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不曾说爱你》第102/128页


  车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她心中想的,却是也许,她这一生都不会再见到他了。
  无论生或死。
  当嫌疑人全部被控制的消息传来,陆先生终于松开拉着苏季的手,她就冲了出去。
  在满是特警的庭院门前,她却没有丝毫犹豫,甚至强横地退开身前的一切障碍,向着庭院里跑去。
  没有人告诉她墨远宁是否受伤,她却奇迹般地感受到了。
  她觉得此刻的自己,无论是身体的行动力,还有脑部的活动,都达到了巅峰。
  她能感受到周围的一切,包括空中那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夹杂在樱花的淡香中,显得更加残忍。
  当她路过Lin的时候,她看到了她胸前大片的血迹,她甚至听到了她哭泣中喊出的那些话。
  那里面有个词汇,是“癌症”,她听懂了,并且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她终于冲到后院时,看到的是特警在小心地拖着他的身体,想要让他平躺下来。
  为这次行动所准备的救护车已经在门外了,医护人员将会随着她开拓的道路紧随其后进来,她知道。
  可她还是抢先一步上去,握住他的手,她都为自己的冷静震惊,因为她说出的第一句话,是:“远宁,你不可以再离开我,那对我太残忍。”
  她看到他勾起了唇角,虽然他脸色苍白,唇边也还带着斑斑点点的血痕,她却觉得,那是她看过最美丽的画面。
  因为他微笑着说:“我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
  老陆:小M,别吃拉面了,日本分部还有些残余分子,你该出力了。
  小M:真滴吗?该我上场耍帅了?
  老陆:是的,不过鉴于主角是墨先生,所以我们这边没有镜头。
  小M[默默悟脸暇泣:哩曙樱,说好的剧组常驻演员呢?某谢:谁把他吃的这18碗拉面的钱给结一下,说好了等戏的只有盒饭吃呢?经费超支了好么!


