陆曼咬咬牙,“我现在在南京!”
  陈与非手一抖,茶盘虽没掉地,盘子上的茶杯咣当当一阵响,茶水泼在盘子里。段云飞赶紧站起来接过去,看看她,无声把茶盘放下。陈与非笑着坐到妈妈身边要抢她手里的电话:“哎呀好啦,我都已经没事了,不要告诉李阿姨她们了,免得都着急!”
  陆曼瞪女儿一眼,推开她,提高嗓门:“到南京来什么事?问你家的宝贝儿子吧,我家非非快被他折腾死了!……我家非非流产了!……什么真的假的,活活累的!……这种事我当妈的好拿来开玩笑的吗?噢,这么大事体,一个字都不对我们娘家人提啊,有这么当毛脚女婿的吗?……非非一个人在家里,他倒跑得没影子……嗯,你快来吧,老陈还不知道呢,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陈与非。杜尚文。段云飞。面面相觑。然后齐齐看向进门后始终没有说过一个字的聂峰。
  聂峰坐在沙发里耐人寻味地看着陈与非,嘴唇紧抿着,不放过她一丁点的躲闪和慌乱,还有她紧张时绞握在一起的双手。陈与非哀求地看着他,嘴唇嗫嚅,最终叹了口气,垂下头。
  当天晚上,杜陈两家四位家长齐刷刷坐以陈与非家客厅里,八只眼睛一起望向沉默不语的小两口。从下午他们到齐开始到现在,除了简单吃了点晚饭,一直在教育陈与非和杜尚文。
  小保姆最终被段云飞连拉带骗地弄走,这当然也成了陆曼气恼的原因之一,找保姆也不找个好的,净找这些不着三不着四的回家,指望她照顾非非吗?见你的大头鬼!
  陈爸爸喝口茶,看看旁边的妻子和好友,沉吟着说道:“那就这么办,尽快把婚结了算了,总这样也不是办法,都老大不小的。你们说呢?”
  杜尚文爸爸是陈爸爸很多年的老朋友,意气相投交情极深,从小看着陈与非长大,把她当成自己亲生女儿一样疼爱。他严厉地盯着儿子:“我看行。现在准备准备,正好国庆结婚。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都是现成的。”
  陆曼点头称是:“我看非非结过婚也尽快把这边的工作辞了吧,跟我们回上海去把公司的事情接下来,我和老陈都一把年纪还能再干几年?不知道哪天就被他们气死,趁着死之前再过两天清静日子吧!”
  “妈!”陈与非和杜尚文挤坐在一张单人沙发里,她能感觉到他的无助。这种时候,她还能勉强为两人辩解几句,杜尚文哪里敢开口,不管说什么只好听着。
  “妈,李姨。我们也不是不想结婚,不过现在都还年轻,再给我们几年时间奋斗奋斗嘛。再说了,我们现在这样和结婚有什么区别?还不都一个样!”
  “当然有区别!”杜尚文的妈妈扬声道,“这次你们不小心把孩子弄掉了,我们当家长的气归气,也就算了,反正你们还年轻,过段时间还可以再怀。可到时候孩子生下来,出生证上怎么写?父母未婚,啊?生父不详?这孩子将来长大了人家怎么看他?我们当爷爷奶奶的,老脸要往哪里放。”
  “是的!”陆曼严重同意,“非非,妈妈又要老话重提了。妈妈不是老封建,我自己现在就在工作,我知道女人不能整天呆在家里吃老公。不过你看看你现在,身体又差气色也差,才二十多岁怎么搞成这个鬼样子!我们家和你杜叔叔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养你还绰绰有余。要工作,等结过婚生完孩子,身体调养好,随便你想干什么,扫马路妈妈也不嫌你丢人,天天到马路上给你送饭。这次我不管,你面前就一条路,结婚,辞职,回上海。”
  “妈!你也知道我才二十多岁,就回家里当黄脸婆啊!我不干!”
  陈爸爸重重地嗯了一声:“什么你不干!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你们两个小孩子自己摸着良心想一想,我们一把年纪这么拼命为什么?还不都是为的你们!好吃好喝养大,大学也毕业了,指望你们回来帮我们老人一把。好,一个个的跑到南京来,爸爸妈妈累死累活五六十岁还要天天到公司里上班,你妈每天早上八点到晚上六点眼睛一些些都闭不起来,还有李阿姨,一天到晚飞机飞来飞去谈合同陪笑脸。你们是奋斗了,证明自己的价值了,把爹娘老子也扔到脑后了是吧!”
