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繁星海潮》第40/82页


  余乐家没有人,谢斯清也不敢大声叫门,她在门口徘徊片刻,想起谢朝老挂在嘴边的“光明里”和租书店。她寻路前往光明里,在15号门口停留了片刻。租书店里有三个人,两个中年妇女盯着电脑嘀咕,一个戴眼镜的大汉正在看报。他发现谢斯清,扬声问她是否要租书。谢斯清紧张地摆摆手,骑上车走了。
  负责盯梢的周博目瞪口呆:为什么谢斯清也知道远志租书屋?她来到商稚言家门口,这不可能是偶然。他随即意识到有件事情自己一直忽略了:商稚言和谢朝关系这么好,她很有可能认识谢斯清。
  谢斯清终于不再是一个陌生人。周博痛苦地意识到,她和自己悄悄在意着的姑娘有某种千丝万缕的联系,他若是伤害谢斯清,商稚言也一定会伤心。周博没有再跟着谢斯清,他到咸鱼吧喝了许多酒,醉醺醺地踏着夏夜的海雾回到家里,把即将发生的所有可能性翻来覆去地想,失眠了一整晚。
  谢朝和商稚言并不晓得身后发生了什么,他们在海岸边的灯塔下享受着难得的片刻轻松。谢朝的蛋糕分量颇小,也就四个人一人一块的尺寸,他在蛋糕表面亮黄色的果酱上插了一根蜡烛:“你喜欢吃芒果,对不对?”
  余乐:“……商稚言才喜欢吃芒果。”
  谢朝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太好了,许愿吧。”
  余乐:“你不听别人讲话的吗?我怀疑你买这个蛋糕的动机。”
  但他还是乖乖对着蛋糕,双手合十,认真许愿。
  “许了什么愿?”应南乡问他。
  “和刚刚一样。”余乐回答,“考上清华。”
  应南乡急了:“你别说出来啊!我随便问问而已!”
  余乐冲她咧嘴一笑:“我一定能考上的,放心。”
  “聊完了吗?”谢朝已经快速扔掉蜡烛,切开了蛋糕。商稚言蹲在一旁虎视眈眈:这家店的芒果慕斯蛋糕极有名气,但价格也极为昂贵,她从来没尝过。
  余乐怀疑谢朝刚刚在家里故作矜持以至于根本没吃饱,谢朝递给他一块蛋糕:“这蛋糕要放冰箱里冷藏,我们这一路过来,都快化了,快吃。”
  四人顾不上闲聊,着手解决蛋糕。大海并不安静,晚潮还未彻底褪下,沙沙地一浪接一浪,扑到礁石上。风很小,因而海浪也小,力道温柔,像轻轻拍击的手掌。灯塔仍旧没有人驻守,但已经重新粉刷了一遍,灯光射破雾气与暗夜,笔直伸往远海。在海天交接的漆黑远方,渔船遥遥亮着细小灯光,是一串浮在涌动洋面上的星星。海军驻地有号声传来,余乐正在跟应南乡解释,这号声不是人吹出来的,是广播里放的。
  “夏天的海原来是这样的。”谢朝说,“好凉快,我喜欢这里。”
  “现在还不算夏天。”商稚言告诉他,虽然很热,但这儿真正的夏天实际上在六月底七月初才开始。
  余乐忽然来了劲头:“谢朝,你钓过鱿鱼吗?虾呢?考完试我带你去钓,特别好玩,钓起来还可以直接在船上煮,那才是真正的原汁原味,连菜市场都比不了。”
  “还有海蟹!”商稚言举手,“去年我们在余乐舅舅的船上钓了七八只好肥的蟹,太好吃了。”
  余乐:“不愧是言言,识货。”
  谢朝的关注点却偏了:“你舅舅……是医院的舅舅?他也有船?”
  “小渔船。”余乐给他比划大小,“开不了多远,不过你们跟着我,我带你们吃遍整条海岸线。”
  谢朝想了想:“那不如坐我的船去?”
  余乐愣了:“你的船?”
  谢朝有些紧张:“一艘快艇,一艘游艇。哪种合适?我两种都能开,不过游艇的驾照还没考,如果你们信得过我……怎么了?”
  其余三人愣愣盯着他,此时才齐齐想起,这人是个富二代。余乐和应南乡逼问谢朝家里还有什么新鲜东西,谢朝也没想过隐瞒:谢辽松在澳门的游艇会有一艘以秦音英文名命名的双层大游艇,在香港的马场里养着一匹马。谢朝一家人都懂骑马,此外高尔夫、滑雪之类的运动全都不在话下,谢朝自己最喜欢潜水,谢辽松拥有一个私人岛屿,谢朝以往暑假都会到岛上呆几天,晒成一个黑小子再回国。
  “还有……”他指着头顶挂着半月的天空,“上面有一颗属于我的星星,是十六岁生日的时候我妈送的。这个新鲜吗?”
