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那晚干了什么》第54/62页
“那我先谢谢你的同情了。”高兴放下已经喝光的啤酒罐,伸长胳膊从杂物堆里翻出一盒软玉溪,弹出一根叼上,又了一根递给江日晖。江日晖想了想,接了过去。
高兴帮他点着。同时随手拖过那只空啤酒罐当作烟灰缸。真正的烟灰缸早已被高高低低的烟头插满了。
也许是吸得太快了,高兴爆出一阵咳嗽。他赶紧拿起一张纸巾按住嘴。手掌移开之后,纸巾上郝然多了一团嫣红的血。江日晖微微一愣,“你咳血了?”
“老毛病了。”高兴平静地将纸巾揉成一团,扔进了旁边的纸篓。江日晖的视线跟过去,只见纸篓里躺满了不少同样的纸团。
“都咳血了还不停地抽烟喝酒,真是不想活了。”
“这句话你算是说对了。”高兴半真半假地说。“我早就活够了。”
“……”
“我承认你的故事很精彩,Ⅴ⒐②可还是不得不说,那件事跟我没关系。江警官,难道你没有发现这个故事里有一个漏洞?”
“漏洞?”
“对,”高兴吐了一个烟圈,“假设按你所说的这是一场谋杀,那么,这是一项需要多个人共同完成的计划,参与者甚至包括记者。而作为外地打工者的我来说,怎么会具备那种强大的调遣能力呢?就算我有几个朋友,但这可是谋杀啊,谁又会放着自己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了别人铤而走险呢?所以说江警官你太高估我了。”
江日晖着实噎了一下。
那天在医院听胥芳晴提到了安全警示牌的事情时,他陡然有了一个不好的感觉,好象思绪的某个焊点被重新连接上了一样。之后将那天晚上所有的事情串连起来一看,果真变成了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
他第一个想到的嫌疑人就是高兴。是的,他看上去拥有最大的动机。因为他一直对外声称,胥海峰是杀害他妻子的凶手。而且在这场阴谋中,他还出席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桥段车祸。正是因为这场车祸,才断绝了胥海峰的生路,将他送进了地狱。离开医院后,他马上着手介入了调查。故事的脉络看上去越来越清晰。所以他忍不住找上门来。
他是真的同情高兴的境遇,想要劝他自首。
然而高兴的这段话,却令他有点措手不及。他不得不承认,高兴说的很在理儿,这一点他确实是疏忽了!
高兴停了停,又说,“江警官,还有一件事你判断失误了。”
“嗯?”
“动机……我根本就没有杀死胥海峰的动机。”
“怎么会,你不是一直对外宣称他是凶手么?甚至多次跑到巨鲨集团门口大闹。”
“一开始是那样,可事情是会发生变化的,”灰色的烟雾从高兴的鼻孔里冒出来,模糊了他的表情。“其实我早就不恨胥海峰了,甚至还有点感谢他。”
“感谢什么?”
“感谢他替我作掉了缪薇。”
“啊!?”江日晖嘴里的烟差点掉到了地上。
“有件事情我本来是不想说的,不过既然你找上门来,我只好说出来了况且我也真的很想发泄一下。”高兴叹了口气,“老实说我患上了重症肌无力以及多种疾病。通俗点说,我就像一个磨损严重的机器,全身的零件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故障,余下来的日子只是在等待死亡罢了。”
“怎么会这样?”江日晖惊讶地问。
“你应该去问问她。”高兴戳了戳茶几上的那张遗像。
“她?”
“正是她把我变成这样的。”高兴冷冷地说,“她在给我的饭菜里投了毒。”
“啊!?为什么?”江日晖张大了眼睛,⒌⑨㈡又一次失声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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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我也是疚由自取……因为我骗了她。”高兴苦笑着说,“缪薇一直对我不满,因为我是个穷小子,无法满足她对物质的需求,所以她跟我提出离婚。为了留住她,我骗她说乘客在我的车上落下一个箱子,里面装了一百万。她信以为真。回来后她一直动员我用这一百万去投资股票,可我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钱啊,于是一直想办法推脱。最后她绝望了,决定另辟蹊径她搞来了一些毒药,每天在我的饭菜里投放一点,想要神不知鬼不绝地害死我。因为只有这样,她就可以拿到保管箱的钥匙,随心所欲地支配那一百万……”
江日晖听的头皮一阵阵发麻。“高兴,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吧,有什么根据?”
“稍等,我去拿个东西。”
“哦。”
高兴走进卧室,不久后手里拿着一支女人用的唇膏走出来,“打开它,不过要小心。”
“唇膏?”江日晖一愣。
“你看看就知道了。”高兴把唇膏递给他。
江日晖接过来拧开,里面原来已经掏空,装着一些银白色的粉末。“这是什么?”
