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雀》第118/138页


  虞锦很安详地躺在床榻上,双手规规矩矩地叠放至腹前,两眼盯着头顶飘飘忽忽地幔帐,静谧得仿佛一尊石化已久的雕像。
  依稀记得那夜临醉死过去前,她拽着沈却的衣裳不许他离开,还在吻得意乱情迷时忽然发疯嚷嚷不许他碰开脸丫鬟,否则就要与他退婚。
  最后的最后,她好似还捡起了避-火图册,强邀沈却同看,指着某张图与他说起什么姿势极易受孕。
  总之,虞锦忽然觉得人生没有什么意思,这亲事不结也罢。
  眼下已至夜里,肚子发出一阵咕噜声,虞锦才慢吞吞下榻,就着案几上的茶水点心果了果腹。
  倏地“吱呀”一声,她眼疾手快地将半个点心放了回去,重新一动不动地躺回榻上。
  生莲瞥了一眼那糕点盘子,佯装未见地道:“姑娘,王爷与大公子在外头,问您可起了。”
  “不见,还是那句话,我宿醉头疼尚未缓解,近来见不得人,你让他们这些日子不必再让找我,且按规矩,成亲前男女不宜相见,还请王爷自重。”
  生莲略略有些汗颜,自重……到底是谁该自重?这话她可没脸说出口。
  “可是姑娘,王爷这两日便要启程返回垚南了,您真不见?”
  闻言,虞锦稍稍一顿,但念及眼下距婚期属实不算太久,又忽地沉住气说:“不见,你替我转达一声,祝他归途顺风,其余便不必多言了。”
  说罢,虞锦复又闭上眼静思己过。
  生莲实在有些看不过眼,宽慰道:“其实姑娘不必如此……奴婢瞧王爷也没多放在心上。”
  不提还好。
  虞锦羞恼睁眼:“如何能不记,恐怕我在王爷心里端庄优雅的贵女形象已全然破碎,这让我如何体面地嫁去王府?”
  生莲尽力安慰她:“姑娘别这样想,上回麒山秋狝,您还大言不惭要给王爷守寡,便是破碎,想来也不是这回才碎的,倒是不妨事儿。”
  “……”
  虞锦冷笑,道:“你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哦。
  生莲应声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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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却摁了摁眉心,略有些无奈地弯了弯唇,这是真的踩了尾巴,跳脚了吗……
  虞时也并不知来龙去脉,可明眼人都瞧得出虞锦这是在对沈却避而不见,至于缘由,那定是沈却的错无疑。
  廊下夜风骤起,虞时也忽而顿住脚。
  他猝不及防地开口道:“阿锦的性子确实是有些造作,她自幼便被父亲宠得无法无天,能折腾的花样也很多,并不像在外人面前表现的端庄娴静,什么灵州小淑女的名号,听听也就罢了。”
  沈却有些诧异地望向他。
  虞时也下台阶时瞥他一眼,扯了扯嘴角说:“但是我妹妹很好哄,也轻易不与人生气,忘性大,上辈子兴许是条鱼也说不准,如若有谁能让她一连气个几日避而不见,一定是此人之错。”
  沈却没开口辩驳,只缓缓点了下头。
  虞时也略带些讽刺道:“就连险些害她丧命的蒋淑月……她都能在回灵州后不久却是撒娇耍赖求父亲与蒋氏和离,免她终生禁锢之苦。”
  话说及此,虞时也缓缓吐息,道:“说她性子造作,可她也明事理,真正想要的东西,反而不会挂在嘴边,比如……每回我和父亲出征,她暗地里要偷偷哭上两日,明面上却很能克制,还能操心随军行李的琐事。要说她心思简单,却也不然,若没用心揣摩,恐难知晓。”
  闻言,沈却似是想起什么,忽然顿了顿。
  虞时也并未察觉,嗓音低沉道:“你要是娶她,便要让她在王府过得比在虞家还好,若是不然,烦请王爷将人送还回来。”
  话落,气氛倏地一顿,风急促地淌过小院,晃得树叶沙沙作响,虞时也静默片刻,侧首道:
  “多谢。”


第75章 迎亲 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翌日清晨, 天尚未凉透,沈却便动身返回垚南。
  原定归返的日子本在后日,但事出有因,军情紧急, 不得不匆匆离开, 只让生莲捎了一句口信给虞锦。
  “虞公子新婚当夜, 本王饮酒过甚, 记不清你家姑娘都说了什么, 若是有要事, 可遣人捎信。临近婚期,届时出嫁路途遥远, 嘱咐她好生歇息。”
  生莲一板一眼地转述道。
  “他……真这样说?”虞锦掌心撑着床榻,仰坐起来问:“那夜王爷喝了酒?”