  沉默片刻后,余乐小心开口:“你懂上天吗?”
  谢朝:“不懂。”
  余乐松了口气,确认他还是自己的朋友谢朝。他好奇心极大,追问游艇怎么管理,又问养马的目的和赛马的奖金,最后感慨:“谢朝,你哪来这么多时间学这些?”
  “除了潜水之外,我全都不喜欢。”谢朝坦白。
  商稚言也好奇:“不喜欢还学?”
  他们都等待着谢朝说出某个振聋发聩的答案,体验人生,亲近自然,与动物和睦相处……
  谢朝:“为了社交。”
  三人:“……”
  他们齐齐坐倒在礁石上,又笑又叹气,留谢朝在一旁莫名其妙。商稚言知道应南乡家里条件也很好,但她父母是做房地产起家的,对这种富人的娱乐没有多大兴趣,热衷的是积累财富。谢朝的社交圈里都是什么人?商稚言产生了新的好奇。
  吃完蛋糕,四人开始点起剩余的蜡烛讲鬼故事。商稚言讲了个飘在阳台上的无头女尸,应南乡觉得不过瘾,撺掇余乐重复他最拿手的“防空洞里的第九个人”。谢朝一声不吭,但余乐绘声绘色开讲之后,他便直勾勾盯着应南乡身后的礁石。
  “那是什么?”好不容易等余乐讲完,谢朝咬了咬手指,很轻地问,“应南乡,你后面……是不是有个人头?”
  应南乡尖叫跳起,扑到商稚言怀里。余乐舞动双臂也作势要扑过去,被两个女孩踹开。谢朝端坐原地,实际上鬓角流下了冷汗,直到余乐抓起那藏在礁石缝里的球形物体,他才松了一口气:是个破足球。
  “你怕鬼啊?”余乐凑过去坏笑,“你知道灯塔这边死过人吗?从塔顶吊下来的,风干了两个月才被人发现。那张脸啊,简直……”
  谢朝脸色苍白:“我不怕。但我不想听。”
  余乐:“可你把叉子都拧断了。”
  两人扭打成一团。商稚言和应南乡对男孩子们无聊的游戏没有兴趣,手牵手晃到灯塔旁。海水是漆黑的,两人脱了鞋子,坐在礁石上,把脚伸进凉爽的水里。
  “那个,在瑞典语里叫MANGATA。”应南乡指着月光在海上留下的痕迹,“一条月光铺成的银色道路。”
  商稚言忽然觉得一切都变得浪漫起来。“你会画下来吗?”她问。
  “考完试我就画。”应南乡抬头仰望灯塔,“圣诞节的时候你们那就是在这儿拍照对吧?今晚我也要合影。”
  两个女孩手挽着手,依偎在一起,小声说了许多悄悄话。
  收拾东西离开时,余乐忽然兴起,他奔到灯塔下方冲漆黑的海面大喊:“所有人――梦想――成真!!!”
  应南乡也跟着奔过去:“噢噢噢――余乐――胆小鬼!”
  余乐愣住了。应南乡又喊了一声:“胆――小――鬼!!!”
  余乐不甘示弱:“应南乡――是傻瓜――”
  两人此起彼伏地喊,都是对方的坏话。商稚言把破足球装进垃圾袋里,小声嘀咕:“都是傻瓜。”
  身边的谢朝忽然拉了拉她手里的袋子。
  “六月二十号,你有空吗?”他问,“我妹妹生日,会在家里搞一个生日party,我想请你去。”
  商稚言:“……只请我?”
  谢朝:“我先问你,等那两个人喊完了我再邀请他们。”
  “哦。”商稚言咬着嘴唇,只有这样才能不让自己脸上的表情显得太过分,“好啊,我去。”
  得到答案的谢朝认真看着她,暗夜中商稚言也能想象得到,他英俊的脸庞上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需要准备什么……正式的衣服吗?”她问。
  “不用。”谢朝说,“随便穿,我和我妹妹也是随便穿的。”
  “不好吧?”商稚言真心为这个问题烦恼,“我们穿的不好看,会让你丢脸。”
  “那不可能。”谢朝立刻肯定地说。他像是满心装着雀跃,脚底踩不住石面,轻轻踮了踮,用商稚言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呢喃:“你怎样都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是回忆部分的最后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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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之外的事情:
  好多年之后的某一天,商稚言翻看旧照片,发现这一晚他们四人的灯塔合影。
  商稚言:阿清,你知不知道你哥哥怕鬼?
  谢斯清:什么!你也知道!
  两人相视一笑,嘿嘿嘿嘿。
  谢朝背脊一凉,心生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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