☆、第94章

  墨远宁发觉自己身在梦境中时,觉得略微有些好笑。
  因为这个场景明显是不应该出现在他的思维中的:古香古色的中国古典建筑,还有沉香缭绕中若隐若现的华贵衣袂。
  都和他的人生经历,以及惯常会梦到的那些相差太远。
  他经常会梦到纽约深夜时,高楼上看到的夜景,也会梦到冰冷却毫无人烟的钢铁都市。
  中国古代……对于在美国长大并接受教育的他来说,即使他知道中国历史发展的过程,但那也不过是接受的知识和常识,那些年代对他来说其实相当陌生,没有什么归属感。
  所以他发现自己是在梦中,并且是这样的梦境中,他首先想到的,是苏季给他讲的那些她做的梦。
  记忆中的那天早上,她不厌其烦地将自己的梦境详细地复述给他听,甚至连对话都做了重现。
  他到现在还记得她复述梦中人台词的样子:高高扬起下巴,做出一副趾高气昂的女皇样。
  他那时漫不经心地听着,只觉得她思维古灵精怪,实在好玩,并没有其他的心思。
  现在看来,他还是把她说的那些话牢牢记住了,不然他不会出现在这个梦境中:
  这是苏季那个梦的再现。
  只不过在苏季的梦中,她的主要视角是在骄横跋扈的女皇身上,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不听话的臣子。
  在他的梦中,视角却是在跪着的那个男人身上的,并且他知道,这个人就是他自己。
  他的膝盖甚至刻意感受到地面的冰冷,还有久跪不起后的酸疼和僵硬。
  他低着头,于是就只能看到宫殿的廊柱,地面的金色陈设,还有面前这个人繁复美丽之极的长袍。
  她语气极端冰冷地开口:“墨卿倒是好大脸面啊,真会给朕找不痛快!”
  他听着,想到苏季复述这句话时故作冷酷的表情,不由想笑,明明同一句话,本尊说出来,比她讲出来,完全是不同的气势。
  这个女皇的语气,带着生而尊贵的高傲和冷酷,若说他认识的女子里,有谁有这种气势,那必定是Michelle了。
  然而此刻听着这样冰冷无情的话语,他也知道的,和他说这个话的人,是苏季……或者说梦中女皇化了的苏季。
  他很想叫一声“小月”,告诉她别闹了,角色扮演的游戏不是每次都那么好玩。
  可梦里的他却不完全受他思维的控制,他感到自己将身体拜俯得更低,出口的声音,连他自己都觉得嘶哑到吓人:“臣不敢。”
  她更加愤怒了,用力摔了什么书本样的东西到他头上和肩上,那些书本有些重,棱角也分明,砸在身上有鲜明的痛感。
  他的这具身体似乎也已经非常衰败,仅仅是这样,他就忍不住晃了下,快要支撑不住身体,喉间也泛起淡淡的血腥味道。
  她继续用冷酷的声音说:“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你这不就要辞官还乡了?”
  他等喉间的血腥气被压下去了,才继续嘶哑着声音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臣是懂的……君恩深重,臣才德疏浅,无以为报,唯有不再贪恋旧位,尸位素餐,望陛下雅量,不至于治臣死罪。”
  这段话不短,也有些咬文嚼字,他很惊讶自己是怎么记住苏季复述出来的这段话,并且还能够一字不差地在梦中重述出来。
  她冷笑的声音里带上了怒气:“你小小一介从七品的中书舍人,还敢跟朕提什么尸位素餐,朕没革了你的职,还真是高看你了。”
  他飞速地抓住她话中的漏洞,干脆曲解她的气话,以为她已经同意了自己辞官:“谢陛下隆恩。”
  她仿佛是真的被他的无耻和见缝插针给气住了,好久都没有再说话,而是挥手让身后的侍从上前。
  等她再次开口,语气里就又带上了阴狠的恶意:“既然你去意坚决,朕也没有强留的必要,只是墨卿身怀绝世武功,就这么走了,朕着实不放心……这杯酒喝下去,可强行散去全身内力,墨卿真要辞官离开,就给朕饮下这杯酒,如何?”
  他想着果然宫廷斗争中外概莫能外,都少不了毒酒的身影,就俯身谢恩:“臣谢陛下恩典。”
  侍从将盛着毒酒的盘子送到他面前,他抬起手去取。
  这些在他眼中,应该没有什么意义的举动,但在他的唇,触碰到酒杯的边缘时,却突然像被激活了什么记忆。
  他想到曾经的那些夜晚,苏季每天准时给他送来的宵夜:精心烹调的养胃补汤里,却放着可以置他于死地的重金属药物。
  那些药物的剂量是变化的,若说他第一次急性中毒的时候,还没有想到是他最亲近的人想要伤害他。
  那么当有了第二次急性中毒,还想不到怀疑什么,他就真的早该死了。
  后来他每天晚上在喝完那些汤后,去洗手间里扣着自己的喉咙,将胃里的东西全都吐出来。
  他还要尽力不发出很大的声响,以免让她听到。
  在那些他经常会无法入睡的夜晚,他在月色中侧过头,看到那个依偎在他身边睡得香甜的娇小身影。
  他其实有过冲动,把她摇醒,然后质问她:她是否知道,她这样做,他有一天可能真的会死。她这样做,是否真的痛恨到要剥夺他的生命?
  可他还是没有……他可耻地退缩了,他软弱下来,他怕他的那个问题,会在她那里得到肯定的答复。
  他不敢想象,假如他真的面对着她的脸,听到她口中说出饱含愤怒和痛恨的话语,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承受。
  于是亲手结束过无数人生命的他,却不敢听到从她口中说出的对他的死刑。
  他就这样退缩了一整年,每天躺在她身侧却无法入睡,每天咽下汤药却又去吐出,直到她彻底对这种绥靖失去了耐心。
  他那时就知道,如果有一天他会死,也是死于自己的软弱和无能,和其他人,并无太大的关系。
  现实似乎和梦境重合了,他胸腹中疼如刀绞,他用力咬住唇齿,哪怕冷汗满过脸颊,哪怕唇间破裂血腥弥漫口腔,也不要发出一点声响。
  冷彻如刀般的寒意迅速侵蚀了他的全身,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力气,可偏偏意识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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