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第120/170页


  紫微真人唇角微挑:“当真如此?”
  卓一道还不知紫微真人已经窥知了谢玄小上的秘密,既是兄长的弟子,不论来紫微宫干什么,他都要庇护。
  “当真如此。”
  紫微真人睁眼望向他,话风一转,突然说道:“道门缉书的榜首,不必再发往各地宫观了。”
  卓一道脸上发白,指尖一紧,缉书榜首便是兄长。
  “缉书不发,便是人犯到案,可并无人来紫微宫认领那万两黄金的赏钱。”
  他恳切低声,心中已经明白要从师父的嘴里听到什么,可他不敢听,不愿信。
  紫微真人分明听出他话语中的迟疑和恳求,但他拂尘一甩,告诉徒弟道:“人,已经抓住了,一溟一崧千里之外,抓到了他。”
  卓一道不住颤动,终于咬牙硬声道:“他承认他偷了师父的丹书符箓?”
  “不错。”
  紫微真人坐在堂前,卓一道立在门口,二人之间相隔十数步,都瞧不清对方的脸色。
  卓一道喉间发紧,十几年来他从不相信兄长会偷东西,当年一事必有蹊跷。
  事发突然,当年他不曾问,今日必要鼓足勇气问个明白:“我不信,我要亲口问他。”
  紫微真人直到此时方才睁开眼睛,对这个从来最沉稳可靠的徒弟道:“钦定要犯,不可探视。”
  “我跟在师父身边最久,师父所说《丹书符箓》,我何以从未见过。”
  卓一道一句一抬步:“他既偷了丹书,便是想扬名天下,何以十数年来寂寂无名?”
  紫微真人目光紧锁,力若千钧,近乎扼住卓一道,可他顶着千钧目光往前。
  又进一步,继续问道:“我兄长本要还俗娶亲,那夜入观,不过是与我告别,怎么不过片刻的功夫,他就改了主意?偷走丹书?”
  三个问题,紫微真人一个也不答。
  卓一道在离紫微真人三步之外,跪倒在地,似方才池一阳那样,磕了三个响头。
  跟着挺直脊背,哽咽出声:“弟子心中存疑十六载,今日还请师父解惑。”
  紫微真人收了目光,拂尘一挥,阖眼道:“此事我早已有定论,你不必再问。”
  “弟子不能信服。”
  紫微真人怒意勃发,全然不似个八十岁的老人:“不能信服?你忤逆师长,窥伺行踪,自行去后山石牢思过罢。”
  卓一道还僵跪着,心里隐约猜到,师父不对人言,便是真有不可对人言的事。
  兄长果然是被冤枉的。
  他一下立起,上前一步,目中含泪,想问问师父如何忍心,这几十年师徒恩情,一朝断绝。
  紫微真人只是淡淡看他。
  卓一道退后半步,依旧忍不住问:“他究竟做了什么?”
  什么样的事,才会让师父这样狠心。
  紫微真人养气的功夫练到极致,若非卓一道不断顶撞,他根本就不会动怒,怒意一现,便又消散,此时再开口,已然没有半点波澜,平平道:“他带走了不该带走的东西。”
  “呵”,卓一道轻嘲一笑,退出门外,自行到后山石牢中去。
  石牢在苍山山背,两峰相夹,终年晒不到阳光,紫微真人只说让他思过,可不曾说过何时放他出来。
  卓一道一步一步往悬界梯上去,石道凿在山石壁上,这条路便只能通往后山石牢,紫微宫弟子人人皆知。
  卓一道缓步迈上,山下弟子纷纷抬头看向山壁。
  “是谁挨罚,怎么没入戒堂就去后山了?”
  有眼尖的弟子道:“像是卓师伯!”
  这话一出,四下喧闹,能罚卓一道的,自然只有紫微真人,可紫微真人已经多年不曾罚人上石牢了,怎么偏偏在道门大比的时候,将卓一道罚到石牢中去。
  小小谢玄在膳堂用过晚膳,跟着人群涌出来,见人人抬头看着石壁,便也抬头望去。
  谢玄用手肘撞了撞身边一个小道士:“那是谁?大家看什么?”
  那个小道士是紫微宫第四辈,哪里敢说师长的不是,摇头不言。
  谢玄啧一声,双手抱臂,又去撞另一个小道士,一付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怎么回事?那是什么意思?”
  “那道石梯只通后山石牢,卓师伯被真人罚去石牢了。”
  谢玄与小小对望一眼,心中暗想:难道是夜闯紫微真人的寝室,被他发现了?
  他又问:“哎,这犯了什么事儿?才会被关到石牢里去啊?”
  小道士看了谢玄一眼,忍笑道:“上一次被关进后山的,还是玉虚真人。”
  当着徒弟骂师父,谢玄晃了晃脑袋,等无人时才对小小道:“你说是不是他夜闯紫微真人的卧房被发现了?”
  小小菱唇微抿,认真说道:“师兄,咱们一直觉得师父的弟弟是坏人,可若他不是坏人呢?”
  谢玄从未想过这层,紫微宫通缉师父,师父定是被冤枉,不见的又是丹书符箓,卓一道又与师父长得这样相像,那恶人一定是卓一道。
  如果恶人是紫微真人呢?
  他一扬眉:“好,咱们就去问个明白。”


第94章 因何入道
  谢玄等到夜半时分,带着小小御风上山。
  翻过山去便见树影茫茫,后山无灯无火,一时分辨不出石牢藏在山中什么地方。
  谢玄环着小小的腰:“你瞧瞧,这山间可有卓一道的命火?”
  小小环顾山壁,微微摇头:“瞧不见,必是有石壁树影掩盖住了。”
  两人正要落地去寻,一束光投了过来,谢玄抱着小小提气上浮,藏在暗影处,看是谁过来了。
  那人似乎也不敢点灯,灯笼用灰袍罩住,只有一点光亮透出,照着前路,几乎是半攀半爬的上了山来。
  谢玄定睛一看,是卓一道的小徒弟,白术。
  白术一直守着丹炉炼丹,直到夜里才知道师父竟被太师父罚去后山石牢思过了,赶紧收拾了东西,送上山来。
  小小谢玄找不到石牢,白术也找不到,但他已然翻过山顶,便不怕点灯,将灰袍一掀,一点烛光亮彻山壁。
  白术轻声叫道:“师父……”
  两座山峰,相隔极近,他虽是轻声呼唤,可声音在两壁间回旋,整个林间都回荡着白术的声音“师父……师父……父……”
  白术吓得脚上一软,坐倒在地,半晌才听出是自己的声音。
  他哆嗦着爬起来继续向前,这回却不敢再呼喊了,只是提着灯笼四处照射,自言自语:“师父您在哪儿,您出出声,弟子给您送被子来了。”
  谢玄与小小对望一眼,他们跟白术打过交道,为了偷入丹房,还曾作弄过他,将睡符贴在他身上,让他一场好睡。
  倒不知白术对卓一道还有这样一片孝心。
  谢玄虽觉得卓一道不是好人,但白术深夜爬山,就为了送床被子,他立时就想到了自家师父,也不知道他被关着的时候,有没有人给他送床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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