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雀》第71/138页


  正饥肠辘辘地趿履下地时,只听“吱呀”一声,伴随屋门推开的声音,沉溪与沈却的说话声也随之飘了进来。
  主仆二人一问一答,最后沈却淡声道:“去把她叫起来。”
  话音落地,男人脚步微顿,就见呆愣站在床边的虞锦。她泼墨似的乌发垂腰,方才是合衣而卧,因而衣裳皱皱巴巴的。
  虞锦伸手拉扯了两下,想要再盘个发,但似是显得有些做作,便只好算了。
  沉溪将托盘上的汤面搁下,道:“姑娘醒了?王爷还说呢,空腹入睡伤胃,非要喊姑娘起身吃两口垫垫肚子。”
  沈却落座,道:“过来吃面。”
  “喔……”
  虞锦慢吞吞地挪步过去,握起银箸,热汤入喉的瞬间,心似也烫了起来。
  他不走么,他要这样盯着她吃完?
  其实虞锦气也消了,她并不是如此小肚鸡肠之人,被呵斥一声罢了,犯不着记恨半天,况且方才是她被吓懵了,经沉溪与落雁点拨后,也明白过来其中道理,再加之那几个没来由的梦境……
  她心还疼呢,没功夫分心生气。
  气氛静谧得恰到好处,沉溪悄声退下。
  虞锦吃了小半碗,动作渐慢,小腹有些撑。沈却看她一眼,道:“饱了?”
  “嗯。”虞锦颔首,又忽然想起什么,道:“阿兄可用晚膳了?”
  男人淡淡应:“没有。”
  虞锦微滞,“那你怎的不让后厨多做一碗面?”
  沈却没应,只将绢帕递给她擦手背上溅到的油渍,说:“吃不下了?”
  虞锦轻轻点头,就见男人伸臂将那剩下的半碗面挪了过去,用她用过的银箸,吃、吃她剩下的面……!
  神情自若,仿佛不觉哪里不妥。
  虞锦愕然,耳根泛红道:“你、这是我吃过的,你怎么能……”
  沈却满脸正色地看她一眼,咽下汤汁道:“我既是你兄长,吃一口你的面怎么了?这么护食?”
  这哪里是护不护食!
  虞锦脸颊通红,好在此时烛光微弱,并不看得太清晰。
  她没再多言,兀自脸红自闭,可沈却当真吃得很香,虞锦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此时凉风习习,吹得楹窗旁那株袖珍椰子左右摇晃点头,树叶簌簌,摇下了几片花瓣,随风飘进寝屋,恰落在桌前。
  虞锦托腮凝望,目光缓缓上移,蓦地回忆起那些离奇的梦境,有什么奇怪的情绪自心间涌出。
  她不想他受伤,亦是不想他与姬长云有任何关系。他就当她一个人的兄长,不要再有别的妹妹了,虞锦暗自想着。
  沈却搁筷,道:“明日还去军营吗?”
  虞锦思绪被打断,他这么一问,她忽然想起白日里姬长云那番话来。
  姑娘思忖片刻,点头又摇头,一番做作后道:“还是不去了。”
  沈却应了声,配合她询问道:“怎么?”
  虞锦身子前倾,告状道:“姬大夫说近日阿兄军务繁忙,我若去军营只会影响军务,姬大夫好似……嗯,并不大想瞧见我,可是我当真做错什么,耽误阿兄了?”