高兴冷笑着扔出一个字:“铊。”
“铊!?”江日晖的胳膊一震。
铊是一种剧毒的放射性金属,无味无臭,一般呈粉末状或结晶状,一公克即足以致命。中毒后会出现胃肠炎、脱发,也会对神经系统、心血管系统及免疫系统和肝脏功能造成破坏。中毒原理是中断体内钾的供应,使健康细胞无法生存。其毒性通常不会立即显现,中毒者通常要几个星期后才会出现各种异状。
“这是从缪薇的遗物里找到的。”高兴苦笑着说。
江日晖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缪薇回来之后没多久,我的身体就开始发生一些不适,起初只当作普通的胃病来治疗,但病情一直没什么起色,反而逐渐从胃病向别的地方扩散。可这并没有引起我的警惕。缪薇的死对我的打击是惨重的,病情也加剧起来。于是不久前我去医院做了个全身检查,报告出来后我惊呆了居然是慢性中毒!”高兴说着将一只简易的塑料文件袋递给江日晖,“你看看这个。”
江日晖打开文件袋的按扣,里面是一叠医院打出来的体检报告。他翻了翻,脸色渐转阴沉。高兴没有撒谎,体检报告上果然标有慢性铊中毒的字样。他还特意注意了一下日期,是5月21号。也就是说在胥海峰死亡之前,高兴已经获知了这个结果。
“我对于自己中毒的事情百思不得其解,因为缪薇回来之后,我一直只吃她做的饭菜,几乎不到外面去吃。就算偶尔跟朋友聚一聚,人家也没有发生我这种症状呀!况且医生说这属于慢性中毒,是长期微量服用所造成的结果。我左思右想,不得不将怀疑的目标对准了缪薇。于是那天下午,我检查了缪薇的遗物……结果我发现了这支奇怪的唇膏。我将它拿去医院检验了一下,果然不出所料,真的是剧毒铊。”高兴的声音变得颤抖起来,也不仅仅是声音,整个人都在晃动,吸了一半的烟头掉在了地上,“那天是5月23日,我会永远记得这个日子。我真的没有想到,我那么爱她,可她居然会干出这种事……”
江日晖帮他从地上拣起烟头,投进那个空啤酒罐。
“她是从哪里搞到这个的?”
“不知道……她的交际那么广,想弄到的话应该不难。听说网上也有卖的,几百元一克。”
“真是不可思议啊。”江日晖感叹。
“其实想想也没什么可意外的。她早就不爱我了,跟我在一起不过是为了钱。她最爱的是钱,⒌㈨2为了钱她能够做出任何事。”高兴冷笑了一下,“我曾经在晚上拉活儿的时候,好几次见她上了不同男人的车……”
“这么说外面的一些传闻并不是捕风捉影?”
“差不多吧……尽管我不敢相信,一直都安慰自己说她不是那种人。可是她的种种变化一点一点地粉碎了我的信心……我能怎么办呢?如果揭穿的话只有一种结局,那就是分手,而这又是我最惧怕的。没有人知道我有多爱她……所以为了维持现状,我只能忍气吞声地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高兴双手抱住头,“作为一个男人,却无法让自己的女人过上满意的生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到别人的怀里去,真是悲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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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兴继续说:“5月6日那天晚上,我在拉活时,无意中发现她坐在另一辆出租车上,看上去要赴什么约会。我本来是打算装作没看到的,可是不知为什么我的身体不听使唤,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结果就发生了后来那可怕的一幕。”
“你是说那天晚上,你亲眼看到缪薇跟胥海峰在一起?”江日晖直起腰。
“倒是没有亲眼看到……不过我打电话的时候,她的手机铃声就在那个房间里响起,我听的清清楚楚。可是当我敲开门时,她却已经躺在了楼下的草坪上。我赶到她身边的时候她还没断气,她亲口告诉我,是胥海峰把她推下楼的。”
“果真是胥海峰?”
“千真万确。事后我一直都很痛恨自己……如果那晚我没有跟踪她,她就不会这么悲惨地死去。不过后来当我得知她下毒害我的事情之后,我的心终于释然了……我那么爱她,甚至可以容忍她的出轨,可得到的却是这样讽刺的回报!所以,我对她所有的爱,都转变成了恨。”
“……”江日晖哑言。
高兴的情绪逐渐趋于平缓。他抬起头来,重新拖出一根烟叼上,拿起打火机点火。但他的手却一直在哆嗦,接着就象是被快刀给斩断了那样,有气无力地垂了下去。打火机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又来了……”他绝望地叹了一声。
江日晖拾起打火机帮他点上,问,“通过治疗还能挽回吗?”
“晚了,用医生的话说是病入膏肓,只等油尽灯枯了。”高兴沮丧地咬着烟嘴。
“啊!?”江日晖吃惊地张着嘴。
门铃突然响了。高兴抬头看看了挂钟,起身去开门,“我约的人来了。”
江日晖跟着站起来。门口站着一个打扮得像是农民工的中年男人,腋下挟着一个肮脏的编织袋。
“把这些东西拿走。”高兴指了指门边的一个纸箱子,里面装满了喝光的啤酒罐。紧挨着纸箱子的旁边还有一摞打包成捆的废报纸,看上去应该攥了好几个月的了。
江日晖随便瞄了一眼,全是贝城晚报。
“我打算退掉房子了,所以要把这些东西处理掉。”高兴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因此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