  生莲狐疑地思忖片刻, 那夜王爷分明清醒得很,将姑娘一路抱往闺房脚步都不带晃的,且周身并无半分酒味,怎么瞧也不似酒醉之人……
  但未免自家姑娘成日歪在榻上戚戚哀哀,生莲迟缓地点了点头,道:“那夜……王爷好像确实是喝了不少酒。”
  虞锦沉默片刻, 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自己活了过来,速速抻了抻衣裳下榻,道:“你怎的不早说?!”
  生莲何其无辜地眨了眨眼。
  虞锦揽镜自照, 忙让人备上玉肌膏捯和养颜凝露,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免隐隐懊悔,平白少了几日二人相处的机会, 本可以带他游玩灵州各地的……
  都怪她说什么开脸丫鬟和避-火图册!
  虞锦蹙眉轻轻打了下自己的唇,吩咐生莲道:“你去把箱子里那两本册子烧了。”
  “拿到外头烧!”
  实在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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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便至暮春三月,过了春雨阵阵的时节,碧空如洗,芳草连天,随着婚期将至,虞府又红红火火了一番。
  聘礼接二连三地抬进虞府大门,引来百姓驻足围观,好生热闹。且这回府里布置的规格要比虞时也成婚时隆重些许,毕竟虞家只是官职在身,而虞锦所嫁之人却是有爵位在身,礼制上就非同一般。
  迎亲日子定的是四月初七,但因灵州至垚南山高水远,往日不眠不休快马也要半月左右,何况虞锦是去成亲而非去打战,哪能不眠不休地赶路?故而留足了路上的时日,三月初六便要动身出发。
  在出发前几日,仙凤居终于送来了嫁衣。
  虞锦虽是已穿过嫁衣上过花轿的人,但两次出嫁心境浑然不同,她迫不及待想要试试这身新娘礼服,但她一打开匣子,便当即愣了神。
  去岁那场出嫁,她故意刁难蒋淑月,要仙凤居亲制的顶奢嫁衣,已然是精美到能闪瞎旁人的眼,可箱子里盛放的这身凤冠霞帔,却是华丽奢华到……连虞锦这个骄矜之人都觉得有些浮夸。
  “这绣的是……”
  绣娘在一旁笑说:“虞姑娘,这嫁衣两袖绣的是金凤鸟,有百年好合之意,裙摆上是用一等金丝线绣的百花盛开之景,且沾有一百零八颗小巧的南海珍珠,日头底下璀璨夺目,月色下也是熠熠生辉!”
  可这珍珠……走动时不会掉么?
  虞锦小心翼翼托起嫁衣,往身上稍稍比划了两下,裙摆底端是很长的燕尾曳地。再看另一只箱子,凤冠金光闪闪,还镶着一颗葡萄一般大的鎏金珍珠,另外的头面,镂空飞凤金步摇、赤金缠珍珠坠子、绞丝银镯等等,诸如此类无不是超出应有规制的服饰。
  说实在话,虞锦是自幼见惯奇珍异宝之人,但依旧是被这嫁衣给惊得挪不开眼。
  但她惊叹过后略有些担忧:“可这些……不合理吧?”
  这都要赶上公主出嫁的礼制了。
  就在一旁的许见竹毫不意外,微微弯唇道:“不必担心,都是王爷授意的,已征得圣上许可,超了规制也不打紧,听说这身嫁衣,是王爷亲自绘图定的。”
  什么?
  虞锦美目睁大,稍稍有些惊讶,在丫鬟绣娘的打趣之下,耳根子隐隐发烫,心中溢满欢喜,试问这天底下能有几个夫君肯为妻子亲笔绘制嫁衣样图,想来是偌大颐朝都未必能挑出三两个。
  只是欣喜了几日后,虞锦的情绪便隐隐有些焦躁,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头回成亲,期待之下难免也有些紧张害怕。临出嫁前夜,虞锦更是深夜未眠,心脏砰砰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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