  杜尚文垂下头,陈与非抿着唇,轻轻握住他的手。
  杜妈妈看看老伴,再看看陆曼:“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很理解。但是请你们也站在我们长辈的立场上好好想想。我和陆阿姨都五十岁,陈叔叔今年五十五,你爸爸已经六十了,说实话我们现在体力精力都不如年轻时候,看到别的同龄人可以退休在家享受天伦之乐,我们真的很羡慕。爸爸妈妈们也不是逼你们,希望你们也能够理解我们。”
  陈与非吸吸鼻子:“李阿姨,我和尚文……我们以前……确实是太自私了,光为自己考虑,从来没有顾及到你们的感受……”
  杜爸爸打圆场:“现在顾及还不晚。好了好了,非非现在需要休息,你们先回房吧,好好想想晚上爸爸妈妈的话,都是为你们好。”
  两个小的依言站起,道过晚安后牵手走进房间。陈与非往床上一坐,看着走到窗边的杜尚文,叹口气:“这次恐怕真的挡不住了。”
  杜尚文不语,陈与非走过去,从后面揽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背上。杜尚文握住身前她的手,轻轻摩挲。
  “要不……”陈与非咬咬嘴唇,“要不我们干脆就结婚吧,反正……反正……”
  “不行!”杜尚文态度很坚决,“我和云飞已经耽误你很多了,结婚的事肯定不行,这事关你一辈子的幸福。”
  “可爸爸妈妈他们……”
  “会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的……”杜尚文沉默了一会儿,转身把双手搭在陈与非肩膀上,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非非,现在问这个可能有点不合时宜,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陈与非飞快垂下眼帘:“这个……我……”
  “他是谁?”
  陈与非不吭声。
  杜尚文托起她的脸,理了理她额头及鬓边散乱的头发:“非非,我知道你不是个随便的女孩子,如果你已经遇到了喜欢的男人就一定要把握住,千万不要考虑我和云飞!”
  “尚文……”
  杜尚文微笑,快三十岁的男人,笑起来,还是象十几岁时候一样阳光灿烂,眼睛弯成月牙,亲切地在陈与非额头上亲一下:“这个世界上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非非,我想过了,你的幸福才最重要。我已经自私太久了,从现在开始,我宁可失去一切,只要你能得到幸福。”
  幸福之路太过艰难。
  晚上在房间里不敢打电话,怕隔墙有耳。两个人打开电脑和段云飞聊MSN。段云飞发过来一张大大的苦脸,跟着敲过来一段话。
  “今天妈妈还有大姨二姨三娘教子,逼我立刻结婚。”

  第 7 章

  第七章
  两家父母在南京住了三天,1501始终被负气压包围。最终陈与非的哀兵政策再次出马建功,哗哗的眼泪一淌,声情并茂发自肺腑的自责一番,四位老人毕竟心疼儿子女儿,心里虽不甘不愿,也都同意暂时放他们一马,但是明年一定要把婚事办掉,这是最后通牒。
  陈与非星期二一大早踏进办公室,同事们就纷纷过来向她表达慰问之情。这些天很多同事要去探望她,都被她找各种借口婉言谢绝了。上一次被看见她和段云飞一起唱歌已经有一些风言风语传出来,若是再让同事们看见和段云飞同居一室,那就死死地死定了!
  段云飞既要忙工作又要应付家里的压力,这段时间焦头烂额,趁个空打电话给陈与非问问情况,陈与非犹豫了一会儿,小声问道:“那……你表哥,怎么说?”
  段云飞叹口气:“他当时什么也没问,第二天就出差了,应该过两三天回来,估计他那边瞒不下去,我准备跟他摊牌。”
  “不要啊!”陈与非的反应有些激烈,段云飞笑笑:“不说怎么办,那天的场面你也看到了,我实在想不出一点借口,除了实话实说。他估计应该也猜到了一些。”
  “那尚文……”
  “我和尚文商量过,他也赞同。”
  陈与非手里握着笔在纸上乱画:“你要想好,万一你表哥再告诉你父母……”
  “他是年轻人,应该更容易理解我和尚文。至于我爸妈那边,他绝对不会说的,这一点你绝对可以放心。”
  “嗯。”陈与非点头,“说的时候技巧一点,如果他生气,你就让他骂几句,千万别顶嘴。”
  段云飞呵呵笑:“说得我表哥好象很凶似的,没事。”
  “本来就凶!”陈与非顿一顿,加上一句,“他的长相看起来就是凶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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