  沈却沉默片刻,说:“没有,她管不着王府和军营的事,不必多心。”
  “喔。”虞锦嘴角微翘,得寸进尺道:“今夜横生枝节,我吓坏了呢,你还凶我。”
  沈却看她那给点颜色尾巴便要翘上天的样儿,隐着笑意调侃道:“那如何是好?过来我抱一下。”
  虞锦微顿,倒也不必,她只是想听两句好话哄哄而已。


第43章 画像 京中来信,是边城急报。……
  红烛摇曳, 幔帐轻舞,月儿随云流动,时暗时明。
  沈却离开后,虞锦洗漱上榻, 整个人埋首在被褥里, 倏地又露出半张神采奕然的小脸来。
  她吸了吸鼻子, 汤面的香味还飘荡在空中, 久久未能散去, 男人低沉的嗓音自耳畔回响——
  他说:“我没凶你。”
  寥寥四字, 平静的口吻中却莫名添了几分妥协轻哄的意味,在他那笔直沉沉的目光下, 虞锦都没好意思再得寸进尺。
  她小脸贴着冰凉的玉枕,胡思乱想中浅浅入梦。
  沈却并未立即离开, 他在廊下站了半响,目光落在紧闭的窗牖上,直至肩头落满了碎花瓣方才回神,提步走向正房。
  段荣候在小径旁,走路姿势一瘸一拐,显然已自觉领了罚, 但他仍旧面不改色,递上公文道:“王爷,刺客身份已核实。”
  沈却接过,动作轻慢地扫了一眼。这种事于他而言并不陌生, 镇守垚南,掌军数十万,又皇恩在身,早就树敌无数, 见怪不怪。
  他阖上公文,漫不经心道:“姬长云近日在营中作甚?”
  段荣不知为何就提到了姬大夫,稍怔后道:“属下听闻姬大夫这些日子都在帮着军医给伤患看诊,时至秋日,头疼脑热之症也愈发频繁。”
  “军医是没人了?疫病解决不了,眼下连头疼脑热都得靠旁人来瞧,本王不若将他们都撤了,另请高明可好?”
  段荣一凛,立即明白过来,忙道:“属下明日便去同医署知会一声。”
  沈却没再多言,径直入房。
  段荣莫名其妙地摸了摸鼻子,嘶,自一把火烧了拾星阁后,王爷的脾气也愈发让人捉摸不透。
  不,是自打从梵山回来后,王爷言行举止虽瞧着同往常无异,但某些行径却大不相同。
  例如,从前的南祁王绝不会带女子出入军营要地,对三姑娘,他收敛又放纵,就像……
  就像是捧着一件寻觅良久、失而复得的珍宝,小心翼翼,又恨不得掏心掏肺。
  怎么看,如此的兄妹情谊都令段荣十分费解。
  后几日,虞锦仍旧日日随沈却去营地练她那把精巧的小弓.弩,沈却处理军务之余,便像教书先生一般,负手立在她身侧,碰碰她不够笔直的手臂,拍拍她不够平的肩颈,三五日下来,虞锦倒真学出了些皮毛。
  起码再不是箭一脱离弓.弩便落在脚边了。
  但她娇娇软软一个千金小姐,着实不大能受得这种苦,虎口磨出茧子不说,晨起时她揽镜自照,竟发觉自己小脸的肤色与脖颈已有了轻微的差别。
  虞锦吓得敷了厚厚一层肌雪膏,便寻借口拒绝了沈却的邀请。
  但歇息不至半日,消停许久的白管家便又捧着账簿与算盘来了。
  白管家两眼笑得似月牙,他早前便言,女儿家舞刀弄枪成何体统,合该在深闺里秀秀花赏赏景,倘若王爷真将未来王妃训成表姑娘那副皮样子,嗬……
  白管家觉得他不如抹脖子去了比较稳妥。
  好在三姑娘聪慧,懂得迷途知返,白管家甚是欣慰。
  然,虞锦神色郁郁地拨了一日算盘,便开始在账簿与弓.弩间权衡考虑了半响,翌日一早,她便备好小食果水去投奔楚澜。
  楚澜正站在树下,握着弹弓去打熟透的果子。
  见着虞锦来,她亦十分欢喜,自虞锦醒后便成日与沈却呆在一块,楚澜偶尔去琅苑蹭饭还遭她舅舅冷眼,是以也少见虞锦。
  她接过丫鬟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道:“阿锦今日怎得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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