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第33/170页


  这法子虽然管用,却不能久用,人之气与天地合,每日吸清吐浊,李瀚海非修道之人,更撑不了多久。
  瑛娘一听茫然问道:“那,那要怎么找到那个人?”
  李瀚海轻声说道:“瑛娘不急,咱们只要等他自投罗网就行了。”
  谢玄咧嘴一笑,觉得这个读书人还真有几分聪明劲儿:“不错,他上天入地找不着人,自然就要到你家来看你。”
  到时候就好办了,悄悄跟上去,破了他的法阵。
  李瀚海虽困在红线阵内,但整个人却越来越精神,不仅腿上的恶疮又有好转,肚子还饿了,让瑛娘预备些吃食。
  他自己便能点香续香,在法阵中置起一张小桌,点烛磨墨,写诗作起文章来。
  饶是谢玄看了,都颇有些佩服,这人性命且不知被谁捏在手里呢,还能过得这样逍遥自在。
  不一刻瑛娘便蒸了素饺子来,又煎了些香椿蛋,还给李瀚海下了一碗面,切着细细的葱花,面下卧了两个鸡蛋。
  李瀚海全吃完了,吃得浑身舒畅,放下碗感叹一声:“我有许久,没能这样大吃了。”
  谢玄再三嘱咐他们香火万万不能断,只要一断就是有了缺口,那人便能用邪术找到李瀚海了。
  瑛娘郑重点头:“小道长放心罢,我绝不会让这香断了。”
  谢玄又在门上窗上贴上灵符,带着小小回到小屋中,天越来越暖了,可每到入夜,小小依旧手脚冰凉,一躺下去就把脚丫子贴到谢玄腿上。
  她轻声问谢玄:“咱们怎么只有师父,没有师娘呢?”
  师父整日闷头吃酒,可因着懂些医术道术,村中人也曾想过要替师父作媒,可师父从来都没动过心。
  这可把谢玄给问住了,他跟着师父的日子更长些,记忆中也曾有过几个女人的面孔,大多都是和善的,也有几位是美艳的,可他心里觉得,这些女人都配不上师父。
  “也许是没遇上合适的,也许是师父不喜欢。”谢玄一只手给小小当枕头,一只手自己枕在脑后,望着天边满月说道。
  小小在他怀中翻了个身,她总以为师父为陪他们一辈子,日子就在竹屋里过,白天他们出去采山果,打野味,夜晚就点灯学画符。
  师兄站桩的时候,她捧水等着;她画符箓的时候,师兄给她打手势。
  小小突然抬头,问谢玄:“那你呢?那我呢?我长大了呢?”
  谢玄哈哈一声笑了,伸手捏捏她的面颊:“你再大也还是小小,等你老了还是小小,到时候村里的孩子就叫你小小老婆婆。”
  小小那眸色极淡的眼睛中闪烁着光芒,她一翻身倒在谢玄胳膊上,把被子拉到鼻尖,藏住嘴角的笑意,闭上眼睛,很快就睡了。
  谢玄却久久都睡不着,师父这个老头儿,捡小小的时候说好了,是给他捡个小媳妇回来,这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呢,就一声都不吭的不见了。
  他侧头一看,小小在他怀中睡得十分安稳,鼻尖翘翘的,嘴角也弯起来,好像在做美梦,说不准她真梦见自己成了小小老婆婆。
  谢玄眉头一松,胳膊搭在小小腰上,很快便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两人被米粥小菜的香味给香醒了,肚皮咕噜咕噜的叫,小小一坐起来,就见小赤蛇盘在自己手腕上,张嘴“嘶嘶”两声。
  它都已经两天没吃到大荤了,本来就细的身子,瞧上去更细了几分,蔫头耷脑的绕在小小手腕上。
  小小摸摸它的头:“豆豆乖,今天就带你去吃好吃的。”
  谢玄本想给小赤蛇起个威风的名字,叫流火或者赤电,可小小一定要叫它豆豆,说它的眼睛像赤豆那么圆那么红。
  于是这条蛇,就叫豆豆了。
  谢玄也曾放它自己出去觅食,可这小东西,吃惯了热食,就再不肯碰生的,连馒头虾饼都吃,十分不像一条蛇。
  小小拿它当小娃娃养,谢玄也就由她去,不怀好意的看着这条蛇,小小从小到大,可是连小鸡崽子都没养活过。
  瑛娘切了酱菜,熬了米粥,她这一夜几乎未曾阖过眼,时不时就要起身看看香熄了没有,熬得两眼通红。
  今早起来一看,李瀚海腿上的疮口竟然比昨天白日还好,从碗口大又缩回了铜钱大,整条腿平整光滑。
  若非隔着红线,她必要与丈夫相拥而泣。
  这一切多赖这对兄妹,瑛娘早早起来,煮了鸡蛋,切了酱菜,取出自家熬的虾酱,配刚刚蒸的馒头,还摊了一碟子鸡蛋饼,全是给谢玄和小小的。
  若在往日,这点怎么都够吃了,可他们俩现在还养着一条饭量顶两人的蛇。
  小小把自己的饼分给豆豆一半,小蛇张大了嘴,半个饼吞进肚,小嘴一张一阖,它离吃饱还远得很呢。
  瑛娘又摊了一箩野菜鸡蛋饼来:“不够你们就说,你们俩都是长身子的时候,该是很能吃的。”
  门前忽然响起马车声,瑛娘脸色一变,她放下竹箩,回身望去,就见陆子仁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个锦盒。
  “来了。”谢玄往嘴里塞了个饼,拉着小小躲到窗后。
  瑛娘理理鬓发,想到知人知面难知心,枉费自己拿陆子仁当好人看,原来竟是他,要李郎的命。
  陆子仁兴兴头头的进门来:“瑛……李兄今日如何?”
  瑛娘冷冷说道:“昨日明明好了,今日却突然加重,人已经醒不来了。”
  这是她跟李瀚海套好的说辞,若有人要见,就说他不愿意让往日旧友看见他如今这付模样。
  陆子仁昨日才听说李瀚海已经好了,今日又听见他突然不好,乍悲乍喜,眼底便透出喜色来。
  瑛娘往日并不曾细看他,但也知道陆子仁生得十分俊俏,是城中未嫁女儿心中的如意郎君,此时见他脸上浮现喜意,只觉得此人面目可憎之极。
  “他若死了,我也不独活,在天在地,我都与他双双对对。”
  瑛娘直直望着陆子仁的脸,一字一顿的说道。
  陆子仁闻言大惊,她往日说到夫君病情,总要垂泪,此时却不哭了,满面都是坚毅神色,除了心中愈发爱她之外,又害怕起来,万一瑛娘当真想不穿呢?
  “不不不,你等等,一定有法子能救李兄的!”陆子仁把锦盒往地上一放,急急忙忙的坐车回城去,头都不及缩进车中,大声嚷道:“瑛娘,你莫急,我这就去请大夫来!”
  谢玄眉头一皱,看向小小,小小眨眨眼睛,陆子仁头上黑雾未散,可瞧这模样却不是他作的恶。
  谢玄手托纸鹤,吹一口气:“去!”
  纸鹤翩然扇扇翅膀,停到陆子仁的马车上。
  谢玄和小小即刻收拾了东西跟上,纸鹤离得太远,不能传音,他们俩得靠得近些才能知道消息。
  “莫断了香,若是再来人,也绝不能放人进门去。”
  瑛娘一点头:“放心吧,不论是谁,我绝不叫他迈进门半步!”


第26章 痴情种
  谢玄与小小跟到城门边,见城门口站了两个道士,举着两幅画像,拉着进城的人一一对照。
  小小扯扯谢玄的袖子:“怎么办?”
  两人虽作了俗家打扮,可样貌实在太扎人眼,就这么进城,实在太冒险了些。
  谢玄往队前队后一扫,看见了陆子仁的马车,马车顶上的小纸鹤察觉到他们的视线,翅膀轻轻扇了扇。
  谢玄眉头一挑:“有法子了。”
  他带着小小走到车边问:“可是陆相公?”
  陆子仁满心焦急,就怕瑛娘一时想不开,跟着李瀚海一道死了,心里觉得她真是无处不好,坐在车中,想到她坚贞如是,不觉痴然。
  谢玄叩了叩车壁:“陆相公,我姓曹,是进城替姐夫烧香祈福的。”
  自己没头苍蝇似的乱转,不如就紧紧跟着这个源头,陆子仁并不通道术,他这么着急的赶进城来,必是去见设法阵的人。
  一听见个曹字,陆子仁一下掀开了车帘,他其实已经与小小谢玄见过两回面了,可一双眼睛从来只盯着瑛娘,也没认真看过这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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